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4、第 4 章 顾川

　　庆历十年，整个西北地区沦落于羲夷人手中，继而往堇朝其他地区继续侵犯。

　　而当今皇上昏庸无能，整日沉迷酒色，朝政大权被宦官把持，为敛财自持，加重税赋，堇朝人民负担越发沉重，生活愈加艰难。

　　社会动荡的时代，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不乏有爱国将士起兵抗议。

　　其中就有宋凝她们带领的周家军。

　　当年宋凝带着小包他们一路逃亡到陈州，借着周将军之名，召集他之前的部下。另外她用父亲留给她的那些钱财招兵买马，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起义军。

　　半年后，时机成熟，他们一路北上，结识不少和他们有着共同理念的起义军，短短三个月，取西城，夺兖州，逼羲夷人退出四城十二镇。

　　夺取州城后，宋凝选择将一些将士留下，一方面是为了守住已经收复的地方，也可以作为后备军，一方面是为了恢复当地生产，同时为起义军提供粮草。

　　宋凝他们的起义引起羲夷人的恐慌，他们不仅加重兵力对抗起义军，还威胁堇朝皇帝，如不出兵镇压，将引兵攻入皇都陵水。

　　堇朝皇帝恐慌，一方面派兵协助羲夷人抗击起义军，一边主动跟羲夷人求和。

　　宋凝她们起义军无法对抗两拨势力，几次攻占都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退守城内自守。

　　而起义军内部也因几次失败，人心惶惶，开始有人动了投降妥协的念头。宋凝直接把那些主投降派的关押起来，又让小包去安抚，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才勉强压制了这些人。

　　“小姐，有封信。”阿言将信递给宋凝。

　　守城一个月了，宋凝一直联络周边的主张抵抗羲夷的爱国将领，她以为是这些人的回信。然而打开一看，她却愣住了，这是师傅的字迹。

　　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

　　去峈山找顾川。

　　顾川？宋凝望向阿言，后者摇了摇头。

　　这个顾川是谁？师傅为何让自己去找他？当初不告而别的师傅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在钦州？这些宋凝都不知道。

　　她走出门，望着昏暗的天空叹了口气，羲夷和堇朝双重镇压。那些官员迫于朝廷压力，没几个回她。师傅这一封信没有其他的信息告知，她眼下可没什么心思去找人。

　　晚上吃饭时，宋凝随口问了下小包认不认识顾川，没想到小包点了点头。

　　当晚，小包和她说了半个时辰，那些他从父亲那里得知的关于顾川的事。

　　夜深，宋凝坐在窗沿上，望着西北的方向，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阿言端着早饭进了宋凝的屋里，里面空荡荡，只有桌面上放着张纸条。

　　‘阿言，和小包看护好周家军，我去找顾川，最晚五天后回来。’

　　峈山离宋凝驻扎的钦州半天的路程，她到的时候刚好中午。她将马拴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周边有草，宋凝将背上的剑调整好，拍了拍马背，低声说了句等我回来。后深深呼出一口气，着前面的山路，能躲在在山里的，要么流氓，要么土匪。

　　她不知顾川是哪一个，也不知他具体在哪里，只能循着山路一路往前。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宋凝挑了棵树靠着停下喝口水，她刚仰起头，水还没咽下，两把冒着寒光的刀搁在她脖颈上。

　　“姑娘，这世道不太平，可不能乱跑哦，小心小命不保哦。”

　　“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我们呢，一不图色二不图命，就图财。”

　　“你不图我图……”

　　俩人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争吵起来，宋凝也不出声，静静听着。

　　就是现在，刀稍离的那一瞬间，她快速低下头，往前滚去，在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掏出背后的剑，立在身旁。

　　“哟，看不出来呀，居然还会招数，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这两个人。”扎着辫子的男人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捏着下巴挑着眉瞧着宋凝，随后冲旁边的人吹了声口哨，“这小丫头倒长的不错，这下我可要图财图色了。”

　　旁边的人迎合着，俩人又开始聊起来。

　　宋凝叹了口气，这两人也太啰嗦了吧，再这么耗下去天黑也找不到顾川在哪。烦躁中她举起了剑。

　　青云寨。

　　“就是这里？”宋凝用剑把拍了拍辫子男，如果这两个人没有骗她的话，顾川现在就在里面。

　　“对，您稍等，我去给您开门。”辫子男捂着肿起来的脸，龇牙咧嘴，朝前面吼了声，“开门！”

　　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被打开，外面看起来乱糟糟的，里面却出奇的整洁干净，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寨子前院至少十来人，或坐或躺，发着呆的，睡觉的，聊着天喝着酒，看着宋凝走进来，那些人纷纷转头看向宋凝，脸上挂起了挑逗的戏谑。

　　“哟，张哥，不错嘛，这次望风居然还给带个小娘子回来。看你这脸，尝过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起了身，喝着酒往宋凝这边走来，在他伸出手触碰宋凝的脸之前，一把短弯刀抵在他胸口。

　　一瞬间寨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眼神凶狠。辫子男和他那啰嗦的同伴见状，赶紧挪到了对面，加入那群人中。

　　她一人面对这前面十来人口，丝毫不俱。只是淡然问了句：“顾川在哪？”

　　“哟，胆子挺大，胃口也不小，居然点名要寨主，这妞我先要了，你们随后。”

　　有人起哄就有人跟随，那些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宋凝翻了个白眼，她自知自己的实力，这十来号人不会是寨里的全部，如果都是辫子男那种实力的，她不会打不过。但是。

　　她看了他们一圈，其中站在她面前这个，就是个狠角色。

　　剑拔弩张，双方对峙，都等着对方先动手。

　　青云寨的人不想以多欺少，留下恶名，宋凝则估算着自己的胜算不大，计划动手后能顺利逃脱的路线。

　　场面一度僵持，直到一声清冷而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听说你找我？”

　　众人散开，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随意扎起的头发，跟破布条似的衣服挂在身上，脚上的鞋都不是同一双，乞丐打扮都比眼前这位好。

　　宋凝收起了刀，点了点头，拿出师傅给她的信递给顾川。

　　一闪而逝的惊讶从顾川的脸上快速闪过，宋凝却看得清楚，他认出了师傅的字迹。

　　顾川把宋凝带到青云寨里面的谈判桌上，双方坐定，他给宋凝倒了杯茶，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你认识那个道士？”

　　“他是我师傅。”

　　“哦？他让你找我做什么？”

　　“帮我收复西北。”

　　“我凭什么帮你？”

　　“我有钱，你有人，咱俩各求所需。”

　　顾川把玩着茶盏，点着头：“不亏是做生意的，这提议倒是合理。”

　　“你答应了？”宋凝问他。

　　“不不不，你想多了。”顾川赶紧摆手，把椅子往后退了退，“你有钱，我没人，这生意做不成，宋小姐，请回！”

　　宋凝也不强求，来这之前她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只是被逼无奈之下，人能抓住一丝希望，即使非常渺茫，但总觉得自己就会是那个幸运儿，赌一把，或许能赢呢。

　　她站起来冲顾川抱拳告别：“打扰寨主了。”

　　“送客！”顾川喊了声。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宋凝回头，看着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中的顾川，阳光从满是破洞的木门上照射进来，刚好有一束停留在顾川的脸上，也是这束光，让宋凝清楚的看到顾川散漫的目光中所隐藏的狠戾。

　　即使是一瞬，但她确确实实看到了。

　　这种眼神，绝对不能放过。

　　眼下她组织的起义军，除了小包阿言还有她，以及她亲自训练的仅存的那些亲信，其他召集而来的基本不是流民就是破产的小农户，他们眼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这种迷茫会带来恐惧，恐惧背后，便是失败。

　　青云寨这边的人不一样，即使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但是他们站起来围着她那时，她是能看到他们身上那股子被压制的狠，她需要这群人。

　　顾川，她要定了。

　　顾川挑了挑眉，手指夹着师傅的那封信在空中甩了甩。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兄。”顾川扯了扯嘴角，悠哉的喝了口茶，“小师妹，慢走。”

　　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而进，手里还拿着刚打死的野兔。

　　宋凝和那人眼神对上，双方都愣住了。

　　“小轩，你怎么会在这？”宋凝先开了口，宋轩不应该和姨娘在梧州吗？为何他会在青云寨，当起了土匪，“这是怎么回事？姨娘呢？”

　　“你不是嫁人去了吗？来这做什么？”宋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看了一眼顾川。

　　“得，你们慢聊，我出去散散步，这兔子不错。”顾川起身，从他们身旁走过时接过了宋轩手中的野兔，还不忘跟宋凝说声恭喜。

　　顾川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快走。”宋轩有些急了。

　　这寨子里没一个是正常人，宋凝多呆一刻危险也会多一分。

　　见宋凝不动，那眼神分明就是你不说我不走，宋轩无奈的呼出口气，道：“绥延城的事我听说了，当时我和娘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流寇，娘走之后，我在街上逃命的时候，被青云寨的人带了回来。”

　　“事情就是这样，能走了不？”宋轩拉着宋凝就往外走，“我不管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但现在你必须得走。”

　　宋凝被宋轩拉着出门时，顾川正半依靠在寨门外的柱子上，抱着双手，看热闹般看着他们。其他人一看门被打开，纷纷侧目，又是那一副嬉笑模样。

　　路过顾川时，宋轩低头叫了声寨主。

　　“慢走，恕不远送。”顾川很有礼貌的抬起右手，对着宋凝招了招。

　　“谁说我要走了？”宋凝一把扯过宋轩，将他拉到身后，转身看着顾川，望进他的眼，“顾川，咱们重新聊聊。”

　　顾川耸了耸肩，对着院子里那些人伸出手：“我赌赢了，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