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天神的故事》Sun森森

95、第九十五章

　　高天又做了那个梦。
　　他立在高空，周围云海翻腾。
　　脚下是荒芜的大地，只有戈壁石滩，不见生机。
　　“轰隆隆——”一道雷霆划过天空，向着远方的地平线而去。
　　高天向远方看去，他似乎看见了一些煌煌神灵，行走在大地之上。
　　在某座高山的云雾之中，一尊神灵诞生了。
　　她是天地间的云雾化形。如果说苍茫河神只是某一条河川的河神，那么她的位格则要高出太多，可以说她就是这世间的云雾本身。
　　她像个小女孩，却有白色的头发，那是云雾所化。她身着红衣，那是云雾中的霞光。
　　自诞生起，她就在山林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大地上出现了许多生命，巨树参天，异兽遍地，一派蛮荒之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族兴起了，繁衍生息，欣欣向荣，却也争斗不止。
　　万神道漫天神灵下入凡间，教化众生，引导众生向善弃恶，香火不绝。
　　云雾之神所在的那座山周围，也出现了人类的聚落。
　　有一次，她救了在山中迷途之人。
　　人们开始在山上建庙宇供奉祭祀她。
　　当地疾苦，常有饿死的人。
　　于是她时常行云布雨，让这里五谷丰登。
　　后来，人们求财、求子、求婚姻、求科举……
　　她有求必应。
　　这里慢慢兴盛了起来，可人们也变得更加懒惰和贪婪，为了自身利益，总是能够残害其他人。
　　人们不愿再劳作，不再读书，人们相互厌弃，相互伤害。
　　他们盖起了更多的庙宇，祭祀和祈祷更为虔诚。
　　就这样，无数年过去了。
　　云雾之神发现自己的神环变黑了。
　　看到自诞生起就一直是金光闪耀的那两道光环，现在都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流焰，她慌了起来，手足无措。
　　她独自在山中哭了一夜，却仍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神环变回去。
　　高天看着那个小女孩躲在山中的石头缝里哭泣，他想要上前，可那个小女孩却瞬间就不见了。
　　……
　　外界，高天被如汪洋大海般庞大的魔神道之力包裹着，已经开始魔化。他的四肢正在向非人的方向转化，身遭有如肉山般庞大的魔气向外冲击，魔染在京城外的旷野中汹涌地流动。
　　在那狂暴的黑色魔气中，有一道闪电左闪右突，想要接近，却不停地被魔神道之力排斥出去。
　　“小天！快醒醒！”
　　……
　　高天抬头。
　　好像有人在叫我。
　　仔细聆听一下之后，他却发现没有任何声音。
　　或许只是错觉吧。
　　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
　　和她身后的神环一样，她的白发也有几缕变黑了。
　　从这一天起，她不再有求必应了。
　　人们发现她的庙宇不再灵验，于是愤怒的人们烧光了庙宇。
　　火越烧越大，烧了这座山。人们在火焰中怒骂。
　　山火很红。她无家可归了，从此开始流浪。
　　又过了很久，魔染出现，在整个凡间蔓延，万族都损失惨重。
　　云雾之神很害怕。
　　再后来，神魔大战开启，无数的神灵与魔神陨落。万神道与魔神道剧烈碰撞，世间纷乱不堪，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死去的生灵与哀嚎的魂魄。
　　天神要封印这一切，而云雾之神也想回归道源，离开这世间。
　　可是她失败了。
　　她被遗落在人间了。
　　于是她重新找了一座荒山，归隐其中。
　　直到山中出现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救了这个孩子。
　　人们开始供奉香火，祭祀云雾之神，代代绵延。
　　但与从前一样，她的庙宇又再次落败。
　　她到了另一座山。
　　又一座山。
　　她看到了官府欺压百姓，看到了富商敛财。看到了百姓被凌辱，而被欺凌的百姓又继续欺压比他们更加无能的人。
　　稍有一点钱财权势的人，都在利用手中拥有的一切，为自己谋取更多。
　　穷人翻身后，则迅速回过头咬那些曾经和他一样身处困境的人。
　　她又在山中救下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但这个善良的小孩长大后，一样变得贪婪、污浊。
　　她去了很多地方，她的庙宇建起又崩塌。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了，久到她都已经麻木。
　　她很孤独。
　　她的神环越来越黑。
　　最后，终于不再有一点光彩。
　　她蹲在云雾中哭泣。
　　……
　　“小天！醒醒！！”
　　雷明看着眼前那个已经不知道该称作什么的生物。它除了双眼之外，已经全都变成了非人的形态，扭曲又令人恶心、令人生厌。
　　可雷明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小天！不要走！”雷明哭了。
　　他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一天，高天也是这样逐渐魔化，而他束手无策。
　　恍惚中，他眼前突然出现了郭尚礼的虚影，说着那时在皇宫中所言：“你身边这个人将会死去，他会背负着罪孽，他会血液流干，他会离开你，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他。”
　　如今，他真的就要失去高天了，再也不能挽回。
　　这让他感到无比恐惧。他无法想象没有高天在的话，他的人生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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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那个声音。
　　高天捂着头，感到头疼欲裂。
　　那个声音不停地出现。
　　到底是什么？
　　似乎……是他面前那座山中传来的哭声？
　　人们时常在这座山的云雾中听见哭泣声。
　　有人在山中见到了云雾之神，以为她只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就把她带回了家，并嘘寒问暖。
　　她本以为这是人类的善心，却在当夜知道那人想对她图谋不轨。
　　她没有做什么，而是直接离去了。
　　她化成云雾，不停地前进，不停地漂泊。
　　十年过去了，一百年过去了，一千年过去了，一万年过去了……
　　人类的生命太渺小了，少则几十年，多则一百年，在一代又一代地更替。
　　但人类始终没有任何改变。
　　她看到了贪婪之后是狡诈，欺瞒背后是暴虐，愚蠢伴随着自满，蛮横与自私作伴，慈善和蔼的面具下隐藏着唯利是图的面孔，阴险恶毒的皮肤上画着道貌岸然的妆容。
　　她厌倦了。
　　她真的厌倦了。
　　她蹲在云雾中哭泣。
　　好难受……
　　好恶心……
　　好痛苦……
　　她黑色的神环终于燃烧了起来。这是无尽的痛苦在灼烧她的神魂，痛苦永无休止，这黑色流焰也长燃不息。
　　她憎恶这个世界，也恨着天道。
　　她将魔染散播在大地之上，无数的生灵化作魔物，魂魄痛苦哀嚎，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在感受她无尽岁月中所饱尝的痛苦之万一罢了。
　　她还想要聚集更多的魔神之力，然后摧毁这整个世界，好让她无法遏制的痛苦彻底停下来。
　　十八年前，她来到大夏。她要摧毁这个自上古传承至今而不衰的古国，将这里化作一个魔渊地狱。
　　可是她发现，这里的天子气运太过庞大了。
　　她已成魔神，力量远远超过万神道的神灵，可与此同时，她也在被整个天地排斥。
　　或许是为了阻止她犯下这弥天大罪，大夏天子的气运极为鼎盛，仿若天理在大夏的一道屏障。
　　只要天子在一日，云雾魔神就入不了大夏。她本是世间的云雾，可如今堕落成此等腌臜模样，竟都无法透过云雾将自己的力量传入大夏了。
　　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找到天神岛，夺走了天神之书。
　　只要有了天神之书，她便有机会继续摧毁大夏了。甚至等到摧毁整个夏国、将那里化作魔渊地狱之后，她还能以天神之书炼化大夏的灾厄与死亡之力，取众生魂魄，聚无量痛苦，从而登更高神位，以云雾之道取天道而代之。
　　十年前，她炼化了天神之书。以天神之书的力量，她终于能够将魔神道之力通过大夏的云雾介入其中了。从那一年起，大夏的魔染四起。
　　她所背负的那无尽痛苦在大夏蔓延。
　　可这还远远不够。
　　太慢了。
　　四年前，她找到了一个隐居神灵，于是将他镇压。
　　她将苍茫河神打入大夏地脉，以魔神阵法炼化。她要献祭苍茫河神，击穿天道封印，沟通九幽，让九幽下无尽的魔染倾泻大夏。
　　但那神灵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迟迟还未化身魔神。
　　好在她很早就布下了另一枚棋子——厉言。
　　随手捏造了长生之力，瞧，人类何其贪婪？即便知道求索魔神道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诛，依然毫不犹豫地铤而走险。
　　她一步步引导厉言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行动，可他却始终浑然不觉。
　　甚至就连厉言丢失那本魔书，也是她在暗中操纵。
　　见苍茫河神轻易不会魔化之后，她再次引导厉言寻找新的祭品。而也果真如她所料，厉言为求长生，以无数的性命做梯。
　　两年前，她找到了那个完美的祭品——步呈英。只要步呈英魔化了，她便可以将更多的魔神道之力介入大夏。
　　然而，步呈英虽然魔化，可在魔化的那一瞬间，天环却出现了。
　　天环隔断了她几乎所有的力量。
　　失去步呈英后，她没有找到更好的祭品，只能以厉言作为祭品之替。
　　将厉言化为她的魔神道之力后，她用那一小股魔神道之力，斩了东方沛的气运。
　　或许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夏顷刻间便瓦解了，倒是略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稍微有些可惜的是，她没能再找到那个河神。但如今大势已成，就算没有河神做祭品也无妨了。
　　终于，她来到了这里。
　　看着不远处云雾中的那个小女孩，高天双眼失去了焦距，浑浑噩噩。
　　小女孩向他伸出手，高天身上燃起黑色的烈焰，一步步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