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浮尘木

7、“嗯”

　　在班主任的注视下收获了两句诚恳无比的道歉后，周岁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对于周岁来说这件事已经随着昨天的结束而结束了，但半路杀出来个班主任，就变成了徐明杨作为主犯，需要在往后的时间帮助周岁更好的融入新班级，宋屿白作为半个帮凶，处理也同上。

　　另外，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杨絮明令禁止不准在教室里抛，丢任何球体。

　　这个处理结果三个人都没有异议。

　　徐明杨和宋屿白是没有。

　　周岁有，但不敢说。

　　杨絮问三人：“还有别的意见吗？”

　　其余两人都没别的想法，介于杨絮方才的威压，她更不敢有，只好在心里疯狂叫嚣：我有意见，我没事，我只是被砸到额头，没有伤到脑子，也没有残疾，不用多此一举让特意他们照顾我。

　　但周岁也没在意，毕竟说说而已，做不做那是人家的事，杨絮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当然没有交集最好。

　　她正想着，眼前被人晃了晃。

　　周岁回神，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被放在桌上的酸奶。

　　徐明杨笑嘻嘻地开口：“新同学，给你的。”

　　不是说说而已吗，这么快就开始履行了？

　　周岁轻轻摇头，推辞：“谢谢，我不喝，你拿回去吧。”

　　徐明杨经过杨絮的批评后，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反而不怕见周岁了：“那可不行，我们答应过老师要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他又扭头，征求询问似的，“是吧？”

　　在他身后的宋屿白闻言一脸淡漠地点头：“嗯。”

　　嗯。
　　嗯你个头啊。

　　周岁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在吐槽。

　　昨天那场面也不见得你们是乖乖听师训的好孩子啊，怎么今天跟转了性一样，这么听话干嘛？

　　从林嘉欣口中知道这群人在学校出了名的。

　　她一点也不想和这帮人扯上关系。

　　一点都不！

　　周围人都在看，周岁心里呕出一口血，只能满脸笑意的收下，冲徐明杨说：“那能加个微信吗？”

　　周岁算明白了，转交钱这事，宋屿白是应该指望不上了，看徐明杨的表现就知道这人完全没放在心上，那她自己来还不行吗。

　　徐明杨点头：“微信啊，可以可以。”

　　宋屿白的声音插进来：“他手机被没收了。”

　　徐明杨摸裤兜的动作一顿，扭头缓缓看向宋屿白，“我手机……被收了？”

　　宋屿白也看向他。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互看了两秒。

　　徐明杨率先转过头，大手一挥，声音硬生生打了个转：“——对！就是被收了，前不久刚被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我忘了哈哈哈。”

　　周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笑容和解释都太牵强了点，正要说什么，徐明杨推搡着宋屿白就走了：“哈哈哈，微信的话以后再加吧，反正在学校天天见，有事找我就行，就这样，先走了。”

　　两人风一阵似的走了，周岁坐在座位上，一脸茫然。

　　目睹全程的林嘉欣懵逼：“他们干嘛呢。”

　　周岁也挺懵：“不知道。”

　　可能三急吧。

　　不过，男生也喜欢手拉手去厕所？

　　—

　　这边徐明杨拽着宋屿白的胳膊急匆匆出了教室。

　　到走廊上宋屿白就把手抽开：“有话就说，别拉拉扯扯。”

　　徐明杨左右看了看，见没老师才开口：“阿宋你刚刚什么意思？”

　　宋屿白松松垮垮倚靠在栏杆上：“什么？”

　　“别装。”徐明杨指了指自己的裤兜，校裤子贴身，能看清四四方方的轮廓，“你刚在教室里说的那话。”

　　宋屿白看他一眼，视线又落回教室窗内，状似不解，“我说什么了？”

　　徐明杨大惊：“你说我手机被收了，你刚说的忘得这么快？”

　　宋屿白瞥向他身后，不急不慢反问：“你手机没被收吗？”

　　“没有啊！”徐明杨眼睛都瞪大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急于证明自己，“在这啊……”

　　话没说完，下一秒，拿在手里的手机被抽走。

　　徐明杨被骇了一跳，躲闪不及，手落了空：“卧槽！”

　　李主任从他身后钻出来，晃了晃新鲜出炉的“战利品”，一脸得意：“徐明杨，胆子挺大啊，当我面玩手机。”

　　徐明杨一脸哭相：“不是，我不知道主任你来了……”

　　李主任把拿手机的手背在背后：“我不在也不行，学校禁止带手机。”

　　一班暗戳戳带手机的其实挺多，老师们心里也门儿清，但只要不是太过分，不招摇过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强制你交手机，偶尔提醒提醒就算尽责了。

　　李主任语重心长的教育几句后，美滋滋的走了。

　　徐明杨一脸肉疼的目送自己的手机离去，心也跟着痛了。

　　宋屿白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人挪都没挪动过，凉凉道：“现在被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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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杨反应过来，“刷”转身，严肃质问：“你刚刚是不是看到李老头在我后面所以故意诱惑我拿出手机。”
　　给人气的，话都不带停顿的。

　　宋屿白蹙了蹙眉心：“换个词儿。”
　　诱惑这词儿太恶心了，换杨絮听见非得掐死徐明杨。

　　徐明杨：“……不重要，你就说是不是？”

　　宋屿白一动不动：“不是。”

　　徐明杨：“绝对是，你看着我说！”

　　宋屿白从善如流看他：“不是。”

　　徐明杨：“……”

　　盯了半天，徐明杨被那眼神看的有点怵，最终败下阵来。

　　怎么说，虽然打小就认识，硬凑关系的话算得上是发小，但是以徐明杨的胆子，他不敢跟宋屿白较真。小时候还好，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也看不懂那么多，初中以后就不一样了，甚至有时候还有点怕他。因为他见过宋屿白发疯的样子。

　　小学时他和宋屿白一个学校，一个班。那时候他是因为身体原因，先天肥胖，班上大部分孩子都排挤他，少部分的也不愿意和他玩，甚至还给他取外号，叫他“胖子”，“胖墩”。

　　都说小孩子不懂善恶，可偏偏小孩子的恶是最纯粹的，说出来的话最伤人心，他当时也是小孩，被恶意攻击后，在班里越来越不爱说话。

　　又一次被排挤后，他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委屈的抹眼泪，宋屿白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喂，你在这干什么。”

　　徐明杨回头，小男生黑发乌瞳，手里拿着篮球，站在太阳余晖的光里。

　　小时候的宋屿白，长的好看，礼貌又听话，是老师们喜欢的那种乖学生。

　　当然也是女同学们喜欢的类型。

　　小胖子当时觉得，他就是女生童话书里的白马王子，而自己就是里面的小矮人。

　　后来徐明杨多次在宋屿白面前回忆当年，都被一脸嫌恶地躲开，因为宋屿白嫌徐明杨用白马王子这词儿形容太肉麻了。

　　而且当时他也没做什么，因为铃响了迟迟不见小胖子回来，体育老师发动了全班去找人。

　　他误打误撞，谁能想到这小子躲的地方这么刁钻。

　　大人们一点线索没有都快急疯了，最后徐明杨妈妈到学校没找着儿子都快闹了，徐明杨跟在宋屿白屁股后面回来了，笑的还挺开心。

　　宋屿白觉得跑错女厕所这么傻逼的事以后可以载入史册了，偏徐明杨没这个丢脸的觉悟，隔天见面屁颠屁颠跟着他说要交朋友。

　　他没同意也没拒绝。

　　没同意因为他觉得这人有点蠢，没拒绝是因为怕他再跑去女厕所哭。

　　自那天后宋屿白身后多了个小弟，跟着他打球，跑步，上下学，顺便减肥，一跟就是六年。

　　途中他奋力和宋屿白考上一个初中，入学那天宋屿白看到他扭头就走，没走成，被勾着脖子拉了回来，又是三年。

　　直到初三下半年宋屿白触犯校规，休学了两个月，再回来时，就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依旧能和他们一群哥们谈笑，不露声色，打篮球依旧很猛，拦都拦不住，成绩依旧牛逼到起飞，让人望而却步。

　　但就是变了。

　　以前的宋屿白嘴挺毒，招人恨的地步，开口怼人从来没输过，看着对方气的跳脚还会眯着眼看戏。

　　现在虽然还能把人气个半死，但话少了。什么都不在乎，眼里少了份活下去的希冀，情绪不再外露，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的，辨别不了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徐明杨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觉得宋屿白不想说那就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他也会有。当哥们的就该在兄弟脆弱的时候，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陪在兄弟身边。

　　于是为了兄弟，他苦战半年，废了半条命，呕心沥血擦着边考上了南川一中。

　　一身肉那段时间掉的最多，但没坚持几天，后面又被南川校门口的小吃街养回来了。

　　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七八年了，一声发小还真当之无愧。

　　除了篮球和学习，没见宋屿白对什么特别感兴趣，从小学到高中喜欢他的女生只增不少，也没见宋屿白对谁不同。

　　但刚刚那番行为属实让他有点看不懂。

　　徐明杨撞了下宋屿白：“唉，你是不是对新同学……”

　　他表情不可言说起来，后面没说出口的都展现在脸上了。

　　“不是。”宋屿白反驳得很快。

　　小胖表情收放自如：“那你刚在教室几个意思？”

　　宋屿白没说话，眼睛盯着一处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什么呢？”徐明杨顺着视线望。

　　教室内，林嘉欣，王亦泽，新同学围在一起说话，笑的还挺开心。

　　下一秒就被踹开了。

　　宋屿白皱眉：“你看什么？”

　　徐明杨反问：“你看什么？”

　　宋屿白冷笑：“我看老师。”

　　说完就进了教室。

　　徐明杨还待在原地：“你看的方向哪有老师。”

　　下一秒，肩膀被拍了拍。

　　回头看见杨絮那张堆满笑容的脸。

　　“不回教室，站外边杵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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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秒后，徐明杨屁滚尿流的跑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