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背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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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周岁从校门口一路狂奔到教学楼。
此时此刻，她无比痛恨教学楼的高度，以及位于五楼的一班。
铃响前三分钟，周岁喘着气，终于爬到五楼，还没来得及缓缓，远远的就发现不太对劲。
一班教室门口围了一队人马，站着的，坐着的，趴防护墙的，乌泱泱一帮。
一个个手上都抱着本书，嘴里还念念有词。
什么情况？
周岁不明所以上前，环视一圈，随后锁定蹲在墙角的林嘉欣，拍了拍肩膀：“嘉欣，怎么了？”
林嘉欣脸上盖着的书滑落到膝盖上，对周岁凄惨一笑：“同桌，老班回来了。”
周岁歪头不解，所以呢？
林嘉欣嘴角的笑容更加苍白：“她之前走的时候说回来要检查语文背诵。”
周岁点点头，觉得只是一篇文言文，应该难不倒哪里去，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有多大的她问林嘉欣：“背哪里啊？”
林嘉欣翻了几页语文教材，然后拎起薄薄的那几页纸：“除了这些，剩余的——”随后抖了抖，连接着的书身跟着晃动，声音颤抖着说完，“全部。”
周岁刚拿出来的语文书掉到了地上。
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掂了掂书的那半边，抬头看着林嘉欣，开口确认：“全部？”
林嘉欣眼里生无可恋，手指着班级门口，有气无力，“背一个进一个。”
周岁也呆住了，九月下旬，可以说才刚开学没多久，别的学校都还在学习掌握新知识的时候，南川进度已经这么狂野了吗，还是说因为是一班所以才这么野？
“呜呜，完全没记起来这件事。”林嘉欣都快哭了，“老班说背不完请家长，这回死定了。”
周岁：“……”
她才死定了，她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一点没看。
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周岁觉得现在开口安慰跟放屁没什么区别，都是无用功。
最悲催的是，谁来安慰她。
她现在跟瞎子摸黑一样。
昨天刚拿到手的语文课本还很崭新，还带着新书特有的油墨味。
但此时此刻，在周岁眼里，它就是一道厚厚的催命符，每一页都离断头台更进一步。
耳边林嘉欣的凄凄艾艾还在继续。
周岁隔着窗户朝教室内瞥了一眼，里面的学生少的屈指可数，也全然没了昨天她来时活泼好动的样子，全都正襟危坐的待在位置上，看书的看书，复习的复习，安分的一批。
时不时瞄一眼站在讲台上的人。
一班班主任叫杨絮，是个女老师，主教语文，听着是个清风拂柳般的名字，实际上人也是。
至少看上去是。
及肩的头发，皮肤挺白，脸很小，其实不是脸小，周岁感觉班主任骨架很小，整个人还很瘦，感觉一阵风就能刮走。个子不算高，中等偏下，要不是整个教室就她一个人站着，周岁还以为是一班哪个学生。
这样的老师外在形象很吃亏，光看外表其实没什么威慑力，而青春期的学生最不怕没有威慑力的老师。
周岁正想着杨絮这个形象是怎么管住一班这帮齐天大圣的，下一秒，一阵狮吼传来：
“聊什么，都会背了？”
几分钟前就已经打了铃，刚才好奇看热闹的其他班学生都各自回了班，开始了早读，走廊里只剩下一个一班。
这一声，可谓是惊天动地，振聋发聩。
周岁身躯一震，朝声源望去，杨絮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教室门口，正对着两个男生劈头盖脸一顿骂：“聊的这么开心都会了是吧？来来来，背给我听，背不出来你两把课文抄十遍！”
两男生个子都挺高，她这么一站，身高差更加明显。
其中一个男生弱弱问：“老师，咱能进去背吗？”
周围人瞬间抬头，希冀地看向她。
虽说令人脸热的注视没了，可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他们，一对比更显突兀。
“怎么，嫌丢人啊？”杨絮眉毛挑起，音量不大，但走廊所有人都能听到，“还知道丢人啊，我还以为你们这脸是水泥糊的，早干什么去了？给你们时间的时候你们可劲儿磨，非得我赶鸭子上架，背不完别说进教室，今天这课也别上了，什么时候背完了什么时候进。”
男生不吭声了。
感受到目光，杨絮眼睛一扫，周围抬头看的学生整齐划一的低下了头，偷瞄的都没了，就怕和杨絮对上眼。
周岁也不例外，大气不敢喘。
老师的死亡注视下。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刚才抬头的瞬间，周岁分明远远的看到李主任朝这边走，头朝各班窗户里撇，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巡视早自习。结果听到这边的动静，扶了扶眼镜，没看见似的，脚下一转，头也不回的去了隔壁走廊。
走的那叫一个果断。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班主任能管住一班了。
身高一米五，气场两米八。
脆皮的外表，但核心十分强大，发起飙来主任都不敢管她。
两男生磕磕巴巴背起书来，周岁不敢继续看，抓紧时间看书。
大致翻看了一下，周岁发现除去前面的十几页，和不强制要求背的，剩下必背的不算太多。
她来南川之前有被打过防御针，知道一中进度比较赶，提前过了两遍课本。
语文不像别的科目，基本都是靠理解和背诵，理解不了那就死记硬背。
现在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理解。
周岁先把所有必背的课文读了一遍，然后找篇顺眼的，使劲读。
嘴里轻读，心里默读，脑子里跟读。记不住的地方就再读个几遍，读到滚瓜烂熟为止。
用这个方法，以此类推，重复多次。
一旁的林嘉欣见周岁闭着眼，嘴里的诗词越背越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记得明明不久之前周岁还有点磕磕绊绊的，才多久，这，就会背了？
她同桌是挂吗？
林嘉欣就这么看着，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麻木不惊，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周岁把书一合，又拍了拍她的肩留下一句加油，然后大步流星走向老班。
前面站着个男生，就是刚刚开口跟杨絮说话的那个，周岁记得他这是第三次排队了，前两次都是背到一半的被杨絮打了回去，稍微卡壳一点就完全记不得后半段是什么，这完全是心理素质太差。
果不其然，当他背到《陈情表》中间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卡壳了，重复了几次，都没能想起来下一句是什么。
杨絮无奈到头也不抬，挥挥手，男生抱着书又回到队尾去了。
看到陌生的面孔，杨絮意识到这是新来的转校生，本想开口让她缓两天，留时间给她慢慢背，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开始。
周岁不疾不徐背起来，从最开始的《过秦论》到后来的《将进酒》。
一个磕巴也没打，一点停顿都没有。
杨絮抬手叫停，说：“飞湍瀑流争喧豗，下一句”
周岁从善如流接过：“砯崖转石万壑雷。”
“引眄庭柯以怡颜，上一句。”
“引壶觞以自酌。”
……
接下来，无论杨絮出什么，周岁都对答如流。
一般众人看呆了，这什么妖怪！
杨絮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绷着脸，只抬抬下巴，声音都温和了不少：“周岁是吗？”
周岁点点头。
“头怎么了？受伤了吗？”一上来她就注意到了，漂漂亮亮一小姑娘，额头上包了一大块不协调的纱布。
周岁本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刚要张口，队伍里有好事的男生抢先答了：“报告老师，新同学的伤是徐明杨砸的！”
队伍最末端的徐明杨抬起头，满脸惊恐。
周岁：“……”
这可闹大了。
因为那句话，杨絮让所有人都回班，尽管周岁努力向她解释小胖不是故意的，并且已经赔礼道歉过了，但徐明杨还是被单独留下，和班主任进行了友好的交谈。
一班全体属于那种记吃不记打的，刚丢完脸进来，眼珠子却没挪，没一个安分看书的，全都在伸脖看热闹。
周岁隔着窗户向外看，杨絮说什么听不见，就见徐明杨低着头，胖脸上一派委屈，感觉都快哭了。
尤其是看到宋屿白迟迟还未接收的转账，周岁更愧疚了，赔礼道歉了然后被训，这也太惨了。
教室门开着，杨絮半个身子探进教室，冲后面喊人：“宋屿白，出来。”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后排。
宋屿白算最早一批被杨絮放进教室的，周岁方才从窗外看的时候，教室零星几人里就有他，不过那时候宋屿白伏在桌上，像是在补觉。
杨絮训人时动静挺大，他一点反应也无，睡得不省人事似的。
不像现在眼底清明，已经完全清醒了。
像是没想到杨絮会叫自己，怔了两秒才起身。
众人的脑袋跟着转，直到目送他出去后，教室顿时议论声四起，但碍于班主任的威压，也不敢太大声，只低声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然后时不时朝转校生那边看。
林嘉欣小声凑到她耳边：“他们看什么呢，跟你又没关系。”
周岁接收到那些目光，不甚在意扯起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前排的王亦泽动作也不敢太大，抵着桌沿，悄声回：“你是受害者。”
林嘉欣点头表示肯定：“对，所以他们挨训是应该的。”
周岁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滞住，像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随后笑意直达眼底。
“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背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