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旅行》海山秋

5、05

　　在爱丽丝走进奥兰德家门的同时，一名等待了许久的骑士也得到允许，走进了莱瓦帝国皇帝罗布格瓦尔三世·莱瓦希里尔达的御书房。
　　“莱瓦帝国第三骑士团副团长，卡尔·戴维斯，叩见皇帝陛下。”
　　年轻的骑士身上还明显地挂着伤，长桌后的皇帝既不阻止他的下跪，也不让他起身，只继续处理自己手头的公务。皇帝已年近七十，目前的储君菲力克斯已二十七岁，所有的权力仍全部握于皇帝一人之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骑士的额头渗出冷汗，皇帝也没让他起来，只将一份十几页的报告抛向他，报告轻飘飘地落地，却像块巨石压上了骑士的心头。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昨晚才递交的调查报告，显然，皇帝陛下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你说，帝国边境再次受到魔物侵扰，是因为噩梦之森里的‘封印’消失，导致其中的魔物外逃了？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皇帝冷哼了一声，“简直荒谬！”
　　这不是卡尔第一次觐见皇帝，他听说现在的皇帝比年轻时已是收敛了不少锋芒，但现在他依然感到喘不过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终于松了口：“说。”
　　“是，陛下。”卡尔盯着自己的鞋尖，感到自己左小腿上的伤口已经到了撕裂的边缘，“遭受魔物侵扰的除了欧诺伊贝城，还有欧诺伊贝城以南的恩莫镇，以及两个无名的小村庄，我们与欧诺伊贝城的骑士们一起协助了这些村镇，此后我们出了帝国的边境线，沿着魔物的痕迹继续南下，前往噩梦之森。”
　　皇帝没有说话，卡尔只得继续说下去：“我们在噩梦之森附近发现了一个已被魔物屠杀殆尽的小村庄，在那儿只找到一个活口。”
　　“你说，那个孩子坚定地认为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姑娘带来了魔物？”皇帝来了兴趣，卡尔的报告书里有提到过，那个黑发黑眼的姑娘身披斗篷，有一张不同于帝国人的面孔，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这可确实不是什么吉兆。
　　“是的，我们把那个孩子也带了回来。”
　　“继续说。”
　　“然后，我们进入了噩梦之森，”卡尔说，“深入到了噩梦之森的深处——我们随行的魔法师席琳大人经过仔细的确认后很肯定地判断，封印消失了，但它余威尚在，又或者是魔物们还没意识到这个事实，所以只有极小的一部分离开了。”
　　“确定是消失，而不是弱化、松动，又或者，被破坏？”
　　“是的，消失。就像是……很抱歉，席琳大人的原话是，就像它自己长腿跑了。”
　　话说到这里就该停了，但卡尔到底没忍住，又说道：“陛下，我请求向白梦塔提出支援，在魔物彻底逃离之前，将噩梦之森再次封印起来。”
　　白梦塔是个游离于国家之外的魔法师组织，几乎吸收了大陆上最顶尖的魔法师，最重要的是，白梦塔的塔主只会是大陆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没有之一。
　　当然，帝国魔法院里的魔法师也都是一国精英，但他们与白梦塔里彻头彻尾的疯子们终究没有可比性。
　　“这不是你该置喙的事，戴维斯卿。”皇帝挑了挑眉，又道，“你也辛苦了，退下吧。”
　　卡尔只能说：“是，陛下。”
　　在卡尔离开的几分钟后，一名年轻的、着装简洁又一丝不苟的女性在敲门后直接走了进来，她叫奥莉芙，是皇帝最得力的秘书官，只有她有这样的特权。
　　“陛下，格西伦国的外交官迪伦·爱德华伯爵大人，拉乌雷国的外交官塞西尔·查尔斯侯爵大人，正在门外等候您的召见。”奥莉芙微微躬身对皇帝报告，“此外，已经联系过神殿，等卡尔·戴维斯大人回到府邸，立刻会有高等神官为他治疗。”
　　皇帝满意极了，又仿佛心血来潮似的问：“奥莉芙，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的职责只是协助您，这样的问题请您问菲力克斯殿下。”奥莉芙面无表情地回答。
　　“菲力克斯是个安于现状的废物。”皇帝抱怨道，“他太过懦弱，也没主见，无论身心，都还不适合肩负起这个帝国。”
　　奥莉芙沉默地听着。
　　皇帝叹了口气，挥挥手说：“让他们五分钟后再进来。”
　　噩梦之森不属于这大陆的任何国家，莱瓦最先发现它出了问题，知会一声已是仁义之举，没必要独自担下。
　　不过，他们收到魔物侵扰的信息也只是迟早的事，逃离的魔物不可能只向莱瓦而来。皇帝沉吟片刻，又吩咐道：
　　“另外，你通知下去，如果发现黑发黑眼、长相不同于帝国人的年轻女子，直接抓起来。如有必要，魔法院和各地的魔法师协会也要进行协助。”
　　奥莉芙点头：“明白。”
　　与此同时，帝国遥远的西南边境，希诺小镇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通缉的爱丽丝直接无视了奥玛森林边上巨大的警示牌，大步一跨便走了进去。
　　她现在只需要无人的空间独自静静，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爱丽丝，你在想什么？”黑鸟从她肩膀跃下，变成一只漂亮的黑豹跟在她身侧。
　　爱丽丝面无表情：“在想时光机。”
　　龙：“？”
　　爱丽丝对上龙的眼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对视了半晌，她禁不住长叹一口气，干脆挨着身边的一棵大树坐下了。
　　“我不能直接用魔法治愈奥兰德吗，龙？”她说，“我不想再和别的什么人纠缠了，好累。”
　　龙摇摇头，贴着爱丽丝的左腿伏下：“你做不到。”
　　“为什么？”
　　“能使用‘治愈’的，在创世之初都是神前的罪人。”
　　“罪人？”
　　“对，具体的以后再说，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人的灵魂上都带着神罚的印记。”龙像是说累了，微微阖上了眼，“他们现世的归处只有神殿，他们只能跪在所有人之下，只能当个虔诚的苦修者，敬奉神明，救治他人，然后为此死去，轮回，再重复——直到得到神的宽恕。”
　　所谓“治愈”，其实是以命换命。龙想了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人类并不知道这一点，最初他们或许是这么做的，但人类逐渐把神官们看作神的代行人，让他们在尘世享有无上的荣耀，所以他们总是无法偿清他们的罪孽，灵魂也不得安宁。”
　　这下爱丽丝更愁了。
　　龙不再说话，把头靠到了她的大腿上，于是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摸上了祂的头：“既然如此，等回镇里我就去拜托神殿里的神官，高等贵族的身份能骗一个是一个。”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不由得带了点揶揄：“对了，冬妮娅说的龙神会是你吗，龙？”
　　龙不想理她，并用尾巴抽了一下她的腿。
　　这样的举动被爱丽丝合理推测是害羞，于是她继续推测： “如果他们是你的信徒，会不会知道解除封印的办法？”
　　“不可能。”龙说得很是笃定。正如爱丽丝之前了解到的那样，一千年了，祂早已被人类遗忘，不管那个冬妮娅口中的“龙神”是什么，她信仰的也只会是她，或者他们，虚构出来的神明。
　　就和那个所谓的“月之女神”一样。
　　“那算了，我也不想没事惹事。”爱丽丝说，“等奥兰德好了，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龙也没应，只用尾巴卷出一个“O”——自从知道爱丽丝用她那个世界的“OK”手势的含义后，祂偶尔也会这样比划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然后祂便感到自己的脑袋上的手摸得更起劲了。
　　算了。龙回忆起刚才爱丽丝在奥兰德家里的遭遇，决定不与她计较。
　　该说她对“危险”不太敏感吗，明明被冬妮娅用刀架着脖子也没什么反应，在与老奥兰德擦肩而过时，她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龙再次产生了疑问，祂总是对她的行动和反应产生疑问，但还没有想过要去探究原因。
　　祂想，现在这样就很好。
　　察觉到龙的呼吸变得更平稳，爱丽丝也慢慢地放轻了抚摸的力度。
　　她放松地想，龙不是人类真是太好了。
　　也许真的是太过疲倦，她摸着摸着也犯起了困，没过多久，人已经挨着树干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