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重逢》话匣子里的鱼子酱

5、（五）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稍微清醒了些。想来是我脑门上的退烧贴起作用了。只是我并没有贴这东西的印象，多半是阿纲贴上的。
　　虽然额头凉凉的非常清爽，但脸上的热度怎么都消不下去。
　　门虚掩着，阿纲路过的时候从门缝投来一眼，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他将门缝拉大了一些，探头进来，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如实回答：“温度降了一点，没那么难受了。”
　　“我去拿退烧药过来。”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小声说：“不要关门。”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还是低声应了句：“好。”

　　看着阿纲忙前忙后的身影，我不禁有些感慨。
　　自打高中奶奶去世之后，每次生病我都是自己熬过去的。一来我是很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二来我确实也找不到可以麻烦的人。
　　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人，竟然还是中学时在医务室手忙脚乱替我找纱布和药的那个人。
　　人生病的时候难免比平常脆弱些，回忆里那些画面让我鼻头有些酸涩。
　　阿纲拿着水杯走进来，看到我之后脸上闪过几分慌张，“怎么哭了？哪里疼吗？”
　　我拼命眨眼掩盖泪意，“我没哭，你看错了。”
　　他并没相信，但也没多说，只是走过来将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问：“有食欲吗？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你做吗？”
　　他语气平常，“我可以试试。”
　　我面露震惊。
　　他解释道：“在外面的时候如果想吃家乡的食物，只能自己动手。”
　　“我还以为狱寺会主动包揽。”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减缓了一些胃部的饥饿感。
　　阿纲脸上写满一言难尽，“他是挺想包揽的，就是他做饭时的破坏力比他的炸弹还大。”
　　我猛地咳嗽起来，“……炸弹？”
　　他赶紧接过水杯以防水洒得到处都是。
　　待我平复了一些，他像是刚刚根本没提到过某个危险的词汇一样淡定自若地说：“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先点外卖吧。明天我从家里给你带。”
　　我佯装失望。
　　他笑了笑，说：“以后有机会给你做，我会做的东西都没什么营养。”
　　我眼前一亮，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于是我更加大胆，期待地说：“想吃茶泡饭。”
　　“好。”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这样眼含笑意说好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心动。
　　“既然这样，今天这顿我来请客。”

　　解锁手机之后我看到有不少新消息。而我正好是那种不能忍受手机APP有小红点的类型，在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已经擅自点开了聊天软件。
　　大部分都是阿纲发来的，但有一条竟来自于赤崎先生，内容是让我有空的时候回个电话。
　　这时候我才依稀想起，那天在居酒屋碰见的时候，他似乎嘱咐过我到家了跟他说一声。
　　……现在跟他说我到家了还来得及吗？
　　阿纲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适时开口道：“前天晚上赤崎先生给你打过电话，是我接的，我跟他说过了。”
　　“啊好。”
　　“他好像知道我？”
　　“是中学的相册，他看到过我们的合影，我和他提起过。”我那个时期不太拍照，没留下什么照片，仅有的几张比较正常的都是和阿纲一起的。
　　“有相册？”他像是来了兴趣，“我可以看看吗？”
　　我果断拒绝。那本相册是老人家整理的，里面大部分的照片都是我在赛场上面色扭曲的抓拍，实在不好意思拿给他看。
　　他并不显得失望，但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放弃。
　　“水有点凉了，我去帮你倒一杯新的。”他拿起水杯走出房间。

　　我知道他是在给我留空间。但说实话，他就算真在旁边听我打电话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我跟赤崎先生的电话估计还没推销员和客户之间来得感情深厚。
　　我拨通了赤崎的电话。
　　“喂，杏？”
　　“是我，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有什么事吗？”
　　“有一份工作要用到的文件留在你那里了，要去取一下。明天可以吗？”
　　“我明天一天都在家。”
　　挂断电话之后我忍不住笑了笑。结婚一年多的夫妇打电话能生疏至此，想必在外人眼里十分滑稽。
　　此时我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态似乎有所转变。
　　之前，纵然我对赤崎先生并没什么感情，但每每这种时候，我还是会感到难过。倒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而是“我怎么活成了这幅样子”的挫败感。
　　而现在，我内心非常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是因为阿纲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晚饭我本来想点炸鸡，但是被阿纲用眼神暴力镇压了，最终还是点了好消化的东西。
　　外卖送达的时候是阿纲去拿的，我感觉有点奇妙——由于是独居女性，往常我点外卖的时候都是让人直接放在门口，等确认人走远了我才会开门拿。
　　之后我们还一起吃了饭，我听他讲了很多留学的趣事。这也没办法，毕竟我的大学生涯可以说是乏善可陈，没有经济压力但又有婚约掣肘，我基本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学习。不过正因如此我除了自己专业以外，还辅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和当初好像反过来了。以前通常都是我一个劲在说，阿纲几乎不会提起他的日常生活。我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但是正如他包容我的种种一样，他不提起的事情我从不会问。
　　饭饱喝足后他告辞准备离开。我将他送出门去，轻柔的晚风让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也像是在宣告如梦般一天的结束。
　　明明一开始去参加同学聚会，只是为了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而已。
　　他说明天还会过来，我没有拒绝。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清楚地感觉到他柔软的外表下隐藏着强硬的一面。
　　但是我还是得像他道谢。
　　“真是麻烦你了。”
　　“是我要向学姐道歉才对。”
　　我不解地看他。
　　“感觉你从前天遇到我开始就一直在遇到各种意外。”他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我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但是我模糊地感觉到他话中藏着几分寂寥。
　　他听上去在说自己总是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好的事情一样。
　　“当然不是。”我顾不上许多，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能和你重逢是这些年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他微微睁大眼睛。
　　我强忍落荒而逃的冲动，佯作平静道：“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他说。
　　我关上门，心如擂鼓。

　　我从窗户目送他离开，然后从镜子的反光里看见了满面红霞的自己。
　　虽然我对此经验并不丰富，但是我知道，这是恋爱了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希望5章以内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