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龙牙军经过一个新年的休整,来了个美貌军师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军营,雁平丘这才知道自己手底下这帮傻大兵想象力有多丰富,要不是因为当兵断了舞文弄墨的路,念州地界上横竖是要出几本《史记》的。他从齐副将那里听说,周不辞已经在别人嘴里变成一个为了跟自己长相厮守,耐不住闺房寂寞,身怀六甲女扮男装,带着大女儿来投奔自己的美貌妇人了。来了之后一直闭门不出是因为动了胎气,将军动不动就去“她”房里是小两口过二人世界,将军那日从“她”房里出来,流着鼻血,一定是小两口起了口角被夫人扇了巴掌……雁平丘听齐副将说着,抓着马缰的手越攥越紧,差点儿把马勒死。

      齐副将:“差不多就听到这些。”

      雁平丘:“……可真行。”

      两人一路扯着闲淡策马来到昔令山关,关口距离念州不过三十里,是元庆朝北边的最后一道屏障,昔令山再往北有一条阿鲁河,河对岸就是塞外部族的地盘了。

      据说,阿鲁河原本只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当年雁老将军率领龙牙军,把来劫掠物资的乌云卓部落一路从念州赶到了阿鲁河对岸,下令挖宽河道,这才有了如今除冬月河水上冻其余三季隔河对峙的局面。直到西北边的狼头部落崛起,占据了阿鲁河上游一条过河的天然石道,塞北才又重新喝上了中原的茶。乌云卓与狼头部落的冲突也因此而起,谁占了石道,谁就好过一点。

      然而雁平丘走马上任后,把石道给炸了。

      坊间传言乌云卓的首领当夜就气得一命呜呼,临死也高喊着我不甘心我要干死雁平丘,但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两个部落握手言和,送人质嫁女儿,准备联手了。

      “将军,惠都快马传来的消息,龙椅上那位,没撑过正月十五。”齐副将摒退左右,低声说道。

      “……病了那么久,猜到了。”

      “是,新皇登基定在一个月后,朝廷派了传旨的太监来,估摸着一个月后也就到了,说是传完圣旨就留下监军,不回去了。”

      “呵。”雁平丘哂笑一声,“钟阁老这是首辅也做腻了,想再往上爬一步。”说着一夹马腹,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阿鲁河的方向走去。

      “其实从周先生的遭遇看来,他们似乎早就想下手了。”

      “这些年听说朝廷那边个个都得巴结着他,连前相推举的人也不放在眼里,说贬就贬,早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了。”

      齐副将不忿道:“陛下久病不理朝政,他钟隽这么多年拉拢提拔了多少心腹,快把个元庆朝吃空了,如今新皇年少,他在朝堂上说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齐副将顿了顿,忍不住接着说:“当年……当年若不是他把自己的废物侄儿塞进念州城防军,我兄长也不会……”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那一战后,念州城内外尸横遍野,齐将军的长兄死在乱箭之中,当时的龙牙军偏将,雁家大公子雁平川浴血奋战,力竭身亡。雁老将军的夫人,雁平丘的娘,元庆一朝唯一的女将军昭冼,被人砍下了头悬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

      雁平丘转头看向远处山下苍茫的念州,黑压压的城墙里炊烟四起,还残留着新年的余温,星星点点的红色是家家户户门前的春联和灯笼。这里气候恶劣,地势险要,但雁老将军花了大半生,赔上了夫人和儿子,给这里重新染上质朴的生气。这里缠着他的梦魇,他的心魔,却也是茫茫天地里他唯一的家。雁篆在家信中对他说过,念州是他一家六口两代人的家,守得住的地方才叫家,守不住了,去到哪都是孤魂野鬼。

      “那就守住念州。”雁平丘自己也分不清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身后的齐副将说的。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不来了个军师么?”雁平丘轻佻地挑了挑眉,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周先生此人……”齐副将欲言又止。

      “你也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是吗?”

      “是,将军也察觉了?”

      “?”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

      “我看到他就走不动道了,一见他就流鼻血,被美色冲昏了头,的意思?”

      “属下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雁平丘嗤了一下,从路旁的枯树上揪了根细小的枝丫叼在嘴上,一副无赖样,“没错,区区文弱书生,一路被追杀至此,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救个孤儿,还安然无恙地带在身边。况且新来的火头兵都是三个多月前招进来的,那个时候他还没从惠都出发,怎么就刚好带着只有南边才有的缚龙藤等他来投毒。他背后的刀伤,若搁在寻常书生身上,他这痊愈的速度也太快了。”

      “属下也去问过何军医,何军医也说不清,说要翻翻他师父的手札,过几天可能就有结果了。”齐副将眉间紧蹙,抬眼望着雁平丘:“将军,您怎么想?”

      “暂且先留着,万一真是我爹给送来的大救星,将军我就收了他!过阵子回府,我就带回府上去养起来!”

      “您就不怕他是钟隽的人?”

      “是又怎么样?元庆朝如今还没有改姓’钟’呢,大不了,清君侧。”雁平丘“驾!”了一声甩着马鞭冲了出去。

      齐副将大惊失色,连忙追赶上去,说:“将……将军,这话岂是能……诶?那是什么东西?”两人一路骑马已经走到了阿鲁河边,雁平丘随着齐副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捆看不出颜色的粗布和兽皮被胡乱堆在河边。

      “这里怎么会有蛮人的衣服?”待齐副将走近看清了这兽皮上的花纹装饰,一眼认出了乌云卓的纹样,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抽|出一半,警惕地四下张望。“将军!是乌云卓的人!小心有埋伏!”

      雁平丘也下了马,走上前去用刀鞘直接拨开了揉在一起的粗布,里面露出个人脸来。

      雁平丘:“……”

      齐副将:“……”

      齐副将收刀回鞘,上前探察,竟然还有鼻息。他无助地抬起头看向雁平丘,眼神里挤满了“完蛋了将军咱们又捡了个人,最近怎么总捡人,咱能别管了吗。”的情绪。

      雁平丘看了一眼齐副将:“你盯着我干嘛?还活着吗?”

      “……唔……”齐副将心里发苦,真的不想干了。

      “带回去。”

      “哦……”齐副将归置了一番那团泥水混合浸透了的兽皮和粗布,好歹把人扛了起来,丧着个脸用眼神询问雁平丘:“搁谁马上?”

      “看那兽皮上的装饰,来头还不小,带回去弄活了看有没有用。”雁平丘翻身上马,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在齐副将面前绝尘而去。

      齐副将:“……”

      早上,雁平丘照例从泥泞的梦里挣扎醒来,看了看被子下那个精神的部位,心里简直骂上天了。那天他跟齐副将一顿豪言壮语,嘴上说着并没有完全相信周不辞,身体倒是很诚实,一会儿流个鼻血,一会儿搭个帐篷,丝毫不被缜密的大脑打乱阵脚。偏偏这个周不辞还很不知轻重,总是来给他端茶送水,跑到校场看看他练兵,坐在院子里看看他练刀,蹲在桌前看看他练字……他那一手破字还不如不练,主要是为了静心,他爹说的,练字能静心,他头一回想试试。

      “将军这一手字!”周不辞的语气无比浮夸:“写得可真是……妙…妙哇!”

      雁平丘斜睨着他,想看看这个人怎么作乱,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说:“那不如先生来说说,妙在何处啊?”

      “这……”

      “……”

      “哦啊!!您看!这“远”字的笔锋!剑拔弩张、龙飞凤舞,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啊!”

      “还有呢?”

      “还有这个’一’!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谁看了不想大喊一声好字啊!”

      雁平丘听得都快信了,把笔递给周不辞,说:“惯拿刀的手,还是不如你们这惯拿笔的写出来好看,先生也写几个字,我来看看。”

      周不辞接过沾满了墨的笔,走到案前,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归拢到耳后,低下头认真的写了起来,还是刚才雁平丘的那一句: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周不辞写的是小篆,古朴的字形里气韵生动,自然天成,但是每行字的末尾偏右一点,都有一个看似连笔的小墨点,跟在笔力险劲的小篆后面显得浑圆可爱。

      雁平丘拿起纸,跟自己的放在一处,左右对比了一番,决定去接着练刀了。

      齐副将来时,看到周不辞从将军的房里走出来,表情凝滞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打着哈哈,对周不辞笑道:“周先生,您也在啊!身体好些了吗?”

      周不辞也对他作了个揖:“有劳齐将军费心,已经无事了。”

      齐副将仿佛松了一口气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啊哈哈……哈哈……”

      聊不下去了,齐副将心说这人生得美,入了将军的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还这么没眼力见儿。雁平丘走过来,把刀往地上一杵,说:“怎么了?”

      齐副将看了一眼周不辞,“啊这……”周不辞识趣地一笑,对两人拱手道:“哦……那在下先告辞了。”等他走得远了,齐副将才一脸愁苦地对雁平丘说:“将军,您去老何那儿看看吧,咱上次捡回来的那个人,是个女的,八成是乌云卓的四公主。”

      “!?”雁平丘瞪大双眼,手气也太好了,随便捡个公主?!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军医营帐,站在外头老远就听到了长而凄厉的:“啊!!!@#¥……!@#¥%@R#$T!!!!!!!#¥%@#¥%#@!!!!!!!”

      雁平丘:“……”

      齐副将:“……”

      雁平丘:“是老何有问题还是他俩有问题?”

      齐副将:“将军,您带棉花了吗?”

      雁平丘想起上次在老何院子里听到这个动静是周不辞刚到念州的那天夜里,那时候他连件儿囫囵衣服都没有,一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可就是那么一个落草为寇的打扮,还是俊俏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是……嗯?为什么又想起他了?雁平丘一怔,回过神来铁青着脸径直走了出去。齐副将看他冷不丁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心下也惴惴的,以为雁平丘要大开杀戒。

      何军医不愧是何军医,无论面对多么摧枯拉朽的病患,总能从容地从耳朵里掏出棉花来回身对雁平丘躬身叫一声:“将军。”

      因为病床上是个女子,不方便走近查看,雁平丘和齐副将就立在门边,何军医在旁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在衣服上胡乱抹擦着走了过来,说:“呛了水,又着了凉,急火攻心才晕过去了,身上有些擦伤也上过药了,就是官话说不好,咱这的土话倒是都能听懂。刚才在下询问了名姓,说是叫个…娜仁托娅。”

      “知道了。”雁平丘转身看了眼齐副将,齐副将会意,对何军医说:“老何,那我去问问这姑娘来历,她现在精神还好吧?”

      “嗨哟好着呢!您二位最近带来的人,那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嗨……”何军医收拾了医药箱,用土话嘱咐了姑娘几句,姑娘都点头听了,何军医这才端了壶茶,在院子里的棋盘旁边坐下,对着茶壶嘴儿开始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雁平丘坐在何军医对面,对他说:“老何!来!杀一盘!”何军医闷了几口茶,用袖子擦擦嘴,对雁平丘说:“将军,您别逗了,您能赢一次吗?”

      雁平丘:“……”

      这个棋盘原本是雁守镇的百姓送给雁老将军的,由一块完整的巨石雕成,由于运输不便,就留在这里没带走,雁平丘也棋艺不精,索性给了何军医,何军医收到以后如获至宝,不忙的时候他总会拉人跟他厮杀几盘,要不是天太冷他都想睡在棋盘上。但是雁平丘下棋,怎么说呢?跟他打起仗来很是不一样,但凡他能把打仗的气运往棋盘上分两成,他也不至于每次都输成个狗。

      雁平丘也不讲话,低头摆着棋子。

      人菜,瘾还大。

      就在这一盘正拼得你死我活…只有雁平丘单方面在你死我活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了抽抽搭搭的哭声,齐副将皱着眉出来了。雁平丘赶紧站起身,趁机对何军医说:“老何!这局不分胜负啊!”搭起齐副将的肩一阵疾走就没影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