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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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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包厢里的时候,阿纲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不止听到了那尴尬的对话。他还看到了和杏对话的那个男人和同性亲密的场景。
杏对他来说是有几分特别的。
自Reborn出现后,他的生活就彻底脱离了轨道。他当然没有后悔,毕竟这一路走来得到的总比失去的多。只是那时候太小,偶尔也会有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难免会想要逃避。
而杏是他少数,或许是唯一一个,和彭格列扯不上关系的朋友。
这样想来,她是像避风港一样的存在。
下午的时候,阿纲一眼认出了杏。
这些年他们没有联系,但是他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一些零碎的消息。例如她跳级考上了大学,变回了名副其实的前辈。又比如说她一毕业就结了婚,在家当起了全职太太。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杏一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的模样。她身上的气质,总是让阿纲不自觉想起自己的妈妈。
更巧的是,连经历都有点相似。
沢田奈奈是幸福感高、很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尽管丈夫用莫名其妙的借口几年都不回家,大部分时候她仍然能过得很快乐。
但是阿纲还是曾在那张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脸上见到过寂寞的神情。
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成为沢田家光那样的男人。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会在杏的身上看到当初妈妈的影子。
阿纲一直在暗中留意杏。
——她刚刚回来得太急,连外套都忘记脱下还给他。
她回来之后就开始一杯接一杯喝酒。只是她似乎忘了,梅酒虽然酸酸甜甜好入口,但是后劲可是很足的。
不知过了多久,杏站了起来,像是准备离开了。她看上去十分正常,说话也很有条理,甚至客气地拒绝了京子送她的提议。
阿纲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毕竟她还拿着自己的外套。他试图给自己过度的关心找个合理的理由。
他一走出去就看到杏捧着手机一脸迷茫地站在马路旁,像是一只迷了路的猫。
阿纲喊了声学姐,没得到回应,便走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杏转过头来,看清是他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阿纲,你来啦。”
阿纲不由得一愣。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对方只是在说醉话而已。
“我送你回家,地址是?”
他没得到回应。
刚刚还冲着他笑的女子现在满脸困倦,身体不断打着晃,看上去随时能就地睡着。
阿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从对方手里滑落的手机。不等他松口气,他感到肩膀一沉——杏如他所料睡着了。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腰以防她就这样滑落到地面。
感受着耳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阿纲不得不接受她就这样睡着了的事实。
阿纲站直了身子。杏的头从他的肩膀滑落,他不得不又抱紧了些,好让她能靠着自己的胸口。她的碎发若有似无地擦过阿纲的脖子。
他正苦恼该如何是好,追着他的狱寺姗姗来迟。他身上的衣服略显凌乱,阿纲猜测是出来的时候被醉鬼缠上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狱寺走近了才看清阿纲怀里还抱着个人,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阿纲倒是如释重负,“你来得正好。能帮忙把车开过来吗?学姐喝醉了。”
“稍等,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再次独处的时候,阿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杏的姿势有多暧昧。但他一只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得扶着对方,一时间也不好变换姿势。
阿纲倒没什么旖旎念头,只觉得无奈。
——也不知道是对所有人都没戒心,还是对他太过放心了。
他又想起从前。
在他印象里,杏一直比他要高上不少。不过想来也正常,他中学那阵身高不到一米六,女生发育本就早,杏还比他大一岁。
和狱寺山本他们比,他迟迟没开始长个子,本来都不抱希望了,却在高中的时候一举突破了一八零大关。
杏和那时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或许是大学疏于锻炼的缘故,她比阿纲记忆里更瘦弱一些,此刻在他怀里甚至可以用娇小玲珑来形容。
狱寺很快将车开了过来。
托杏的福,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帮阿纲开了一次门。
阿纲十分轻松地将人抱了起来,塞进车里。
狱寺问:“我们去哪里?”
阿纲:“先回家吧,没问到学姐的地址。”
昏暗的车厢里,阿纲听到一声极轻的啜泣声。他一开始以为听错了,直到汽车驶上大路,两旁的路灯将杏眼角的泪水照得清晰可见。
阿纲愣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杏的眼泪。
杏回归学校之后再次加入了田径部。她因家里的事情荒废了很长时间的训练,只能靠着拼命加练追赶进度。
正巧阿纲被Reborn下了提高成绩的死命令(意思是要么提高要么死),每天都在学校补习到很晚。
每次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总能在操场上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后来有一天,阿纲在楼道里遇到准备去医务室的杏。他看对方走得太过艰难,鼓起勇气问要不要帮忙。而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坦然地接受了帮助。
这是他们成为朋友的开端。
阿纲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在社交上是相当被动的人,用现在流行的那一套说,他是个I人。让他主动和人搭话无异于酷刑,但是他就是开口了,所以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他和杏逐渐在往返于医务室的过程里变得熟悉。
有一次,杏把膝盖摔得血肉模糊。但她消毒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抿嘴,过了一会儿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和他说笑。
不知为何,身边的同学总是乐于给杏塑造小可怜形象。阿纲每次听到都十分不以为然。他始终觉得,杏的内心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更加强大,所以才能总是乐观面对生活加诸于她身上的种种。
他有时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内心。
他憧憬她。
手机铃声打断了阿纲的思绪。
来电显示是冷冰冰的“赤崎”两个字。
他思索再三,按下了接通键——万一对面因为打不通电话而报警,事情就尴尬了。
“你好。”
对面明显一愣。
阿纲自报家门并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赤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沢田君,我听杏提起过你。”
阿纲有点好奇她是如何提起自己的,但他无意和这个男人多说,他大可以直接从杏那里获得答案。
他没接话茬,只是礼貌地询问地址。
“地址……”对面语气尴尬,“请稍等。”
阿纲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以压下心中的怒火。
过了一会儿,对方将地址告诉他,他重复了一遍确认没错,然后挂断了电话。
“啧。”
狱寺从后视镜看他,“要去这个地址吗?”
“不用,”阿纲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窗户反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还是回家。”他不可能把杏就这样一个人丢在家里。
狱寺微微挑眉,应了句是。
阿纲闭上眼睛,眼前闪过杏下午穿着奈奈的裙子站在门口的模样。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杏在他心里几乎变成了一个符号。而就在今天,那个符号又变回了活生生的人。他这些年一直在心里勾勒的单薄形象突然变得血肉丰盈起来。
她看上去过得不太开心,也不再像他印象里那般无惧无畏、无坚不摧,但阿纲并没觉得失落。她从一个他追逐着的背影,变成了他想护在身后的人。
从前,是杏给他带来力量,而现在换他来保护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