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2、第 2 章 危机

　　这也不能怪宋凝不记得眼前这个混小子是她弟，纯粹是因为她当年离家时才十岁。

　　而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当年虽然八岁了，但因为那几年自己身体不好，姨娘因为担心会过了病气给自家儿子，也甚少让俩人接近，所以说起来，宋凝和这个叫宋轩的弟弟实际相处时间并不多。

　　只是，宋凝上下瞧着眼前这个，长相吧说不上差，但那还没褪去稚气的脸上总带着些许乖张无礼的傲慢。和小时候那个跟糯米团子似的见了面会叫她姐姐的小可爱一点也不沾边。

　　眼下的情形有些尴尬，，一边是看着就要落泪的爹，爹身后是愣住了的姨娘，旁边还有一个一脸怒气的老弟，宋凝抱歉的笑了笑，冲他们打了个招呼：“爹，姨娘，我回来了。”

　　“你可回来了，我的凝儿。”宋老爷子这下是彻底回过神了，他每天都盼着的事情，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这让他确实不是很敢相信。直到宋凝再次叫了声，他嘴一撇，冲上前抱着宋凝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的宝贝，快让爹看看，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宋老爷子边哭边瞧着宋凝，想摸一下宋凝的脸，但双手颤抖地厉害，还是宋凝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爹，我过得很好，有师傅和阿言照顾我呢，爹，我也想你。”宋凝忍住眼泪，她知道她要是哭了，她爹能哭得更厉害。

　　“以后不走了吧？要走，爹也不给你走了。”宋老爷子拉着宋凝的手，上下瞧着。

　　“老爷，这凝儿回来了是高兴事，怎么还哭呢，看凝儿这穿着，保准是刚回来，也还没来得及洗漱，饭估计也还没吃吧。”姨娘也走上前来，拉着宋凝的手瞧着，一脸笑意，顺道安慰自家老爷。

　　“我和阿言回来的时候吃过了，姨娘，弟弟，那个对不住啊。”这个对不住自然指的是自己打了自家弟弟的事，但爹见着她后似乎忘记了弟弟的事。宋凝自己开了口先认个错。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怎么会在大街上打起来呢？”姨娘顺着宋凝的话往下接，她用眼神示意宋轩过来。

　　自从见着宋凝那一刻，宋老爷全然忘记了他俩的存在，她也知道自己就算生了儿子，俩人的地位也比不上宋凝这一个。但她依旧不服气，当年把宋凝送走，她就想着她回不来，哪想到宋凝居然命大，不仅活下来，还回来了。

　　“这个，”宋凝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宋轩怎么跟他们说的她不知道，但是她把所谓的真相说出来，好像也不太好。主要是和他们不熟，要是自小到大的弟弟还好说，但是眼前这个家，只有她爹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打了就打了，他要是不犯事，凝儿会教训他吗？我平时叫你多管教管教，你都教成什么样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宋老爷想也没想，怒声道，转头又看着宋凝，“凝儿啊，怎么坐在家门口不进去？”

　　“他们说你出门了，我就想在这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宋凝在背后用手势示意阿言别说话，她知道如果不这样，阿言肯定会说出来。宋凝也不曾想自己刚回家，打了弟弟这事不说，也没必要再给府里的人带来麻烦。

　　“爹，姨娘，弟弟，你看，我都给你们带了礼物，今天刚在城里买的。”进屋后，宋凝赶紧把自己今天买的礼品拿出来，在给宋轩时，低声对他道，“抱歉啊，姐姐今天出手重了些。”

　　宋轩看宋凝没把真相说出来，眼下也心虚着，不敢多说话，说到底他还是怕他老爹，在接过宋凝给他的盒子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

　　听到宋凝回家，刚从老家回来的张妈妈第一件事就是赶过去看宋凝，一见她先是抱着她哭个不停，从当初后悔不阻拦她走，到摸着她脸说着自己这些年对她的思念。

　　宋凝刚安抚完自家老爹，好不容易跟阿言回屋准备洗漱一下，眼下又得安抚张妈妈。她拍着张妈妈的背，轻声道：“我没受苦，真的，你看我现在身体多好，而且我还有阿言照顾，师傅也对我们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张妈妈摸着脸，笑着看着宋凝，“等下洗完澡，换身衣服，跟张妈妈去拜一下你娘。”

　　宋凝点点头，应了声，但是她包袱里面除了道袍还是道袍，旧不说，基本都带着补丁，上面歪歪扭扭的线，都是出自师傅之手。

　　她尴尬的笑了笑，她是不介意穿这个，但是回了家，去祭拜母亲，穿这些衣服不太好。

　　张妈妈看出了宋凝的窘迫，笑着打开了衣橱，里面满满当当，这让宋凝有些惊讶。她随手拿出一件橱鹅黄色的衣裙，在身上比划了下，短了一些，但也能穿，她问身后的张妈妈：“这是有谁在这里住过吗？”

　　张妈妈摇了摇头，接过宋凝手中的衣服，有些感慨：“你走之后，老爷一直想着你，提起来就伤心，后来一心扑在钱庄上，对家里的事也基本不过问。但是要求一直保持府里的模样不变，说是怕你哪天回来了不熟悉，陌生。每年还差人给做几件衣裳，都准备着，就等着你回来呢。”

　　“爹对我真的很好。”宋凝摸着衣裙，难怪今天她进门那一刻，家里的样式基本没有变化。

　　即使离开多年，家里新来的人不认识自己，但总有旧人记得。

　　第二天一早，宋老爷就让宋凝过去，仔细的问着这些年的生活，钱庄里的伙计都来通报好几次。宋凝都不好意思了，她知道眼下城里正忙。

　　“爹，我真不走了，您先忙去，我在家等你回来。”宋凝举着手发誓，一脸认真。

　　“真不走了？爹还是不去了，我的凝儿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宋老爷不舍，但宋凝再三保证，那边又确实需要他，才一步三回头去了钱庄。

　　而早饭刚吃饱，宋凝就被张妈妈拉着在全家逛了一圈。

　　“都给我记住了，这就是宋家大小姐，以后有哪个不识相，我张妈妈定不饶了你们。”

　　宋凝一脸不好意思，跟阿言两个人一路跟家里的仆人呵呵笑着打招呼。因家里也有事忙，张妈妈是总管家，宋凝让张妈妈忙去，跟阿言两在院子里晃悠。

　　这个家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满打满算，其实她对这个家，属于她自己的记忆也只有两年，但因为她爹的关系，还有张妈妈，这个家对她意义还是满重要的。

　　就在宋凝跟阿言在后院里活动筋骨扎着马步时，一个穿着白净衣裳的男子跑了进来，看到宋凝后，带着哭腔喊了声：“大凝你可活着回来了。”

　　宋凝缓缓回头，看清楚来人后，不是很确定的问道：“小包？”

　　小包乃是驻守绥延城周将军的独子，本名周寒，比宋凝小几个月。因宋凝的母亲是他亲姑，按照辈分他得叫宋凝一声表姐，但从小脑回路清奇的他认为宋凝比他大，别人叫小凝，他应该叫大凝。

　　听到熟悉的小包二字，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刷的就出来了。

　　宋凝叹了口气，当年她走的时候，除了她爹，哭的第二惨的就是他，要不是从小爱哭，也不至于被宋凝取了个小包的外号。

　　“不哭了不哭了，乖啊乖啊。”宋凝一个劲的安抚，“我这还没死呢，怎么哭的这般惨，再哭，我可就不理你了。”

　　“我不哭了，大凝，你身体，身体可好些？”小包擦了擦眼泪，朝宋凝挤出个笑脸。

　　“好的很，你坐在这，我给你表演个扎马步，你看下稳不稳？”宋凝说着就蹲下去，小包虽然爱哭，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将军之子，自小被她那个大舅训练的基本功很是扎实，武功那是不逊的。

　　小包很是捧场，自从这一天见了宋凝扎马步后，后来的日子，只要有空的时候总跑来宋府拉着她去将军府一起练武。这让好不容易脱离每日习功，回家后只想混吃等死当个废物的宋凝很是后悔。每次看到小包干劲十足的拉着她耍刀弄棍，她都想把当初那个为了哄小包不哭而选择表演扎马步的自己给掐醒。

　　这一天宋凝躺在后院的草坪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跟坐在旁边用草编着不知道啥玩意的阿言叹气：“阿言，你看，我这肚子都出来了。不行，我得多运动运动。”

　　回来已经有一年了，宋老爷子有事没事就拉着宋凝去他的钱庄，一来二去，宋凝不仅学会了钱庄的运营方式，绥延城的做生意的父老乡亲们也记得差不多。

　　虽然和小包一起习武，但也耐不住自己每天胡吃海喝的，胖了也只能怪自己。

　　阿言点点头，很是认可，她把手里编的那个四不像递给宋凝：“小姐，咱们要不要出去玩？我刚刚看到二夫人了。”

　　阿言不喜欢姨娘，宋凝也不喜欢，但想着自从母亲走后，一直是这个姨娘陪着父亲。虽然当初她离开有姨娘一半的功劳，但却阴差阳错救了她小命。

　　这一年老爹经常带着她去钱庄，姨娘的危机感那是一个直线上升。姨娘一直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宋凝还是知道的。更何己刚回来还打了宋轩一顿，姨娘对她更不满了，后来每次看到自己都是皮笑肉不笑。这不，前两天她路过老爹门口时还听到姨娘在跟父亲说要给她做媒，说她也是到了年纪要嫁人了。

　　“不嫁又能怎样？我养着她，一辈子我也养得起，我看谁敢说嘴。”

　　这是父亲的话，宋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醉客楼的菜是绥延城出了名好吃，宋凝约着小包，跟阿言三个人在这吃饭，不过他们到的时候，不似去年那般坐满了人，他们上二楼时，里面一半空着。

　　宋凝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

　　“小包，这不是快到盛会了吗？今年怎么街上骆驼少了那么多？”宋凝瞧着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骆驼，就连驼铃，好像就失去了往日的脆响。

　　“可能是收成不好吧，前几年也有过一次。”小包不以为意，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

　　这样吗？宋凝心里有些异样，她还没出声，旁边的那一桌人到是开了口，见他们的穿着，是走街的商人。

　　这些商人不似驻扎在绥延城内的商户，而是在边境各族和绥延城之间走动贩卖货品。

　　“几位有所不知，上个月开始，边境就不太平，别说他们不敢来，我们也不敢去。这世道，估计是要乱了。”

　　“说什么呢，绥延城是西北第一大商都，还有周将军坐镇，就算乱，还能乱到哪里去，放心吧，过阵子就好了。”

　　“可是我听人说，朝廷那边……”

　　“嘘，你不要命啦！”

　　后面他们不再说话，宋凝他们也不好多问，这一顿饭，吃得两桌人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