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旅行》海山秋

4、04

　　“之前我就想问了，”爱丽丝盖上盒子，侧头看向肩头的黑鸟，“龙，你很了解人类吗？”
　　虽说她和龙被绑定了，但她始终不认为这算什么问题，作为人类，她寿命短，□□脆弱，对噩梦之森更是毫无了解，龙其实压根不用管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整死在那座森林里，只要她死亡，封印想必也能解除，祂同样能恢复力量变回完全体。
　　但龙没有这么做，祂用魔法让她能听和说这个世界的人类通用语，教她如何使用自己的魔力，教她分辨森林里哪些果实能吃，哪些对人体有毒……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但龙的确在帮助她。
　　也是龙对她说，人类总归要回归于人类。
　　但人类为何非要生活在人类之中呢？
　　爱丽丝及时眨了眨眼，好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见龙没反应，她也识趣地准备转移话题，然而还没开口，龙的回答就传了过来：
　　“我和人类一起生活过。”
　　“你讨厌人类吗？”
　　“我不讨厌你。”
　　这直白的回答完全出乎爱丽丝的意料，她与龙大眼瞪小眼地呆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凑过去用脸颊蹭了蹭小鸟毛茸茸的身体，说：“我也是。”
　　下一秒，龙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第二天一早，爱丽丝向老板娘佩拉询问了猎人奥兰德的住所，打算前去拜访。结账的时候佩拉说治安官已经替她付清了所有费用，金项链也到了治安官手中——她大概已经猜到了爱丽丝的“身份”，虽然竭力想维持平时的姿态装作不知情，但有点僵硬的肢体动作和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爱丽丝想了想，干脆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知道了。如果治安官再来找我，向你问我的行踪，希望你能说不知道。”
　　得到老板娘肯定的答复后，爱丽丝道了声谢，戴好斗篷的兜帽便离开了旅馆。
　　奥兰德住的村庄在镇外，但离小镇不算特别远。爱丽丝抵达村庄向村民们打听是哪栋房子时，距离午饭还有不少时间，至少不用担心会被误会成来蹭饭的。见她问起奥兰德，村民都劝她别靠近他们家，“那男人疯了，”他们说，“每天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还要把所有窗子都封住，像个怪物一样……村子里的医生去看他，说他就跟被魔鬼附身了一样呢。”
　　“偏偏他们还请不起神官，唉。”他们又说，“可怜的老奥兰德。”
　　奥兰德家的大门在邻居大婶的喊门声里被打开，爱丽丝终于见到了冬妮娅。她应该和布鲁斯差不多年纪，在外貌上和她英俊的哥哥没有半分相似，也算不上是主流的美人，但她眉眼凌厉，英气十足，手里还提了把菜刀，看得爱丽丝呆了几秒。
　　为什么是菜刀？
　　“请问您是？”冬妮娅看了眼来客肩膀上的小黑鸟，很快就把人放了进来，看清对方斗篷下的脸后不禁皱了皱眉，这姑娘怎么长得跟她那个弱智哥哥这么像？
　　“我是布鲁斯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海伦，也不必对我用敬称。”爱丽丝说，“我直接说吧，布鲁斯被捕了，我是来……”
　　“嘘！”
　　听见“布鲁斯被捕”的字眼后，冬妮娅脸色突变，猛地伸手捂住了爱丽丝的嘴巴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拿着菜刀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就把菜刀架到了爱丽丝的脖颈上，被飞开的黑鸟狠狠地啄了一口——但冬妮娅似乎没感到痛，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劫持人质的罪犯，只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压低声音对爱丽丝说：“你疯了？别说那么大声！”
　　爱丽丝：“？？？”
　　什么情况？！
　　“啊，失礼了。”冬妮娅后知后觉地放开爱丽丝，“别在这说，来我房间吧。”
　　龙重新停回爱丽丝的肩膀上，一人一鸟对视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冬妮娅的房间在这栋房子的最里面，小而简朴，很符合她农家女的身份，唯一不符合她人设的是挂在房门内侧的盾牌，猜测是某种防御用的魔法道具。
　　爱丽丝表情淡定，瞳孔地震。
　　“布鲁斯那家伙是怎么被捕的？”冬妮娅看着她，始终没放下手里的菜刀，只用另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恶，都说让他别轻举妄动了。”
　　“他抢劫了典当行。”爱丽丝慢吞吞地说，声音放得很轻，“说要……”
　　说到这她不由得停住了，布鲁斯有说过他抢劫是为了给奥兰德凑医药费吗？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在骗她？但为什么？
　　“啊啊，这个白痴。”冬妮娅没注意到她的迟疑和未说完的话，“果然应该告诉他的……”
　　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么？
　　爱丽丝沉默片刻，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奥兰德目前准确的具体状况。”
　　话音未落，冬妮娅便对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但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淡定，冬妮娅也没真的生出怀疑，只说：“请放心，他状态很稳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如果还是不放心，我带你亲眼看看吧。”
　　两人刚离开房间，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也从屋子的另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我父亲在奥兰德变成那样后就开始酗酒了，”冬妮娅低声对跟在身后的爱丽丝说，“当他不存在就行，他不敢招惹我。”
　　爱丽丝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与老奥兰德擦肩而过的瞬间，即使屏住了呼吸，爱丽丝也依然能闻到一阵让人恶心的酒臭味。
　　屋子不大，两人没几步就到了某个上了锁的房间前。冬妮娅熟练地打开门，“他现在就这样。”她捏着鼻子耸了耸肩，“虽然我不太建议……但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进去。”
　　房间里又黑又臭，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蜷缩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里，嘴里快速地低声念诵着什么。
　　“他这样不要紧吗？情况会不会突然恶化……”
　　爱丽丝不敢细想这人的状况，干脆开口问冬妮娅，唯恐惊扰到里面的男人，却没注意到对方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忽然抬起了头，一潭死水的眼里忽然有了点光亮：
　　“阿尔玛诺丝……”
　　“阿尔玛诺丝……是阿尔玛诺丝！”
　　奥兰德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激动，盯向爱丽丝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狂热，他似乎是想起身向她扑来，但不小心被左脚绊右脚，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然而他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始终没有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甚至也不打算再站起来，转而手脚并用地爬向她。
　　两个人都被吓得不轻，好在冬妮娅眼疾手快，在奥兰德爬出来之前狠狠地摔上门，又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锁，两人这才安心了些许。门后，奥兰德的声音从激动转变为撕心裂肺，仿佛要劈坏这厚厚的木门似的透了出来：“阿尔玛诺丝！阿尔玛诺丝！！！”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发作了，明明之前已经很稳定了，医生来的时候发作得也没这么夸张……”冬妮娅看向爱丽丝，眼里全是歉意，“还好没伤到你。”
　　“没关系。”爱丽丝确实被吓得不轻，捂着嘴巴才忍下那股想呕吐的欲望，“那么我先走了，再呆下去也不好。”
　　“好。”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冬妮娅也没再说什么，房门后她哥哥还在喊“阿尔玛诺丝”呢，得尽快处理才行。她想了想，又压低声音说：“他状况恶化了反而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我会照看好的，你别担忧。”
　　爱丽丝依旧捂着嘴，极轻地“嗯”了声。
　　冬妮娅欣慰一笑，将爱丽丝送到大门口，就像是为了证明友好似的，她抱了下爱丽丝的肩膀，在她耳边宣誓般地轻声道：
　　“龙神与你我同在。”
　　爱丽丝从龙的眼睛里读到了同样的震惊，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回了同样的一句：
　　“龙神……与你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