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不觉禄山

2、第 2 章

　　胡莨拎着果篮敲病房门的时候，胡衍青正在喂段誉吃饭。
　　“东隅。去开门，我弟上来了。”胡衍青被段誉缠着，嘴上带着不耐烦，可眼神总是纵容的。
　　宋东隅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戳，回复着工作信息。
　　【阳：隅哥。前天那个客户不满意咱那图，让重新改。】
　　姜阳是工作室的一个学徒，年纪不大，在工作室待了挺长时间，前两年才跟着宋东隅学，有点天赋，学的有模有样的。
　　前两天工作室接了个单子，指名道姓的让宋东隅做，大伙都知道他的活儿得是按规矩排的，没有夹队儿这一说。现在排两个多月之后宋东隅才接新单。但那单主不依不饶的缠，他就照着要求给出了个图过给姜阳干。
　　他那图做的挺有水平。现在挑刺摆明着是对姜阳的技术不满意，或者纯属来找茬的。
　　【隅：微信发来。】
　　宋东隅把门打开，脑子里想着回复那个客户的话，浓眉轻皱看着站在门外的胡莨和他手里拎着的果篮。
　　“东隅哥。”胡莨礼貌的和他打招呼。
　　宋东隅侧过身让他进去，跟在他身后关了门。
　　“怎么买了水果，发烧还出去吹凉风。”宋东隅看着胡莨依旧苍白的脸色，开口说。
　　“人亲哥都没着急呢你着什么急？”段誉夹着一块排骨送进嘴里，脸上带着笑，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问：“你俩认识？”他和胡莨倒是见过很多次，比较熟悉。
　　段誉看见胡莨进来就没让胡衍青再喂，毕竟是哥哥辈的，在小孩面前还是要留点脸的。
　　“今天刚认识。”胡莨挑起一边的嘴角，淡淡笑了下，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段哥。”
　　“小莨啊，跟你段哥这么客气干啥！”段誉还吊着一条腿，笑着跟胡莨打招呼，他脸上有擦伤，头发没遮住的额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探望病人不能空手。”胡莨放下果篮后坐在了病房的另一张床上。
　　宋东隅翘腿坐在沙发上没再说话，专注的回复着信息。病房里温度不低，他把帽子摘了，额前的头发被他捋到脑后，露出立体的五官，屏幕上的内容让他眉头皱起来。
　　【阳：向你推荐了三天三夜 三更半夜。】
　　名字还挺别致。
　　他的微信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隅字，头像是他高中时候画的一只蝴蝶，就是他现在脖子上的纹身。
　　宋东隅给那个客户发送了验证信息：我是宋东隅。
　　那边很快通过。
　　【隅：您好，图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和我反映。】
　　那边回复更快。
　　【三天三夜：图很满意，就是纹身师作风貌似有问题啊。】
　　【三天三夜：挑衅.JPG】
　　【三天三夜：[ 图片 ]】
　　宋东隅皱眉，熄屏转着手机。
　　“段誉。”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正在闲聊的人，三人齐齐转头看他。
　　“上星期来店里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他这话说的范围有点大，工作室每天人流量也不小，但能让宋东隅单独拎出来记住的也没几个，段誉很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段誉想起那个寸头男：“就指名道姓让你亲手做图的那个男的？长的一般，剃个寸头。记得啊，怎么了？”
　　“对。我觉着挺不对劲。”宋东隅盯着那个人发来的那句话，把那张图片转发给了段誉。
　　段誉听到提示音，拿起手机点开，夸张的挑了挑眉。
　　【隅：找茬的。】
　　段誉放下手机，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脸色却因为那张照片稍稍沉下来。
　　图片是一张床照，男主角是姜阳。
　　挺幼稚的伎俩。
　　几个人又热热闹闹聊了会，段誉很洽谈，基本上不会让场子冷下去，胡莨也是个出了名的小话痨，俩人正好搭伙聊起来没完没了的，胡莨注意到段誉脸上隐隐有了疲态。他看了眼时间。
　　病房里挺暖和的，他刚刚就把外套脱了。他拿着外套站起来。
　　“哥，段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休息。”他看着眉头紧皱的宋东隅，轻声也招呼了下。
　　宋东隅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眼看他。
　　“你怎么过来的？开车了没？”胡衍青问他。
　　“没，赶完图打车过来的。”胡莨已经穿好了外套，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我叫个车。”
　　“我送你。”宋东隅把帽子戴起来。
　　“不用麻烦了东隅哥，我自己打车就行。”胡莨笑着说。他公寓离这医院还挺远，这个时间点太麻烦人了。
　　“不麻烦，我也打算走，顺便送你一程。”宋东隅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大步走向了门口。
　　“让他送你，这个点了车不好打。”胡衍青稍有些吃力的扶起比他高将近一个头的段誉，打算带他去洗漱。
　　“行。谢了。”他也不再推脱。
　　胡莨跟着他出去，电梯里已经有两三个人，两人沉默着走进电梯。宋东隅在人群中尤其高些，贴边站在一起有无端的压迫感。
　　“一楼到了—”
　　他俩靠门站，率先出了电梯。
　　胡莨看着宋东隅径直走向一辆Jeep，还挺符合这人的气质，他打开副驾驶坐进去。
　　“银座花园。麻烦了。”胡莨系好安全带，主动报了住址，他公寓离这个医院挺远的，但今天那个图的客户地址在这边，他打车过来送完图感觉有点难受就顺便进去挂个水。
　　宋东隅嗯了一声，打着火把车开出去。他放在置物盒里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清楚的展示在两人眼前：杨泽。
　　宋东隅没动，看到来电显示后，他只扫了一眼就继续专注开车。
　　电话自动挂断后又重新响起来。
　　“不接吗？”胡莨看着不依不饶响着的手机。“万一有什么事呢？”他说完就把头扭向窗外。
　　宋东隅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但没人说话。
　　“不说话就挂了。”宋东隅耐着性子说。
　　“你竟然接我电话了？”清润的音质传入寂静的车厢里，带着浓浓的醉意，像是问句却也像一个醉鬼的喃喃自语。
　　宋东隅从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面色就很淡，这句语气软绵绵的话也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任何松动。
　　“喂，你在听吗？”那边没得到回应追问道。
　　“说重点。”宋东隅平淡的开口，尾音向下沉。他说话时，右脖颈上的蝴蝶翅膀随着肌肉的鼓动翩翩起舞。杨泽听到宋东隅不耐的语气，缠着酒气呼吸又急促起来。
　　“我喝多了，在简肆。你能来接我吗？”杨泽声音放的更低，几近恳求。
　　简肆是当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酒吧，宋东隅平时出入这些场合的频率很低。
　　他单手把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弯，本来行驶平稳的车逐渐加速。
　　“不能。我帮你叫个车。”说完挂了电话，叫了个网约车。
　　“介意我抽根烟吗？”宋东隅转头看副驾驶的胡莨，询问他的意见。
　　胡莨摇摇头：“你随意。”他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中控台上放着的烟盒，手有点痒。
　　宋东隅把驾驶座的车窗打开，夜里温度低，他低头点着烟。他抽的烟焦油含量低，味道不冲。
　　“没吹着你吧。”
　　“没有。”
　　车窗开的不大，吹不到胡莨，窗外闪烁过去的路灯照进车里，宋东隅的脸忽明忽暗。
　　“在哪上学？”
　　胡莨报了个校名，本地有名的美术类院校，挺难考的。
　　“挺好。大几了？”
　　“大三。”
　　宋东隅叼着烟浅浅吸了一口。
　　“毕业想做什么？”
　　胡莨本以为他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没想到他又开了口。胡莨转头看他。
　　“室内设计师。”胡莨笑着回答，他现在在师哥推荐的工作室实习，能力挺受重用的但没什么工资。
　　宋东隅心情看起来不算好，但还是接了他的话。
　　“那挺好，很优秀。”
　　“你呢？”胡莨反问，其实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和段誉关系这么好的只能是和他一起开工作室的那个纹身师。
　　宋东隅却答非所问：“二十八。
　　胡莨古怪的抬眼。
　　我又没问你年龄，不过顺带知道了年龄也挺划算。
　　宋东隅脸上挂着点笑，原本紧绷的面庞放松下来。
　　“以为你问我年龄呢。”
　　胡莨眨眨眼，欲开口又咽回去。
　　一根烟没抽完，宋东隅掐灭扔出窗外。车里还有病号，虽然退烧了但也得注意点。他刚刚有点没控制住情绪。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病号也想抽，只是没好意思开口要。
　　宋东隅的手机又响起来，依旧是杨泽，他腾出一只手按下接听。
　　“您好，是宋先生吗？您的朋友在我们酒吧喝醉了，要我们拨打了这个电话。”
　　宋东隅说是他。
　　“已经给他叫了车，我把车牌号发在这个号码上，一会麻烦帮下忙。”
　　挂了电话后，宋东隅抬手掐了掐鼻梁，脸色略有疲态。
　　“我就在那个路口下吧。前面容易堵车。”胡莨抬手指了下。他猜宋东隅应该和他不顺路。
　　宋东隅点头，把车开过去停在路边。
　　胡莨下车后敲了敲窗户，笑着弯腰等待。宋东隅侧头望入那双眼，车窗降下，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逐渐清晰。
　　“东隅哥。留个联系方式吧。”胡莨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宋东隅没应他，也没什么动作，就静静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我朋友想纹身，可以找你吗？”胡莨看他没回答，继续说。他没撒谎，室友提过想纹身的事情，一直抱怨找不到靠谱的工作室。
　　宋东隅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好看，他从置物盒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出去。
　　“可以。”
　　胡莨接过名片。宋东隅开车走了，他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烫金名片。
　　他当然是故意的。
　　走进便利店拿了一盒绿茶。结账时又照着宋东隅那盒烟买了来抽。
　　他朝公寓走，夜风有些凉，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有几个下班晚归的急匆匆的走着。他一个人抽着烟慢吞吞踱步。
　　很没劲儿的烟，但莫名的上瘾。
　　打开公寓门，胡莨把钥匙扔在玄关，光脚走进去。公寓里有地暖，他不爱穿拖鞋。
　　他拿着手机给室友发消息，大三他们就搬出来住了，不过刘成洲最近都没回来住过，他谈了个女朋友，两人在外面租着房子，但这边的房租照交。
　　按他的说法是吵架要有个地方去。
　　当娘家了。
　　【糊涂涂：还纹身不？】
　　他翻了早上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提醒他爸妈签收买的按摩仪，妈妈回了个非常舒服，谢谢儿子。
　　他妈前阵子时不时提起自己脖子有些难受。按摩仪物流挺快，没两天就到了。
　　刘成洲回复他了。
　　【大橙子：纹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糊涂涂：有个靠谱的。】
　　【糊涂涂：[图片]】
　　胡莨把名片拍下来给刘成洲发过去，他拿了换洗的衣服打算去洗澡。刚退烧本来不能洗澡，但一身黏糊糊的实在是不舒服。
　　【大橙子：USK？卧槽你咋搞到的，业内一流的工作室，图精活好。】
　　【大橙子：但价死高。】
　　刘成洲不是缺钱的人，每天泡吧撩妹不重样，给身边带着的人买这买那毫不吝啬的。他说价高那肯定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高。
　　水温已经上去了，他脱了衣服进浴室。
　　【大橙子：就是时间排的太后了，我上次问他们说暂时不接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