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头半夏》乌木桢楠

4、第 4 章

　　不知道和乌楠絮絮叨叨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缕白色的光斑。时夏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后，确定是手电筒打下来的光。
　　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着，“这儿有两个人，快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石块翻动的声音，机器工作的嗡鸣声仿佛离得很远。时夏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有人伸手来拉她，她扯着干涸的喉咙道：“先救另一个人。”

　　“有人去救的，你放心。”这道声音是个厚实的女声，她有力地抓着时夏的手臂安慰道。
　　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和乌楠一块儿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后，乌楠便被推走了。时夏也跟着病床匆匆往里头跑去，乌楠好歹也是因为救她才受了伤。她此时不看护着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这医院是什么毛病，在手术室外面挂了一大面时钟。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时夏只觉得听了无比的心烦，可她又时不时地抬头去看时间，居然没过去多久。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比得上这两天的时间，慢得出奇。

　　突然手术室里头冲出来一个医生，手里拿着一个纸张对着时夏几里哇啦地说了一大堆，可是语言不通。饶是平日里不讲脏话的时夏，忍不住报了一句粗口。

　　一番解释下来，医生有些着急了，但时夏比她更着急。好在这是个私立医院，旁边就有一个护士懂英语，快速过来同时夏翻译了一番。

　　听懂了之后，什么着急，什么心慌，统统都滚远了，时夏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脚下像是被人垫了千百层棉花一般，虚得慌。
　　浑浑噩噩地签完病危通知书后，时夏手心一片冰凉。她撑着长廊的椅子坐下来后，便直愣愣地看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也不动。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她都像直接来到了月球，浑噩的窒息感，分明的失重感都格外明显。

　　手术室的门开了，乌楠身上还是被插着各种仪器，好在不是盖着白布出来的。
　　时夏猛地大喘气起来，突然就很庆幸。
　　活着，还活着。就挺好的。

　　手术室的门开了，乌楠身上还是被插着各种仪器。
　　万幸不是盖着白布出来的，那些医生也没来同她表达什么歉意。
　　一切的一切，时夏都很庆幸。

　　跟到了一处病房外后，时夏又被医生拦在了外面。她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躺着乌楠的那张病床被推到了一处角落里，医生不停地将病房里的仪器给乌楠接上。
　　“医生说熬过今晚后还是要在ICU观察几天。如果预后好的话，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了。”出声的还是那个懂英语的护士。

　　“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时夏抱着手臂，缓声问道，像是怕惊扰谁一样。
　　“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ICU探访的时间，但是每人只能进去十分钟。”

　　“好，谢谢。”时夏点了点头，又问道，“请问缴费手续该怎么弄？”
　　“你跟我来，我帮你弄一下。”
　　“好。”

　　交医疗费还是废了些功夫，银行卡里没有太多的钱，还得从国内账户汇过来。弄好这些后，时夏回了一趟酒店，匆匆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后，才听到电视里说这次地震，只震塌了曼谷周边一些村落的房子还有这个秀场举办地——历史悠久的破房子。

　　她团队里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她得去找找他们。
　　换好衣服后，时夏的胃突然开始抽疼起来。
　　她好像忘记吃饭了。对的对的，得去吃个饭。

　　晃到楼下的餐馆喝了些粥后，总算是好了一些。
　　刚在路上走了一会儿，迎面就走过来好几个衣着衣着褴衫的人。

　　“Jolin。”
　　声音很熟悉，时夏赶忙抬起头来，这不正是她团队里的几人吗。“你们怎么样了，都没事吧。”

　　“我们几个就刮破了些皮，别的没什么大碍。”为首的卷发女子缓缓地说道，“那会儿秀不是快结束了吗。我们几个就商量着去后台，堵模特。既能拍一些照片，还能快些拿到秀场图。前面人太多了，我们就想着从外围绕过去。所以地震发生的时候也就没怎么伤到。”
　　“Jolin，你还好？”

　　“嗯，我没什么事情。你们也受惊了，想回国的话就先回国。”时夏点了点头，看着几个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又道，“回国后，我给你们放三天假。对了，把你们手里的那些资料都发给老章他们组，交给他们做吧。”
　　“好的。”

　　“回国的机票可以直接找财务报销。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就先回去吧。”时夏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中午了。
　　“好的，Jolin。”

　　同这一行人分别后，时夏快速赶到医院ICU门外。看到ICU外长长的队伍，她一时间愣住了，这儿居然还要排队。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往常也不知道这时间是如此地难熬，及觉得快又觉得慢。快的是时钟上一格一格跳动的时间，慢的是进去的那些人，排队的那个队伍。

　　终于到她了。时夏快速地换上无菌服，跟在护士的后面，一脚急一脚缓地往里头走去。
　　到了病床旁后，护士小声提醒着时夏，“你再站近一些也是可以的。”

　　闻言时夏点了点自己的头，稍稍往床边靠近了一些。先前看着前头的人在病房里絮絮叨叨了半天，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可这到了自己这儿，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病床上安静的乌楠，时夏心头微微翻起了涩意。她忍不住在想若是国内他的家人得知此事，会不会急到发疯。
　　将心比心，只是被救的与施救的共情了而已。“乌楠，你答应我的手链还没给呢。可别忘了，我还等着的。”

　　在床边又站了一会儿后，护士又进来了，“你好，时间到了。”
　　等时夏出了病房后，立马拿起的备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秘书，“喂，小汪。你去找一下乌楠秘书的联系方式，尽快发给我。”

　　这刚放下自己手机又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家里人报平安。于是一边拨通了电话，一边往外走去，“妈，是我。我没什么事情。”
　　“没事，你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电话那头时父暴躁的声音一下子传了过来。

　　“说什么呢，那你女儿没准有其他的事呢。”时母轻声说道，“夏夏，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我在这儿还有别的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你也不看看，曼谷现在还有余震呢。你待那儿能干什么。”电话那头时父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听起来像是贴着手机说的话，“时夏，赶紧先回来。你怎么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爸，这曼谷飞国内的航班乱得很，还都靠抢。”时夏稍稍将手机拿离了自己的耳畔，“曼谷其他地方都还好的，就那些年久失修的建筑才危险。”

　　“那人家博物馆会年久失修？你们那秀场就得在年久失修的博物馆里面办？”时父急切的声音就像要破机而出了一样，“时夏，你赶紧给我回来。”

　　“喂，喂喂。爸这儿好像信号不好了。回头再说啊，回头再说。”时夏说完之后立马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没一会儿，时夏就走到了医院大门外，刚要拦出租车，电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是她的秘书。
　　这么快就找到了联系方式？

　　“喂，小汪。”
　　“Jolin，本月的刊物被投资会卡了，李维吵着不改自己的作品。”

　　这事，她应该早些安排掉的。现在被曼谷的事情一耽搁，就成这副模样了。现在国际版肯定是定稿了，时夏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你把李维的照片发我一份。”

　　“曼谷秀场的品牌方有联系我们吗？”
　　“还没。”

　　“等他们有消息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的，Jolin。”

　　回到酒店后，时夏立马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将李维的照片从头到尾地过了一遍。成片效果很好，她尤其喜欢里面的一张抓拍。

　　这张照片并不是摆拍摆出来的，像是模特在说笑，镜头偶然间捕捉到的。模特笑得很明媚，眼神中又透着一股羞涩，看上去极美。
　　如此灵动的照片要是说放弃，那就太可惜了。时夏有些不忍心就这么直接砍掉这组照片。

　　她将照片圈了出来，发给了小汪，让小汪把照片发给自家网站的编辑，让他们从颜色入手，写一篇文章发在网上。
　　而原先李维的版面砍掉之后，再补一个先前多拍了的服装饰品进去。

　　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后，时夏才拿起手机按着小汪发过来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拨通后，很快便被人接了起来，“喂，你好。”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时夏再次确认道：“请问你是乌楠乌总的秘书吗？”
　　“我是。您是？”秘书再次确认了对方的电话号码，确实是个陌生号码。

　　“我是时取的主编，时夏。是这样的，我在曼谷这边看秀，正好碰见了乌楠先生。他受了点伤，你可以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吗？”时夏忐忑地踱着步问道。

　　这年头骗子还真的多，但秘书又怕是真的，毕竟前两天新闻上刚报道过曼谷的事情，“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那我跟你打个视频通话吧。”时夏有些无奈地说道。

　　见到视频里的人后，秘书才相信时夏的话，“时主编，那个你不知道，我们乌总他没有家人。不过我有乌总朋友周凯的联系方式，你看你需要吗。”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乌楠。不过，周凯她听说过，好像是乌楠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麻烦你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吧。”
　　“好的，我马上发给你。”

　　“谢谢。”
　　“别客气。”

　　拿到周凯的联系方式后，时夏马上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你好，是周凯先生吗？我是时取的主编，时夏。”
　　听到人名后，周凯一下子惊住了，这不就是楠小子念叨了十几年的人。什么情况啊，“嗯，你哪位？”

　　“时夏。”时夏稍稍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人多少有些不靠谱。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周凯不禁偷笑着，他待会儿一定要和楠小子好好说道说道。

　　“我在曼谷这里看秀，碰到了乌楠先生。他，救了我。现在还在医院。请问你有乌楠母亲宋女士的联系方式吗？”

　　曼谷秀，等等，别是在那个博物馆吧。周凯沉了声，又问道：“秀场是不是塌了？”
　　听着电话里头的疑问，时夏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是。”

　　“他怎么样了？”
　　在医院的ICU。时夏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话是这么难说出口的，“情况不是太好。需要通知家属。”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天，若不是时夏能听到对面压抑的呼吸声，都要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到对方说：“我过去。医院地址你发我一个。到曼谷后，我再联系你。”
　　“好。”时夏说完话后，觉得有些脱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