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
白天睡太多的后果就是晚上怎么都睡不着了。哪怕吃了感冒药我也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循环播放这几天的画面。短短三天我感觉过得比过去三年都跌宕起伏。
挣扎到四五点才好不容易熬出一点睡意，我犹豫了一阵，还是给阿纲发消息让他下午再过来。虽然可能已经太迟了，但是我希望不要每次都让他看到蓬头垢面没睡醒的样子。
我准备放下手机的那一秒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阿纲：好。你还没睡吗？
我忍不住回：白天睡太多了现在睡不着了。倒是你怎么还没睡？
阿纲：有工作要处理。
我盯着工作两个字，陷入了沉默。什么黑心公司会让人工作到这个点啊。即使算意大利时间，现在也接近凌晨了才对。
我跟他闲聊了几句就感到困意汹涌而来。然而直到我们互道晚安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丝一毫要去睡觉的意思。
这工作一定给得很多吧。
第二天，我如自己所料睡到了下午。我赖了一会儿床，艰难地爬起来洗漱。没想到洗脸洗到一半就听到了门铃声。
我匆匆收拾了一下，打开门，果然是阿纲。
“你时机也太好了，我刚醒。”
他笑了笑，说：“直觉。”
这么好用的第六感我也想要。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完全看不出困倦的模样。这就是社会人吗，无论前一天工作到多晚，第二天都得保持神采奕奕的状态。流泪了。
同时他也在打量我，“看上去已经退烧了。”
说实话，有些遗憾。要是能再摸摸我的额头就好了。
他跟在我身后走进饭厅，将便当盒放在饭桌上。
我问：“你在家吃过了吗？”
他摇头，说：“一整天都在外面办事。”
此刻我特别想知道他睡了多久。
他打趣道：“就算学姐食量再大，也不可能一个人把这份便当都吃完的。”
我看着三层的便当，默默咽着口水，心里想阿纲的记忆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和普遍小鸟胃的日本妹子不一样，我从以前开始就相当能吃。我那时候还一度为此感到羞耻，还是阿纲跟我说因为我是运动员所以吃得多也是正常的我才接受。
当然，我不练田径之后就发现，我就是单纯的吃得多，但那时我也过了会为此感到羞耻的年纪了。
“明天我要回意大利了。”
“咳、咳咳——”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
“没事吧？”阿纲把水杯推过来。
我喝了两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么快？”
他点头，“有点事要处理，得提前回去。”
我不禁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很严重吗？你昨天也工作到很晚。”
“没什么大事，平时也工作到这个时间。”他轻描淡写。
我真诚地说：“有没有考虑过辞职呢。”
他一脸“我有苦衷但是不能说”。
我笑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我当然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像个普通朋友那样。但我又有点害怕听到答案——毕竟，出了国的人，一年半载不回国也是正常的。
我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他突然说：“留学的事情我会帮你打听的。”
“啊？”这回我是真清醒了。
“如果想留学的话，现在也不算很晚。”
我怔了怔，笑道：“那都是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但是学姐其实是想去的吧。”他十分笃定。
“好麻烦，还得学语言。”
“你大学的时候有修意大利语吧，有基础的话再捡起来很快的。”他看着我的眼睛，“而且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我沉寂多年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只是我也说不清，这剧烈的心跳是因为重新萌芽的感情，还是因为他所描绘出的未来。
我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你现在看上去过得不开心。”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一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这些年我就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土里一个劲地催眠自己我过得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而阿纲像是把我从梦中叫醒了。就像中学那年他从天而降闯入我的生命，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没有放弃生活、我还有大笑的能力。
他有些错愕，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塞给我，小声说：“别哭。”
我当然不快乐。从奶奶去世之后我每一天都过得不好。在被告知有关遗产的事情之后我一度觉得自己的生活像一个笑话。
曾经拼命追寻的变得唾手可得，但是已经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才会自暴自弃。所以才会放弃抗争接受婚约。所以才会放弃梦想没有继续学业。
“不是这样的。”
“嗯？”是我不小心说了什么吗？还是他又通过直觉猜到了我的想法？
“这不叫自暴自弃，”在眼眶不停打转的泪水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分外温柔，“你已经很努力了，只是要休息一下而已。”
而后，他犹豫片刻，伸手轻柔地碰触我的发顶。
我在他的温柔里丢盔卸甲。
他耐心地等我整理好心情。
等我终于擦干了眼泪，他问：“做好决定了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只要我点头，他会帮我摆平一切困难。
我说：“你打算怎么辅导我？明天不是就要回去了？”
他振振有词：“学姐，现在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善用智能手机。”
我终于破涕为笑。
这时，门铃声再次响起。
我这才从记忆深处想起昨天和赤崎先生的那通对话。
我一瞬间有点惊慌。虽然我和阿纲现在是完全清白的，但让名义上的丈夫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
……而且，阿纲确实让我下定了解除婚姻关系的决心。我不想继续过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了。
阿纲说：“没事的，你去开门吧。”
我的心奇迹般安定下来。
我帮赤崎先生打开门，打了个招呼。
阿纲来的时候似乎把鞋子放进了鞋柜，以至于赤崎先生并没第一时间注意到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跟他一起走进房间，还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介绍阿纲，却发现饭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桌上的便当。
“你在吃饭？”赤崎先生听上去有点惊讶。
“嗯……”虽然我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在家吃饭要用便当盒就是了。
他笑道：“胃口这么好。”
我不禁有些恍神。我和赤崎先生好歹也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他原来从来没发现过我吃得多的事情吗。
他很快拿好了文件准备离开。
他穿鞋的时候，我问：“这段时间忙吗？”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问他的工作，但还是回答道：“有点，有个项目在收尾阶段。”
我点点头，“等你有空了，我有事情想跟你谈。”
“我知道了。”
等我送完赤崎先生再回到饭厅里，阿纲又坐在他之前的位置上了。
我不禁问他：“你去哪里了？”
“躲起来了。”他一脸无辜。
“倒也不用如此。”
他说：“但是你看上去不想让我和他碰面的样子。”
感觉我在他这里已经没有隐私可言了。
“就是感觉会有一点尴尬，”我小声说，“而且万一躲起来被发现了，不是更像偷情被抓包吗。”
他愣了下，耳朵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色。
哦豁。这几天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肯定身经百战。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纯情的样子。
人或许骨子里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看到他这样我就忍不住进一步调戏。
“还以为你在意大利肯定经验丰富。”
“你对意大利到底有什么误解啊！”这吐槽的样子有点当年的感觉了。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