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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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校内的星巴克坐落在几条路的交叉处，白天很容易见到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应知槿比约的五点半提前了十分钟抵达，却刚刚好在距离星巴克大门二十米外的地方看见了江以杭。
本来联赛结束后是公认的休息时间，但应知槿依然通过秦远联系江以杭，约了次日下午见面。
前一日虽然算是第一次相见，但是匆促尴尬大于其他，应知槿甚至都不记得江以杭有多高个子。况且在庆功宴上喝了点酒，酒精更是把之前就不甚清晰的记忆冲撞地支离破碎。
现在才一眼注意到，其实江以杭也是在人群中甚为亮眼的一个。
江以杭的身高略逊于他，但将近185cm的身高放在普通男生里已经算十分高挑，放在大学生排球队里也不算逊色。身材比例恰到好处，体态偏瘦了点，但经常运动的身材瘦而不柴，很是养眼。
他皮肤偏白，五官细看都是精致的款，但又有棱有角，并未因精致而显露柔弱；眉眼里透出来的气息有些硬，但又混杂着柔和。
“应队长。”
走近之后，江以杭先开口，语气淡然有分寸，只是比前一日多带了点温和的笑意，“我们来得都很早。”
五月的天气，中午与早晚温差大，到了傍晚时分，丝丝凉意从地底窜了上来，刚刚好被咖啡厅里升腾的热气冲散。
“一杯美式，另外——”应知槿抬头看江以杭，顺着江以杭手指的方向朝菜单看过去，“另外来一杯——”他不由自主顿了一下，侧着手指摁到菜单上，确认无误后才开口，“可可蒸汽奶。”
“抱歉，现在时间已经过下午五点半了，我个人体质对咖啡因比较敏感，现在喝咖啡晚上会影响睡眠。”
服务生走后，江以杭出声解释道，“这种牛奶也挺不错，我很喜欢，不过对你们习惯喝咖啡的人来说，可能是寡淡了。”
可可蒸汽奶。好可爱、好新奇的名字。
应知槿从来没有在星巴克买过牛奶类的饮品，新奇多过惊讶。同时他有点抱歉，踌躇道：“早知道学长不喝咖啡，我们就不约在这里。”
他其实有问过江以杭要约在哪里、晚上想吃什么，是江以杭说在校内方便说话的地方就可以，晚饭不必让应知槿请。他这才就近找了这家适合坐下面对面说话的星巴克。
“不要紧，我一直都这样，没关系的。”江以杭波澜不惊的唇角微微扬起一瞬，“这不是也有咖啡之外的东西吗？点一杯就行。”
他没有留出太多空白的时间给应知槿或多或少，右手指尖轻轻敲击着质感良好的深色桌面，开门见山道：“应队长，我们聊聊正事吧。昨天我看了全场比赛，其实本来约你是想以未来——”
他顿了顿，仿佛在找寻一个合适的词。
“未来队友、或者直接说，是未来至少一年内S大排球队教练的身份，说一件我比较擅长的事情——和你一起复盘一遍昨天的比赛。”
江以杭是来替过今年要离校离队的陈铭，给S大排球队当教练的。
其实在两年前，S大的教练还是一位多年前从省队里退下来到S大教体育的前运动员，后来工作原因调离，又因为校内一时竟没有合适有时间又有能力能来做指导教练的体育老师，直接就让刚刚从队员里退出来的陈铭顶了这个位置。
国家队里退役的队员，倒是多有继续效力于队伍做指导教练的；可是区区大学生联赛，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就是业余的玩闹，退下来的队员更何谈做指导的资质。
因此最初不过是将就凑合，陈铭也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在这个位置上。
不想这教练越做越顺，最初陈铭自己上心，为了不把队员领上歪路，还专门学了好些知识，加上他原本技术水平就过关，还真的带着S大在联赛又拿到了不输于以往的好成绩。
于是就一直做到现在，直到陈铭要离开S大的时候。
若隐若现的白汽从牛奶杯中升腾起，江以杭时不时慢慢顺着吸管吸上来一小口，他说话吐字清晰，一字一句用语言作复录，和应知槿一起复盘着前一日的比赛。
从第一局的第一个发球，到最后一局收官的拦网，江以杭的大脑仿佛一台会复刻的机器，不管是第二局中段险些让Z大追上比分的一次卡轮，还是第三局开场余方的发球失误，一点一滴都没有落下。
应知槿一向很乐意同队友一起复盘比赛，因为每每如此，都仿佛能够重复一段赛场上挥汗如雨的热情。
他很享受。在这样的时光里，也暂时忘却了对面前人的一些复杂的印象，只剩下由衷的钦佩和志同道合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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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队长，最后一球你的拦网，相当精彩。”
江以杭把因为快被喝完已经很轻的牛奶杯握在手里，嘴角扬起明朗的弧度，是两人正式见面以来，头一次展露出这样明显的赞赏。
“你真的很有天赋，也是我很久以来见到的网口控制力最强的大学球员之一。当时，本来你旁边的队友准备和你形成双人拦网针对对方进攻，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出来了对方临场应变的强攻扣球改抓吊，成功预判了他的路线。”
应知槿一直跟得上江以杭堪称神一般记忆力的思路，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
大脑中仿佛装着一只长镜头，旋即转场到了前一日的赛场——
S大队员发了飘球使得对面一传只勉强送到三米线，二传进行积极调整后球堪堪立在Z大四号位主攻的进攻位。
球立得并不好，不足以让Z大主攻打出擅长的进攻线路，这球要想在关键时刻打出威胁，那么只能起跳打强攻。
应知槿在二号位，与他并排的余方已经预判进攻位置开始起跳——
不对。
应知槿眯起眼睛，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准了对面主攻的动作。
他是要放弃质量不好的进攻，临时抓吊，企图绕过应知槿和余方两个身高占绝对优势的拦网手。
这种低质量一传二传后的被动吊球，如果被预判，将会被轻松拦死，可是若绕过拦网手的预判，恰好可以落入应知槿身后的空芯。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孤注一掷，想要拖住S大一个赛点。
即便是拖住了也未必就能赢，但拼一分是一分。
已经没有时间和余方去做语言或肢体上的交流，应知槿也自信自己准确预判后单人一定能够拦住这一球。
尘埃落定的刹那，余方已经空手落地，旋即胜利的喜悦在全场所有队员中涌动，激动之下的余方也并未注意到方才应知槿在半秒之内迅捷的反应。
团体运动，荣誉当然同时共属于所有队员，应知槿从来也不会与队友争哪一球是谁的功劳，这没意义。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还有一双眼睛与他一起见证，见证一个让他满心掺杂着喜悦与紧张的高光点。
应知槿的咖啡杯也快要见了底，热气与咖啡因带来的兴奋逐渐在胸腔里氤氲开来，他看到江以杭难得一见的如此明显赞赏的笑，突然感觉，短短两日真正近距离的相识，直到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才真正被前所未有的拉近。
“谢谢夸奖。”
他们相视而笑，江以杭悠悠转动着手里已经空荡荡的牛奶杯，左手虎口露出来的一截，有一处明显的深色晃入应知槿眼帘。
是创可贴。
在已经软化了的轻松氛围下，关切成了理所当然，应知槿忍不住凑近了些，“学长，你的手怎么样了？”
“小伤而已，没事的。”江以杭这样说着，还是放下杯子，把左手向前微微伸了伸，指尖自然朝前，张开了虎口，“这两天换着贴贴，之后揭掉就好了，不碍事。”
“真的没事了吧？哎我当时听到陆文浩的声音我一着急就——”应知槿想起来就满心愧疚，说到这里猛地刹住口，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堪堪要握住了对面人的手腕，想要拉过来看一看他的伤口。
平时队里训练也时有队员手臂受伤，应知槿没少帮队友处理。都是一群男生，打打闹闹肢体接触早已习惯了，因此他只是下意识的关切，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可是突然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把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受归因于自己的口不择言，差一点就要问起江以杭和陆文浩的冲突。
毕竟是应知槿出面拉开了架，也是亲眼目睹了陆文浩和江以杭的冲突，真要问起来也不算唐突，但他犹豫了。或许是因为陈铭的叮嘱，又或许是害怕江以杭并不想触碰这个话题。
他收回手低下头，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沓A4纸放到桌面上，故意让纸面发出沙沙的响。
“这个是成员信息表，相当于我们的——队员户口本。按流程本来该是秦远给你填的。”应知槿又掏出一只黑色签字笔，“今天他院里有事来不了，也不让你再费一趟事，我今天带来给你。”
气氛其实并没有如应知槿惴惴不安的一般转向，江以杭反而笑了，眉眼里自带的冷冽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应队长，刚刚你是不是想问我，和陆文浩他们有什么过节？”
这样打直球的问话，属实让应知槿猝不及防。
撒谎反而欲盖弥彰，应知槿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刚刚是想问，不过我想或许你不方便告诉我，所以不问了。”
真诚到让人无可奈何。
“应队长，你认为我合格吗？”
“合格？什么合格？”应知槿又一次发懵，拿着签字笔的手滞住。
“我的意思是，我的水平，做S大排球队的指导教练，合格吗？”江以杭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紧紧凝视着他。
合格？何止。
他没有回答，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江以杭没有等他开口，便扯过了桌上的纸张，又自然地从应知槿手里拿走那支签字笔。
“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了解到，应队长，我有足够的能力带领这个团队，入队之后，我会专注我们队员水平的提升，也一定会尽己所能，让我们的队伍在未来的赛季取得优秀的成绩。”
仿佛担心自己的坦白过于生硬，江以杭缓了缓，“所有与排球相关的事情，我都可以对你坦诚相待。当然，我也相信，有你这样优秀的队长，我们一定可以合作愉快，也能够再续辉煌。”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江以杭说完便提笔开始填写A4纸打印出的成员信息表，笔尖如行云流水般在纸面上划过。
墨迹走到某一处，突然慢了下来，短暂的迟疑之后，江以杭继续写了下去，只在一个日期的数字上点下了一个颜色深重了些的黑印。
应知槿对上江以杭澄澈而带着自信与笑意的眼眸，前两天一直堵在心口的某一块郁结又一次出现，但却缓缓有真正疏散开的趋势。
他难得松松垮垮往椅背上靠下去，眼底终于露出些疲惫的笑，藏在心头好几天、连对秦远都没办法不加掩饰地开口的话，此刻流水般顺顺畅畅地吐露出来。
“学长，既然是这样，我也应该对你完全坦诚。今天见面，其实我也是想要提前告诉你，S大未来一年的比赛并不好打。有好几位主力队员，今年的联赛结束后，都要离开了。”
“没有关系。”
江以杭手上动作慢下来，在最后一张A4纸最后一行的右下角最后一次签上自己的名字。
指导教练，江以杭。
“从答应入队的那一刻起，这些问题，我都不在乎，也会全部接受。我不在意一切艰难——相信你也一样。”江以杭把写完的A4纸推还给应知槿，“应队长，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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