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回不去了 ...
-
“纪尧。”
“尧尧？”
稚嫩和成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圆润的小脸逐渐变得深邃立体，纪尧看清那张脸之后，倍感失望。
原来，时间真的会磨平卡姿兰大眼。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纪尧看着那人提着牛皮纸袋，一步步走上楼梯，在最后一节台阶停下了。这个角度对于纪尧来说，刚好能对他嗤之以鼻。
“我刚回来。”商榷试图触碰搭在扶手上的手背，“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那么笑过了。”
纪尧侧开身子，径直走向餐厅，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商榷停在空中的手轻轻覆盖在刚刚的那块地方，汲取着上面的余温，待到温度消散才追随那人脚步。
“商先生，我今天的工作任务是什么？”纪尧端起桌上豆芽干明汤放进微波炉，看着那人一边掏外卖盒，一边自顾自地报菜名。
“商先生，我说——”
“我姓商，单名一个榷。渡水横木的意思。”他说，“这里没人叫‘商先生’ ！”
“……”
这或许是个冷笑话吧。
“我还没吃中饭。”商榷拉开并排的两个椅凳，“陪我吃饭吧！”
“这算我的工作内容？”
那人叹息道：“你说是就是。”
纪尧端着碗挑了一个离商榷最远的地方，头也不抬地喝着汤，但是直到余光中出现了商榷的身影。
“面对面我吃不下。”
“……”
商榷停下动作，重新把个各样的菜式移到纪尧面前，自己端着米饭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面前只放了一盘苦瓜镶肉。
吃完之后，纪尧起身把碗筷手洗干净后，又用擦碗布擦净水渍，整齐地摆进壁橱。
因为他只动了最近的一道红糖糍耙，就只扔掉了一个外卖盒，剩下的都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
“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商，商先生，再见。”
商榷的名字如今对于他而言，着实没有勇气再启齿。
昨晚，似乎已经用尽了他七年以来积攒的所有气力，才敢喊出那个名字。
“尧尧，这里是你的家，我们的家。”商榷夹起一片苦瓜片，嚼了几下，才发现苦不堪言，硬生生地咽下苦水。“你不要了吗？”
“……”
他在这里呆了尽十年，怎么能抛舍的下？可是，他的家早就支离破碎了，这里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罢了!
“尧尧，你说过可以理解我，可以原谅我的……为什么你还是对我，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商先生，我先回去了。”
纪尧脚上的拖鞋明明用的最轻便的材料，可非但不轻，反倒是越来越沉重。他吃力地挪到玄关，有那么一刻，竟然还想让那个人能冲出来
“所以，你只是不会再喜欢我了？不会再要我了？”商榷大喊。
纪尧咬了咬嘴唇，“是。”
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后话。
纪尧不经自嘲，商榷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可能为谁而改变。他很聪明，精打细算地计划每一步。一旦发现无利可图，就立马釜底抽薪，决绝止损。
当年，他与商榷一夜温存过后，他问商榷愿不愿意尝试喜欢自己，结束他们畸形的关系。
商榷却反问他现行的关系有什么不好。
他当时年少浮躁，赌气说：“不同意就滚回去！”
在玄关呆了很久，卧室里的人也没有追出来。
后来，纪家董事会结构重整。纪尧才明白，自己在商榷眼里，和垫脚石没有区别！
又何必要费神费力经营复杂关系呢！
“纪尧！好好珍惜你所剩无几的自由！”
一语道醒梦中人。
“你什么意思？”纪尧难以置信地看向徐徐走来的身影，“你还想从我这里榨出什么！”
“回来的匆忙，确实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我先送你回去，晚上我接你吃火锅。”
商榷把缩在角落的人拉到身边，目光阴沉，继续说道：
“我劝你别想动逃跑的心思！除非你想让你爸爸‘尸骨无存’ ！”
纪尧怒目圆睁。“七年了，你还是只会威胁别人！”
“好用就行。”
晚上，纪尧一脸不情愿地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坐在商榷的身边。
“你看，这家店还和我们高中时一样火爆。”商榷举着手机，让纪尧看许多位置都已经满员了，“幸好我早上就预订了位置。”
纪尧觉得大总裁日理万机，还要和那些高中生抢座位，着实有些滑稽。
“哼。你怎么不威胁老板娘，把店面占为己有啊？”
“那尧尧想要吗？我可以买下来……”
“不喜欢。”
两人被陆陆续续上来的人挤进角落。
纪尧很是庆幸自己下车时决定把那一束玫瑰花毫不犹豫地扔在后座。
“多希望我也能在顶层，望着江景吃火锅啊！”
“听说顶层的包间一个月就一个名额啊！还难抢的！”
“抢？姐妹，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啊！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了，还愁没有一间包间？”
“走了，走了……”
电梯间里的红白校服一撒而尽。
纪尧从那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低头看向地面时，瞥见了铮亮的皮鞋上多了一个灰色的鞋纹。
“对不起啊！我带了纸，你要不擦擦啊吧！”
商榷也注意到了鞋上的印子，却面露喜色。“没关系，这是你离我最近的一次。我很开心！”
纪尧嘴唇紧闭，手揣在口袋里，不做多言。
商榷把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挑不出毛病。倘若非要指摘些什么，只能是吃饭的人并不合眼缘。
“你不用给我夹，我有手！”
纪尧看着旁边的空盘子上的食物越积越多，而且商榷已经穿戴好手套，准备拆螃蟹了。
“你慢慢吃，不急。”
商榷从小就不爱笑，和纪尧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强颜欢笑，难看极了！
可是，25岁的商榷却笑得很亲和，令人舒服。
“你不饿吗？”
商榷顿了一下，摇摇头，继续用勺子抠挖着里面的蟹肉。
这是纪尧记忆中最差的一次火锅体验。
或许，他们应该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好排解心里的不畅。而不是像现在，默契地压抑着情绪，谁也不愿意挑破表面的和平。
“这里离我们的高中很近，我们进去走一走，好吗？”
“你是老板，你要怎样就怎样。”
纪尧扭头跟在商榷身后。
近几年，龙城城建重新规划后，好多地方都变了样。纪尧走在街上时，时常觉得自己和这城市格格不入，走到哪里都是陌生的。
路上的行人眼光触及到他时，开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穿着，然后把帽子压到最低，眼睛只盯着前面之人的脚后跟。
那人走哪里，他跟到哪里。
“尧尧，你在害怕吗？”
不知何时，鞋跟变成了脏兮兮的鞋面。
“没，没有。”
商榷搂上纪尧，“可是，你在发抖。我牵着你，好不好？”
纪尧颔首。
学校外面有很多来往的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穿毕业服照相的学生。
他们等红绿灯的时候，纪尧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情景。
三五成群的男孩嬉笑玩闹，有一个性格热烈的男生出其不意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下一秒，那个男孩扑倒在另一个男孩身上，其他人上手揉乱了他做了好久的发型，过马路时还骂骂咧咧。
纪尧驻足，眼光一直被那个簇拥着的男孩吸引，直至他们被淹没在人群里，找不到踪迹。
“尧尧……”
“没事，继续走吧。”
那晚，商榷每走到一处，都要描述一遍曾经两人的细节。从开学典礼到学校的礼堂，再到美术室，想方设法地唤醒那个烂漫而热烈的少年。
纪尧靠在讲台上，“演讲说完了就回去。”
“尧尧，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不好？让我弥补你缺失的七年，让我好好爱──”
“商先生，你什么时候这么文邹邹的了？”
纪尧摩挲着铅笔上的刻字，变换了手势，在空中虚晃了一下，继续说：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两次。商总，你学习那么好，一定懂。”
“但是你还是你，你还是我的尧尧！”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商榷，上手就把背对着他的纪尧，控制在讲台和自己之间，无法动弹半步。
“滚…开…唔…”
铅笔伴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掉在地上，笔芯摔成了两半，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和我接吻就那么恶心吗？”
纪尧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推开了人，面色发青，扶着桌边干呕。
听到那句话后，他积攒的愤怒一触即发。
“是，很恶心！非常恶心！”纪尧轻咳几声，继续控诉，“那个时候的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商榷，真是委屈你了！为了扳倒我们家，你不惜和我一个基佬厮混在一起！”
纪尧失心疯般地笑了，“你应该更觉得恶心！”
“我没有！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纪尧扑上去，揪上他的衣领，歇斯底里道，“可你在哭，你在哭啊！我明示暗示了许多次，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自始至终，你都没给过我回应，不是吗？”
“尧尧，你哭了……”商榷伸手想揩去那些苦涩的泪珠。
他长到25岁，第一次见纪尧哭。在父亲的葬礼上没哭、带上手铐时没哭、他们分手时也没哭。今天，他哭了。
“商榷，我不喜欢18岁的我，就像你不喜欢18岁的我一样！”
“那你能不能像喜欢18岁的我一样，喜欢25岁的你？”
纪尧收敛起情绪，松开那人的衬衫衣领，娴熟地点上烟支，走出教室，透着缭绕的烟雾看着红白校服穿梭往来。
18岁的商榷？
可是喜欢商榷好像从懵懂无知就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