《黑灵石》陆歆之

3、世上最好的父亲

　　黑石界的天色总是黑得特别的早，此时萧风近晚，街道上的行人稀稀了了。

　　洛凡失神望着各自归家的行人，以及路边三两个结伴玩耍的小孩子，他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直到泪水无法控制的模糊了双眼。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儿，才会弄成这样，只是感觉心里很委屈，很难受......

　　‘唉......无所谓了，无论自己姓盖，还是姓洛，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自己原本是想证明什么呢？家族的显赫吗？还是执拗地想要让人家承认自己？

　　或许两者都不是，又或许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定的答案。

　　此时的洛凡，只感觉心中委屈无人倾诉，所到之处，皆是悲伤与孤凉。

　　‘唉......折腾了半天，结果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到头来，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大颗的泪水一滴滴落入地面，他渐渐停下了脚步，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唉嗯，呜~呜呜...呜呜啊......”

　　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唯独自己一人伤心哭泣着，无人问津。

　　他感觉周围的世界好远，远到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

　　孤单的心，凉凉的疼，一阵夜风吹过，洛凡兀自摩挲着手臂，自己拥抱着自己，倚靠在一个陌生的墙角蹲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直默默流着眼泪，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抽泣着安静下来，直至偶尔的抽泣声也渐不可闻。

　　“唉呼......”

　　洛凡长叹了一口气，心灰意冷，抬头看了眼夜幕中，绿韵流转的苍穹极光。

　　（黑石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白无艳阳，夜无明月繁星，常年明暗朦胧，漆黑夜里却有着绚丽夺目的极光。）

　　幻绿的夜空，映照着小男孩暗淡无光的眼眸。

　　“唉......可能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没有人在意的小孩......”

　　有时候，风景的美丽与否，与观景人的心情有着莫大的关系。

　　此刻的这片夜空，依然如故，与年幼时初次看见极光幕的好奇心不同，纷繁变幻的景致看得多了，也会视之如常，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讨厌。

　　洛凡撅了撅嘴，低垂下了眼皮，痴痴的盯着地面，任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待到行人散尽，飞鸟归巢，夜幕深沉，灯火已熄。

　　房户间欢声笑语，一点点的万籁俱静，他依旧僵冷蜷缩在墙角，直到一双脚，一双大人的脚，驻足在眼前。

　　小洛凡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顺着熟悉的脚靴向上看去，直到隐约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忽而小脸儿一苦，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盖伯伯...呜呜呜...呜呜呜啊......”

　　等待了这许久，他终于泣不成声的呼唤了出来，肆意宣泄着心里的所有委屈。

　　来人正是洛凡的养父，猛虎盖家的族长——盖明卓。

　　“唉...你这孩子，怎么又耍小性子了？”

　　“呜呜...呜呜呜......”

　　盖明卓蹲下身子，将无助的小洛凡拥入怀抱，伸出温暖厚实的手，抚了抚对方乱糟糟的头发，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徘徊，是忘了回家的路吗？这可不像我猛虎盖家的小孩哦！

　　“呜呜呜...哼唔~”

　　盖明卓正说着，只觉洛凡的小胳膊抱得更紧了，把头深埋在自己怀中不肯出来，于是爱怜的拍了拍小洛凡的后背。

　　“额呵呵，都长成小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呀？走吧！咱们回家去！你绣娘姨，还有梦儿他们都盼着你早点回去呢！”

　　“呜呜...我不，你们都叫我盖凡，可我根本不姓盖，我连盖家的夜瞳都没有，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呜呜呜......”

　　盖名卓看着洛凡委屈的小脸儿，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呼...这孩子果然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世的不同......’

　　他默然叹息了声，没有询问到底是谁对自家孩子说了这些，反而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盖名卓的沉默，情绪稳定下来的小洛凡，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黯淡，再次坐回到了墙角边。

　　“...... ......”

　　盖明卓见到洛凡这个样子，心中一痛，终于开口道。

　　“额，其实每个大家族，偶尔都会出现不具备灵韵能力的后代，这很正常的，而且他们都过得很好，不会因为能力的高低，而被区别对待。”

　　“...... ......”

　　“当初我把你带回了家，你就是我盖明卓的孩子，这一点更是毋庸置疑，除非...你不愿意跟我姓盖，那......”

　　“不，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凡连忙否认道。

　　“嗯呼......这就好，这就好......”

　　夜风吹过，盖明卓长舒了一口气，抬眼望了望夜幕中的极光，感觉这绚丽而孤寂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略迟疑的一会儿，才徐徐想起那些许久之前的往事。

　　只见他回味似的笑了笑，不禁感慨道：“我说这夜里的极光怎会如此熟悉呢！呵呵，其实...我在年少时也曾叛逆过，可能比你现在的年纪还要大那么一点点......”

　　“...... ......”

　　盖名卓低头瞥见一旁的小洛凡，此刻正专注的看着自己，于是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和家里的老爷子...脾气上不怎么对付，某天因为一件琐事吵了起来。

　　老爷子骂了些难听的话，我又顶撞了几句，他抄起家伙就想打我，奈何我闪避敏捷，他一下都没打到，呵哈哈~”

　　盖明卓说完，居然自顾自的大笑起来，其豁达开朗的样子，也惹得小洛凡破涕为笑。

　　令后者没想到的是，如今已身为人父的盖伯伯，居然也有如此玩世不恭的一面。

　　“那......后来呢？”

　　洛凡被盖名卓讲的的故事吸引，不觉鼻翼微动，轻轻抽泣了声。

　　“后来？呼......老爷子虽奈何我不得，可伤人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我心中气不过，结果也和你一样，离家出走了呗！”

　　“...啊？我......”

　　洛凡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同样做着离家出走的蠢事，也不知盖家人找了自己多久......

　　诚如其所想，盖明卓真的是从洛凡韵力测试后的私自离开，一直找到了现在，差一点就要发动全族的力量，进行地毯式搜寻。

　　可尽管如此，他一上来没有火急火燎的说些“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之类的责备话语，然后不顾对方感受，强行把小洛凡带回家。

　　反而在小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与洛凡一起望着夜空，回忆着曾经叛逆的自己。

　　他的如此举动，也让小小的洛凡感受到了一丝亲情的温暖，设身处地的想起了此刻正担心着自己的盖家人。

　　“那......最后是盖爷爷把你接回去的吗？”

　　“呵，那家伙...就算他找到了我，估计也会是强拉硬拽着，用最粗暴的方式把我给带回去。”

　　“啊？盖爷爷他是那样的人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我这个儿子，不过幸好，幸好还有我母亲在，最后是她找到了我，只是埋怨了我几句，便把我给带了回去。”

　　“啊？原来是这样啊......”

　　洛凡对于如此结果略感失望，小脸上的稚嫩表情，却没有逃过盖明卓幽蓝色的眼睛。

　　“呵，臭小子，不然你以为呢？...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难免会做错事。

　　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或多或少...会让人有些无可奈何，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完美......”

　　“...... ......”

　　听到盖明卓的这一番话后，小洛凡似乎有所感触，轻叹了一声，抬头看着盖明卓那成年男人特有的稳重魅力，一股莫名想要依靠的安全感漫上心头。

　　“额嘿...”

　　盖明卓说完，见洛凡仍盯着自己发呆，不禁怜爱的抚了抚后者的小脑瓜。

　　“还好及时找到你了！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不亏是我盖家的小孩！哈哈哈~”

　　盖明卓的这一番话，瞬间融化了小洛凡内心最后的倔强。

　　感受着对方伸过来的温暖大手，他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普通小孩，为何...？这种感觉...难道就是所谓的亲情吗？呼......也许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天底下最棒的父亲吧？！嗯，他是我的父亲大人！哼唔~’

　　幼小敏感的心灵得到了安抚，洛凡拭去脸上泪水，舒适地活动了下身子，举目观瞧，不觉此刻已是夜深入晚，天影昏暗。

　　一阵晚风轻拂而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感觉吹面而来的风儿，也是暖暖的。

　　身旁的盖明卓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与小洛凡一起静观着晚风吹拂下的美妙夜景，周围的街巷屋舍，灰意朦胧。

　　某一刻的刹那，这一对父子似乎同时从眼前的简单事物中，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心境与美好。

　　“呼...这夜风好舒服啊！”

　　“呼...这夜风好舒服啊！”

　　小洛凡抿了抿眼角的泪痕，安静的聆听着盖明卓说过的每一句话。

　　“呵...真好啊！没想到我盖明卓能有幸遇到你们这几个孩子，呵呵。”

　　“...... ......”

　　“呼......时候不早了，走，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了......”

　　乖乖的应声过后，小小的手儿主动凑到了盖名卓的手边，紧接着便被后者牢牢抓住，父子相视一笑，一起走向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