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手书》D某

10、塞耶罗纳9

　　海婴明白了，只要他学公孙云说话就会奖励他好吃的，小海婴悟性很好，只一会就分清自己叫海婴，眼前这个“两脚兽”叫公孙云，还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只是第一次说话舌头很僵硬，这已经让公孙云很是诧异，她的学习能力居然都超过了普通的孩子。大半袋糖果很快下肚，婴婴嚼都不嚼，直接存到体内的囊袋里打算慢慢吃，公孙云也不阻拦，随他去。

　　很快，海婴突然不舒服，他感觉腹部一阵痉挛，忍不住钻进水里反刍，软糖连着夜明珠一起掉到水里，天色略晚，在海水里泛着微微的紫光，公孙云迅速将它捞起来，还假装关心皱着眉头去抚摸着小海婴的后脖颈：“别吃那么急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海婴不明所以，红着眼圈晃了晃脑袋，看到公孙云手里的夜明珠挣扎着想拿，但是公孙云死死地攥在手里。

　　公孙云说：“这个你一定要还给我，我下次给你带一个更好看的。”她不知道海婴听懂了没，急促的解释。

　　海婴是鲛人崽没啥手劲，但她又真的很想要夜明珠，海婴越是使劲公孙云攥得越紧，根本拿不到，她爪子一滑没拿回珠子反而自己扑倒进水里，她浮上来眉头紧皱嘴巴张大，公孙云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下意识地也想闭上耳朵（当然，只是想想），海婴又闭嘴狠狠地咬住下嘴唇，似乎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哭，眼泪依旧不争气地掉下来。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公孙云看见泪珠从那双泛红的眼眶成串落下，在坠入海水前凝结成一颗颗不规则的琉璃色珠想起古人有此传闻，手忙脚乱去擦婴婴的眼泪，又偷偷藏了几颗捻在手心。

　　不管是孩子还是什么小猫小狗，感受到被人在意或者心疼了，便会更委屈，海婴憋不住大哭起来，鲛人的哭声高亢且刺耳，公孙云感受到之间那泪珠落在手上成形，一粒粒黄豆般大小划过她的手指，她看着海婴眉毛拧作一团，一边哭一边拽着公孙云裤子，心也跟着揪起来，美人胚子连哭泣都让人感到那么心碎怜惜。

　　“哭什么……哎，给你好吧，我不要了。”公孙云倍感头疼，这夜明珠本是她的，现在却弄得她不是了，她想想自己另有一个爸爸也不责怪她，还是算了，等混熟了也许可以沟通，到那时候再要回去吧。

　　她将那颗紫光幽幽的夜明珠塞到海婴手里握住她的手攥紧，“没事了，送你了，不哭。”公孙云总是对一个人哭泣不知所措，她只好重复着那几句话“我不要了”，“给你了”。

　　夜明珠失而复得，海婴慢慢不哭了，她把夜明珠和有些化掉的糖果找回来再塞到嘴里藏回体内囊袋，但因为刚刚哭好喉咙肿着，呛到了。

　　……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公孙云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她告诉海婴自己得回去了然后穿上衣服将黑云调成飞行模式飞回小岛，半路发现婴婴一直追随着她的飞艇，身形看着纤细孱弱但是她稍微摆动鱼尾便可以游得飞快期间还跃出海面发出欢快的鸣叫，像鲸鱼般空灵。

　　公孙云低飞于海面伸手去撩掠海水，海婴凝起一段又一段波浪去接引于她的指尖，海婴凝起的水浪和海水不一样，这种生命力的魔法她能感应得到，神奇又淘气。

　　公孙云有一瞬间想把她骗到家里，为她专门制做一个水族馆，将她藏匿在那里，永远供她欣赏，但很快她自我否定了这个自私的行为，鲛人是属于汪洋大海的，是海中精灵，应是自由的。

　　……

　　然而，公孙云觉得她根本不用骗，因为海婴这条笨蛋鱼已经跟着公孙云的摩托艇游到了海边，海婴看着陌生的陆地有些犹豫，这是他从未涉及，也不曾好奇的领域，但眼前这个人，让他有了这种想法，他想看看陆地是什么样的。

　　海婴还是支撑着鱼身两边小小的鱼鳍哼哧哼哧爬到了沙滩上，绚丽的鱼尾沾染了泥沙，还弄脏了她的头发和鱼鳍，海婴尝试彻底离开水域用肺部呼吸着空气，有点新奇。

　　公孙云心惊四顾，还好这块地方是专门划分给她的，她确认四周没人，卷起裤子将海婴公主抱起，看着纤细和琼儿比起来却沉了好多，海婴看公孙云将他抱回海里不乐意，长长的尾巴“邦邦”地拍打着公孙云的脑袋，泥沙也糊在她的头发上，公孙云脸都黑了，她强忍住将海婴狠狠丢进海里的冲动。

　　同时海婴发现他好像离开了海就没办法控水了。海婴嘴里一直重复着别扭的“朋友”，是她刚教婴婴的词，这就给她活学活用上了。

　　“救命，朋友也不能认识没两天就跟着别人跑啊。”最主要是咱俩都不是一个物种。

　　公孙云像在赶一只喂了口食物就想跟回家的修勾，她蹲下让海水冲掉海婴身上的污垢，捏着海婴凝脂似的脸蛋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严厉申明：必须在水里呆着 才安全，不能上岸。

　　“再……再见……”海婴想问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但不知道怎么说，死死地勾着公孙云脖子不放，还好公孙云看他眼巴巴的样子明白了。

　　“明天这个时候。”公孙云整理着海婴柔软卷曲的蓝发指了指日落，“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的，好不好？”她将两根手指作为自己，走到海水里向海婴解释，海婴看着公孙云的两根手指像人的腿一样左右摆动被逗乐了，也学着公孙云的样子伸出带蹼的手指笨拙地模仿着。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别被别人发现了。”公孙云戳着小海婴滑嫩的小脸蛋看着她彻底消失在海里才松口气，总算把小祖宗哄走了。

　　……

　　公孙云回到基地父亲果然还没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浑身湿漉漉的还混有海盐，泥沙让她很不舒服。

　　公孙云穿着衣服坐到蓄满水的圆形浴缸里，上面铺满了紫丁香花瓣，水和花瓣随着她的进入溢出大片，天花板喷下细细的花洒淋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解开纱布看着手臂的伤口和手掌上已经消失的疤，她抬眼在镜子看到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比较清秀但极具东方韵味的脸，她儿时经常照镜子看自己的模样，她原生皮肤是比较白的但因是六月天越来越热，公孙云一晒就黑，现在皮肤偏麦色，眉间有一点红痣，飞羽眉本应有的妖艳气质反被那双下三白的丹凤眼衬托一副不怒自威的冷脸，长而不翘的睫毛半掩着幽幽紫瞳，瞳色不深但紫得纯粹，没有一丝丝多余的杂色。可她正常的表情都会让人觉得，别人欠她钱。简称脸臭。

　　这张“臭脸”让她在上学的时候曾有过困扰，父亲发现公孙云自上学就情绪低落，亲自质问学校，那个以自由和团结宗旨的学校向公孙何泽给出的解释是：孩子们投票都觉得公孙云的言行举止不够友好，不好相处不敢和她玩，并没有孤立她的行为。那个时候小公孙云还是很想交朋友的，就拼命对着镜子学习各种笑，她研究微表情，讨好的笑，腼腆的笑，开怀的笑。

　　但不管怎么努力，后来……周围人发现了她特殊的体质，被学校劝退了。

　　世人说紫色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稀有神秘的颜色，父亲随着女儿年龄的增长，见她的眼睛叹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现在她只要抛头露面必须戴上黑色隐形眼镜，她便一直照做。

　　公孙云拿手指压了压皮肤打量着，被赵夜清划伤的脸早已愈合，而且一点疤痕都找不到，公孙云不由得惊叹鲛人奇妙的生理机制。

　　公孙云捧起一瓢水泼到脸上，任水和花瓣在她脸颊四处洒落，水流过她的唇，顺着下巴落入心间随后她没进浴缸，浴缸内壁换水系统制造着水泡咕噜咕噜，公孙云抬起另一只手臂，上面有几处淤青但是光滑且有着又细又绒的汗毛，几个调皮的气泡粘上她的汗毛之间互相跳逗着。

　　婴婴的手臂又细又柔，单手握住绰绰有余，半透明的鳍即使在很暗的环境光下仍然会有丝丝彩色流光，摸起来弹性十足，鱼身更像是一件大自然的工艺品背鳍摸起来……比较硬，不过下次不会再摸了，公孙云泡澡泡了近一个小时，她回过神来时天都半黑了赶忙冲洗完披上浴袍出来。

　　公孙云用浴巾揉搓着及腰黑发，她的头发又硬又多，即使用两根的皮筋绑着也会崩掉。

　　她一出浴就被站在门口的公孙琼吓一跳，浴室外没开灯显得格外昏暗，公孙云一身白裙衬着她苍白的脸就差盖个黑色假发扮小鬼了。公孙云将灯打开有些疑惑，关心道：“怎么了琼儿？不舒服吗？”她一直担心化疗带给琼儿那不可逆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