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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向左单行道.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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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火葬那天,林西禾跟着一群人在灵堂哭的很是伤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每逢亲人去世时,活着的儿孙总是会在心底不住的想,为什么亲人在世时,不能对他再好一点,更好一点。
已经有半年没有看见的父母,总算在来这里的第三天见到了。发丝中的花白,让她心里更加的酸涩。这么多年,辛苦的、难过的,人呵,总是要继续去面对。
葬礼结束之后,林西禾回了自己家里。半夜时起床上厕所,白色月光将客厅堵上了淡淡的银白,本该沉睡于黑暗之中的轮廓,模糊的在夜色之下月光之中仿佛在轻轻的喘息。
她看见茶几上放着的,是白天里爸爸拿回来的外婆的死亡证明。
出了火葬场,爸爸和舅舅因为外婆的遗产事情吵了起来,附近的人看来,却都露出了见怪不怪的神情。
她拿起死亡证明来,记得妈妈死的时候,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世界的尽头,应该随之一同毁灭的。那时想法还有些矫情,只是由着自己的恐惧和悲伤。但终究,也熬了过来,长成这么大,有了自己的工作,在陌生的城市。
北方的城市,夜晚很冷。林西禾回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一条厚毯子盖在原来盖的被子上,前半夜睡的有些冷,后半夜她还想安然的入睡。墙上的钟表在寂静空气中的滴答声,显得房间更是空旷。像她这样的年龄,也懂了一些事情,比如说,很多时候人终究还会是一个人。
无论你有着有多么要好的朋友,多么良好的人缘,多么和谐的家庭,真正难过伤心时,总是要一个人去面对。
眼睛哭的红肿,加上身体的疲倦,很快她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醒了,起身做饭,爸爸的鼾声还从卧室里传来。她也没说什么,父女两这样的关系,反而是最好的,见不到面,少一些沟通,可能也就少了许多的摩擦与不合。不伤感情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面对。
刚收拾完,舅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西禾有些头痛,果然一回来就会遇见相亲这样的问题来。她在电话里表示了外婆刚刚去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去相亲。但是舅妈以她呆不久又要回去工作为理由驳回。
家里人这边,总是不想她那么辛苦的折腾在外地。如果在家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活,即使这边的工作,也可以安排一个不亚于原来的工作。
只是她不想在这里生活而已,有时候太多的回忆虽然那会令人牵挂不舍,但也会连带着想起那些不悦的、令人难过的事情来。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不去相亲,实在是对不起舅妈的苦口婆心。
毕竟是大人了,太多的亲人去世,该难过时难过,该整理好思绪继续生活便不能犹犹豫豫的原地徘徊。
相亲的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个店面设计很好的茶楼,林西禾觉得到这里来有点奢侈了。不过舅妈透漏,是对方出钱,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来了。
龙井、铁观音、红茶、绿茶。这就是林西禾对茶叶仅存的一点点认识,哦,平时泡茶还可能放朵玫瑰或者茉莉花。
明明就是小家巧,住什么金丝笼。林西禾看着身前热气腾腾的茶水,这一口就能喝下去自己几天的生活费。果然是富人不知穷滋味。
对方是跟着一个老妇人来的,长得还算不错,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眼睛不是很大,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蜜色的皮肤,不猥琐不邪恶。
但是听舅妈说,对方比自己小一岁,这就有点不靠谱了。林西禾虽然自诩万年萝莉,但实在不想萝卜配白菜,萝莉配正太。
“你好,我叫代靳。”对方斯斯文文的,推推眼镜说。
林西禾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喝茶,要不保准把这一口几天生活费给喷出来。带劲?这是个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林西禾。”她赶忙笑笑答道。
和代靳一起来的妇人是他的母亲,对林西禾一顿打量之后,面无表情的举杯喝茶。双方不过是例行的介绍一下自己,舅妈想找机会开溜,但是那老妇人却一点想走人的意思都没有。
以后要是进了代靳的家门,一定就是婆婆媳妇两个女人一台戏,林西禾老早就想好了,如果要结婚,先相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男人的老妈。很明显,代靳在第一关,就被林西禾从心底刷了下来。
代靳似乎也有些尴尬,不住示意自己老娘清场,但是人家老太太就是雷打不动一副慈禧皇太后的模样做旁听状。
林西禾一直和代靳谈论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说到自己都想打哈欠睡着了,人家老太太还是瞪大眼睛听着,也不说话,也不发表评论。
代靳有些头痛,忍不住三催四催,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是把慈禧送走了。林西禾的舅妈主动说送代靳的妈妈回去,临走前,老太太还三番四次的回头。林西禾就纳闷了,她是不是以为自己会把代靳给吃了啊,这么大一男人,她还能把他怎么了啊。
双方家长都走了,两人竟然同时松了口气,发现彼此是一样的反应,忍不住相视一笑。
“我妈在三十三岁的时候才生的我,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太过照顾我了。”代靳满怀歉意的说,林西禾对这男人印象还好,做不成爱人,做朋友估计也不错。
“没事,可以理解的。”
“学姐,你果然还是不记得我了吗?”代靳微微一笑,说了句令林西禾愕然不已的话来。
林西禾,你一定是和正太有着不解之缘。先是顾佑,然后是代靳。
她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的想。
据代靳同学说,还是在林西禾大四临毕业的时候,回学校取档案,那天晚上林西禾与寝室的几个姑娘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饭,恰巧代靳和同寝的哥们儿也去喝酒。
代靳的一个哥们儿有点喝高了,错把林西禾她们当做大一的小妹妹上前搭讪。被林西禾一顿教训的狗血喷头,要不是看在她们是女人的份上,没准这喝多的哥们儿恼羞成怒就要挥拳头了。
林西禾满头黑线,那天自己也多少喝了点,模糊中还是有点记忆的。
“呵呵,谁都年轻过吗。”谁年轻时,没做过点SB事情,至少林西禾没犯什么革命性错误,她就有一点小囧的一笑带过了。
既然是校友,两人的话匣子便一下子打开了,交流甚欢,走时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学姐,我送你吧。”代靳说,林西禾点头同意,给了他一次做绅士的机会。
到了家门口时,林西禾下了车,看见单元门口站着的人有点头晕。回身看看四周的建筑,又瞅瞅车里的代靳。
这是自己老家没错,现在不是在她上班的S市。
苏瑞景,你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你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好久不见。”林西禾看着苏瑞景,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她心中挣扎的,想盯着这颗脑袋就去撞电线杆。
“是啊,好久不见。”苏瑞景的反应,让林西禾思想产生转变,她想拽着面前这个一副圣人降临,往哪儿一站都像是在拍平面广告一样的男人的脑袋,狠狠的去撞电线杆。
“学姐,你男朋友吧。”代靳说完,林西禾觉得自己脑袋“轰”一声。
苏瑞景竟然很坦然的点了点头,接着代靳面不改色的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学姐的相亲对象。”
林西禾想把自己的那张老脸揉碎捏扁,然后揣进兜里,别让苏瑞景看见。
苏瑞景挑挑眉,头顶围上一团阴云,林西禾觉得自己的立场出了问题,为什么要搞得好像被捉奸一样。以至于她每每想起那时竟然向苏瑞景要那么个名分,简直是幼稚可笑,可笑至极!
“代靳,你不要误会,他只是我的上司。”林西禾拽拽代靳,想起苏瑞景的不告而别,又突然看见他,为什么会觉得很委屈呢。
苏瑞景本来是有些不悦的,但是听了代靳的名字,忍不住还是笑了一下,搞得林西禾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陷入对某人的迷恋中的女人,就变成了视觉系动物。即使之前用各种理性的说法来说服自己,做了无数的假设,分析之后得出了该漠视或者直接无视之的态度决定,可是,当看到那个人出现在眼前,还是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一股心酸,一股淡淡的惆怅。
苏瑞景此时走到了林西禾的身边,长长的胳膊环在她的肩上,她挣扎了几下但是都挣扎不掉。好吧,她总是这样轻易的就妥协了,这怀抱实在是太温暖,让她一直疲倦的心仿佛找到了躲避的地方。
代靳一点尴尬都没有,只是很有风度的告别离开,走时头也不回一下。
“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第一个告诉我。”苏瑞景低下头对怀里不知在想什么的人温柔的说。
她纹丝不动,仍旧保持着刚被搂进时的姿势。
“不要让我找不到你,不要打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明明手机没有关机,甚至还可以是通话中的状态,不要无视我。”苏瑞景继续说教,语气比之前更加的温和。
林西禾依旧一动不动。
“在这种时候,不要逞强,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怀里的人终于发话,使使劲还是挣脱不开,她便放弃了,仰起头,苏瑞景能看出那是强装出来的冷漠和嘲讽,明明后面是无比的渴望。
“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你可以一声不吭的离开,而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一定以为我像李西子一样,是倒贴上你,巴不得你可以多看我两眼的人是吗。那你就错了,我不需要,苏瑞景,我很讨厌你在想起我的时候,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希望再你想起的我的时候,我是在你身边的。”苏瑞景看着这个倔强的林西禾,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将嘴唇贴上那还在不住控诉自己的恶性的两瓣柔软上。
这一次不像初次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有些霸道的直接撬开她的嘴,有些惩罚性的一路横扫,害的她喘不上来气。
那么之前的伤心、失望,消失殆尽了吗,没有。可是林西禾,又一次没有出息的臣服于苏瑞景强势霸道的亲吻里。
苏瑞景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西禾,林西禾四处的看了看,才发现这是在自己家的楼下。
“要死了,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我的脸往哪儿放啊。”林西禾的嘴唇红肿着,瞪大眼睛满是埋怨。
“先让他们熟悉一下我也好,以后才能更融洽的做街坊邻里。”林西禾撇过头无视苏瑞景这话里的暧昧。
之前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不少。这里是林西禾熟悉的地方,对苏瑞景来说却全然是陌生的。林西禾不让苏瑞景去自己的家,提议带着他四处逛逛,苏瑞景便欣然应允。
“这条路,是我小学、初中上学的必经之路。对了,纪言泽就会在那个路口等我一起哦,原来那里有路灯的,不过现在已经拆掉了。可惜他后来转学了,初中开始,我就和隔壁单元的女生一起上下学了。”
“还有这里,早晨的时候,会有一对夫妻在这里卖早点,在你们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眼中可能是不卫生的路边摊,但是对我们这些小百姓来说,就是美味。早起先来这里买三杯豆浆,再买几根油条回家。周末不上课了,就来这里坐坐,喝一碗小米粥。味道超赞。”
“你看这个马路牙,很高吧,冬天下过雪,这里的雪尤其的厚。我以前堆过一个很漂亮的雪人,还把自己的围巾给了他,结果第二天早上再来看,发现雪人连同周围的雪都被扫走了,我的围巾也不再了,因为这事难过了好久。”
这里,充满着林西禾的回忆。苏瑞景就与她并肩行走,静静的听她说着那些往事。她说话时,变幻着表情,有时笑容满面,有时又堆上一副愁苦万分的样子来。
北方的城市,秋季,落叶坠下枝头做了最后的挣扎,在空中翻滚,接着落到地面上,寂静无声。
就像有些人,轻轻的走进了谁的心里,当事人还未曾发觉,已经走得那么深,离自己的心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