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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呼应镯 ...

  •   陆七七昏迷前闻到一阵雨味,醒后发现自己已半身不遂。

      她醒在一条青竹筏上,身下是绿幽幽的江水,身边有一只被人五花大绑的猫,和一个鸟人。
      突然鸟人用指甲划开她掌心,把血放进江水里,竹筏周围的水域立马变得五光十色,他蹲身观察了一会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陆七七感到口渴,一低头,掌心的血已止住,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自愈。
      她开始思量自己的处境,这里是哪里,她不知道,筏上为什么还绑着一只猫,她也不知道,筏下来回逡巡的是些什么怪物,她还是不知道。
      此刻,只觉脑袋胀得很厉害,眼窝连着太阳穴,一路延伸到下颌,像刚刚被人用火燎过一般刺痛难忍,腰部以下没了知觉,腰部以上却是又软又疲,仿佛一夜之间,她就重病缠身,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被五花大绑的狸花猫此时突然开口:“伽蓝,快!”说完,竟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
      一只螳螂不知从哪钻出,右前臂一挥,削断草绳,架式之轻松,好如拿钢刀削豆腐一般,如此一来,不免显得草绳不堪一击,可若真是如此,狸花猫又怎会挣不断呢?
      可惜啊可惜,他们还来不及逃走,“哗”的一声,一双健壮黝黑的大手扶住竹筏边缘,方才割裂她掌心的鸟人回来了。
      鸟人一跃而起,站在筏子上抖水,他身形高大伟岸,体格健硕,背后有一对灰翅,身上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麻灰色广袖束腰长袍,脸颊边长满蓬松的绒羽,鼻头凌利如钩,其余四官也极为深邃。
      狸花猫一见他便背毛耸炸,螳螂也举臂待杀,四只眼睛一齐笃笃地瞪着鸟人。
      陆七七仍然有些口渴。
      这是一条秀丽的大江,江面极其开阔,两岸青山接连不断地朝耳后飞去,此时江上只有他们这一叶竹筏在孤零零的游行,左右前后皆不见其他船只的踪影,陆七七不禁好奇:“这到底是哪儿?”

      温小蓄叹了口气,只有倒了八辈子的霉,出门才会碰到孚大有。
      孚大有,中千国最著名且最难抓捕的逃犯,夬履院头号通缉对象。
      寻常的逃犯,大多如过街老鼠般昼伏夜出,终日提心吊胆,愬愬而活,就算偶然出趟门,也必乔装改扮,生怕被妖认出。唯他孚大有,终日抛头露面,恣意往来于闹市之间,简直目中无妖到了顶点。
      昨夜,这位臭名昭著的恶犯不但干扰公务,还在人间私降大雨,更为甚者,他竟然将一名人族带进了妖界,又犯了一桩妖神共愤的大恶事。
      他温小蓄虽然只是效力殿前的八等侍卫,但在此时,也做定了力战身死不负荣禄的打算。
      反观孚大有,仍是一脸逍遥自在,对他已经挣断绳索之事竟视而不见,抖干身上的水后,他只懒洋洋地望了他一眼,语气随便地问:“你认得我?”
      温小蓄冷静地望着他,“阁下四海名扬,谁人不识?”
      孚大有点点头,“可我却不认得你。”
      “死在你手中的冤魂,难道每一条你都知道名字吗?”
      “唔,这话倒有些道理……看你这架式,是想杀我了?”
      “何妨一试?”
      “有骨气。”孚大有龇牙一笑,突然地双腕相击,使左右手佩戴的两只银镯猛地一碰,发出清脆的一记“叮”声,叱道:“勿言、勿动……哈,可惜了,现在你不仅杀不了我,还得乖乖地陪我走完这一程。”

      简直就像一场魔术表演。
      鸟人刚说完那句“勿言勿动”,狸花猫果然闭口不言且文风不动,只剩一对玻璃球似的大眼静静瞪着,紧紧追随着鸟人的一举一动,无奈中又透露出不甘。
      鸟人走到她面前,那些打湿的羽毛受阳光一照,升腾出一股又闷又腥的奇怪气味,强烈的引人作呕。
      陆七七只好改用嘴巴呼吸,尽量不去接触那个味道。
      忽然间,鸟人伸出右手,盖住她的额头,应该是在探查体温,阳光照耀,他腕间的银镯熠熠生辉,使她不禁想起奶奶说过的话:“银镯子不能戴一左一右,那样不吉利。”于是忍不住的又偷偷看了一眼。
      鸟人便将镯子伸到她眼前,“喜欢?”
      小螳螂跳到狸花猫头顶上,静静盯着他俩。
      她摇摇头,讷讷地问:“这是哪?”
      “妖界,中千国。”
      “妖……你是妖?”
      “我们都是。”
      陆七七以为他说的“我们”,只包括他自己、狸花猫、小螳螂,并未往自己身上联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鸟人轻轻叹了口气,“你的烧还没退,别说话了。”语气竟是那样的温柔随和,就好像他俩已相识偌久,他只是她邻家的一位大哥哥。
      “可是……我好渴……”陆七七有些委屈地说。

      一动不能动的温小蓄,正在后悔。
      中了定身咒的滋味,可要比被绳索束缚难受百倍千倍。好像有人特地烧出一口瓷器,瓷器将将放得下他的身体,头卡在头刚好的位置,前爪放置在前爪的位置,肚子在肚子的位置,后爪在后爪的位置,不得搔痒,不得转身。身子一时重过一时,丹海一阵软过一阵。
      好厉害的言出法随。
      好一对奇怪的镯子。
      他感到时间愈久,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就愈强,脑袋如同顶着巨石,神识在抽离与未离之间徘徊,眼皮在落下与强撑之间来回,到后来,眼球越转越酸,喉头越爬越无力,渐渐的,四脚无端肿胀,心脏越跳越乏,如果真能睡去,没准就好了,可惜压抑感纠缠着知觉,又根本睡不着。
      “等等。”可恨的罪魁祸首,仍一脸若无其事,听到人族女子说自己渴了,放着触手可及的江水不取,竟然淡定地盯起了江心。
      蓦地里,一笔银光划过,一只江鱼跃到了他手中。
      温小蓄全程盯着,却没看清孚大有用的是何招术,那一笔银光是暗器还是妖力,由于其速过快,他根本无从判别。
      拧去鱼头,递出鱼身,孚大有冲那女子说道:“快吃吧。”
      人族女子微笑着接过鲜鱼,先吸血再啖肉,最后竟然连骨头都几口咬碎,全部咽进腹中。
      “甜不甜?”
      “甜。”
      太残暴了!
      似这等残暴不仁的食鱼方法,就连他这猫妖都看不下去了。
      “但话说回来,”转念之间,温小蓄看向那女子,幽幽心道:“饮生血,食生肉,她还算是人吗?”

      陆七七很好奇,江心怎么会有瓜呢?
      这瓜类似羊角蜜,皮薄体长,却是淡银色的,瓜肉香甜,汁水柔蜜,可惜籽有些大,但嚼巴嚼巴好像还挺香的,也就顺口全咽下去了。
      “吃饱了吗?”鸟人问她。
      她吃力地抬起头来,阳光太刺眼,迫使她眯起眼睛,“饱了。”
      鸟人张开右边翅膀,为她遮挡烈日,她正想称谢,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叮”的一声,鸟人轻声说道:“那就睡吧。”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沉,慢慢地睡了过去。

      从方向来看,由西向东,这筏子居然是在逆行。
      也不见有人撑杆,有人划桨,竹筏就那么自顾自地溯流而行,并且速度不慢,毫不费劲。
      “也不知这恶犯使得什么术法?”温小蓄心里直犯嘀咕。
      被定身的不适感终于到达顶点,身体就像要裂开,裂开后,心反而渐渐地平静了,灵台中偶然体会到一丝清凉,顺着血液的流走传遍全身,终于不再那么烦躁了。
      太阳早已落东而去,夜深水静,竹筏还在奋力溯上,到了半夜时刻,孚大有敲了敲筏子的边缘,筏子即刻停下,停下,却没有顺着水流随波而下。好像在安抚一匹劳累许久的坐骑一般,孚大有温柔地抚了抚筏身。转头,他探了一眼人族女子,确认她还沉沉睡着,这才坐到一旁,将手缩进袖中,慢慢睡去。
      渐渐的,就连温小蓄也感觉到困了。须知,猫的困倦是世间最实在的困倦,尤其受这定身术所扰,他早已神疲力乏,这一睡睡得尤其深沉,深沉到定身术何时已经解了,他都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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