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桑野行舟

13、困境

　　宋轩他们到了！

　　那些羲夷弓箭手被宋轩还有阿言带着的人从后方偷袭，直接从背后将他们一举拿下。而眼下占据上空的，换成了宋凝他们的部将。

　　时局扭转，那些箭从空而降，却不再对着起义军这边，而是全都对准了羲夷人，且都带着火。邓安带人将硕大的石块从山上滚落，硬是给双方划分出一条道来。

　　羲夷人忙于应付山谷那些利箭，宋凝抓准时机，将小包背在身上，冲起义军喊道：“撤退，全部撤到谷外面。”

　　山谷左侧不远有一峡谷，悬崖峭壁，两边入口都极为窄小，一次只能容入三五人。但谷道狭长，能够容纳他们这么多人。上面如刀削斧砍般锋利，人无法在上面隐藏。他们可以暂时躲藏在里面，找到时机再回安陵郡。

　　宋凝把小包交给青云寨的秃皮，持剑立于谷口边，守着那些人撤离。

　　“宋老板你快跟我们一起走。”秃皮背着小包，很是焦急。

　　宋凝把秃皮推到谷外，道：“你们先走，我断后。跟着安陵的人去峡谷，快。”

　　宋轩他们带的弓箭手都是顾川培养出来的，此刻正压着羲夷人打。羲夷人意识到了继续在谷内胜算不大，起义军那些人正在撤离，他们几次想要追上去，都被山谷上面的人给阻挡回来，占不到好处的他们为了保存兵力也开始后撤。

　　绝情谷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目前暂时都有所退让，谁也不敢轻易再出兵。

　　宋凝来不及休息，先是忙着清理人数，随后偷偷带人回了山谷，把那些受伤还能医治的将士带了回来。被宋凝带去山谷的青云寨那些人不解，他们背着受伤的战士，带着疑问看向宋凝。

　　“不能放弃一人。”宋凝给那些人包扎，轻声道。

　　眼下他们还剩下不到两千人。小包背上中了箭，此刻宋轩和邓安照顾着，阿言也受了伤，埋伏袭击羲夷人时被偷袭，大腿上被扎了一刀。伤势虽不算严重，但短时间也没无法快速行走。

　　那些羲夷人虽无法继续进攻，但仍在外面守着，他们目前无法回去，宋凝只希望能在这拖着这些蛮人，安陵郡能够安然无恙。

　　“没事，慢点喝。”宋凝将受伤的士兵扶起，小心翼翼地喂着他们喝水。

　　这是被困第二天了，带的食物勉强还能够撑两天，但那些受伤的将士如果还得不到治疗的话，伤口一旦恶化，将非常危险。

　　小包自中箭后一直发着高烧，宋凝走过去摸了摸宋轩的头，后者抬头看向她。宋凝在他身边坐下，道：“你这样不吃不喝守着小包，他醒过来该心疼了，我来看着他，去吃点东西吧。”

　　宋轩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宋凝深深呼出口气，他们家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固执，一旦认准了事就不会妥协。她是，宋轩也是。这真不知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姐。”宋轩开口，看到宋凝震惊的表情，他笑了笑，“确实很奇怪。”

　　小时候他还是会叫宋凝姐姐，只是后来宋凝走后，他再也没有叫过，即使后来宋凝回来住的那一年多，他也没开过口。

　　他也不是对宋凝有多大意见，恰恰相反，宋凝回来他反而很高兴，但是七年隔阂，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相处亦不会如从前。因此他想和宋凝接近，但心里那股子变扭怎么也拧不正。后来宋凝要出嫁了，那一晚他给宋凝送去玉佩，他几次想开口，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再后来绥延城被灭，他到了青云寨，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宋凝。看到宋凝那一刻，他第一念头便是还好，还好宋凝还活着。

　　“嗯。”宋凝应了声，“以后多叫就不奇怪了。”

　　宋轩低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娘走之前跟我说，让我去找你，她说你一定会帮我。”

　　宋凝点头，这一点姨娘确实懂她，她不会放任宋轩不管。

　　姨娘一直防备着她，那也是怕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这，说到底，也是一个做娘的为自己儿子考虑。她对姨娘说不上有特别大的感触，不喜欢她也是因为她在自己面前总带着面具。

　　但是有一点，她是真的很想不明白，正好眼下宋轩跟她打开了心扉，宋凝觉得追问一下，或许宋轩能解答她这个疑问。

　　“小轩，姐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宋凝看向宋轩，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道，“我走的那几年，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宋轩不解。

　　“你是怎么从一个白白净净小胖墩变成一个纨绔暴虐混世魔王的？”

　　她至今忘不了那一天她揍宋轩的场景，宋轩那纨绔公子哥的形象实在印象深刻。现在看着宋轩，她忍不住感慨，如果不是蛮人入侵，她情愿宋轩仍旧是那个绥延城的小霸王，而不是跟着她出生入死，朝不保夕。

　　宋轩没想到宋凝的疑惑竟是这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倒是先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嘶，疼。”

　　宋轩无法回答，小包倒是笑了起来。

　　他虽然烧得迷糊，但也能听到他们说话，只是自己没力气，索性闭目养神。但宋凝这话和宋轩的反应他是真没忍住笑，只是牵扯到背后那伤口，一抽一抽得疼。

　　“我，我出去看看情况。”宋轩看到小包醒了，自己又不知该如何答宋凝这个问题，索性找个借口赶紧起身，跟宋凝说了句匆忙离开。

　　宋凝伸手从背后拿出水袋，把小包扶起来，将他隔在自己的腿上，喂他喝了几口水。

　　“感觉怎么样？”宋凝摸了摸他的头，没那么烫了。

　　小包深呼吸几下，才把气给捋顺了。他抬眼看着宋凝，脸上都是尘土，黑一道白一道的，眼底下的乌圈很是明显，即使强撑着也掩盖不住她眼里的疲惫和憔悴。

　　“没事，情况如何？”小包示意宋凝把自己扶正，靠在身后的岩石上。

　　“暂时安全，能够继续撑上两天。只是羲夷人一直在外面，如果几天内咱们得不到支援，恐怕凶多吉少。”这话是宋凝压着声音说的，她得稳住将士们的心，给他们信心。

　　被困于此，如同猛兽落了陷阱，时间久了便会失去希望，信念崩塌了，只有两种结果，放弃挣扎一心等死，另外便是崩溃，乱了心绪，没有考虑便杀出去，那恰恰中了羲夷人的计。

　　两种情况她都不能让其发生。

　　小包叹了口气，目前他做不了什么，那些将士，有的在照顾伤者，有的坚守职责到处巡查，也有的沉默不言，一心坐定……

　　“多久没休息了？”他问宋凝。

　　“睡不着。”宋凝也没想着能瞒住小包，之前起义陷入危机时，她和小包整宿整宿不睡，一直在弄作战计划，他们太了解对方了。

　　“小包，我之前没怕过，但是眼下，我开始有点怕了。”宋凝扯着嘴角苦笑，“我不怕带着他们杀出去，战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大仇未报就这么困死在这里。”

　　他们目前还能撑几天，但弹尽粮绝时，宋凝必须带人杀出去，结果她能预料到，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放弃。

　　即使外面羲夷人早已布下几千大军，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总归会有希望的，大凝。”小包抬头看向峡谷上空，狭长的天际出现一只雄鹰，一道黑影飞速滑过。

　　两天后，他们没能等来救兵，而将士们开始有了情绪。

　　“与其在这等死，不如冲出去与他们决一死战。”

　　“安陵那些将士呢？他们怎么不来支援？”

　　他们吵着闹着，就是要出去，抡起大刀往峡口那边冲。青云寨还有之前的起义军拦着他们，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宋凝正帮着给小包还有阿言上药，她看了一眼那边，暂时还起不了大乱子，就由着他们去。把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也总比憋在心里强。吵架也是得花脑子的，吵累了脑子也得休息一下，也就不会一股子劲没头没脑的做出糊涂事。更何况还有青云寨那边的人压着。

　　因此宋凝也任由他们闹着，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起身往那边走去。

　　“闹够了吗？”宋凝把剑往地上一插，眼神如刀子般往那群人身上飞过去，“闹够了就给我待着！”

　　邓安把闹得最狠的那个双手擒住，压在身下，冲他吼了声：“听到没有，待着！”

　　“待着等死吗？”那人吼了一声，想要挣扎开来，却被邓安死死压着。

　　宋凝抽出地上的剑，挡在峡口：“来，谁现在要出去的，不用等羲夷人动手，我宋凝先杀了。”

　　众人被这句话给震住，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凝，然而宋凝那神情并不是开玩笑。见他们逐渐安静下来，宋凝才软了脾气。

　　“我知道你们都心焦，都想出去。但你们这般贸然出去就是送死，你们要送死我不拦着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坐下来听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