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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药汤的确有效,我浑身暖意,额娘握着我的手说,“你好好睡吧。”

      渔夫似乎不舍得离开,牵着小姑娘的手站在一旁,哥哥催促他离开,“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这才不依不舍地离开,额娘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渐渐睡了过去。

      我梦到一个荼蘼花盛开的季节,屋子中照出淡淡晨曦的光,听见屋外有一片喧闹祝酒之声。

      我走出房间,在开满荼蘼花的院子中,摆了两排各四张矮桌,五男三女依次坐着,其中就有那位院子中的女主人,她正满面春风,样貌年轻了些,手中拿着一支花笺说,“这一局我赢了,你们喝酒。”

      其他七位正喝完酒,看到我来了,这位荼蘼姑娘问道,“这不是来自京城的阮素枝姑娘嘛?”

      我不解地问,“你怎么认识我?”

      荼蘼姑娘说,“你在京城洒脱不羁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说你贪念着康旦王爷,日日想着各种法子亲近。”

      我听得冤枉,她右手边的公子说,“我要替素枝姑娘鸣不公了,我曾经出入过康祺王府,听到下人们说过,说素枝姑娘早晚是要嫁进康祺王府的。”

      对面的姑娘说,“那可不一定!谁说一定要嫁去康祺王府。我家素枝可是京城第一号美人,想娶她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哪里现在就能定了的呢。”

      我看过去,竟然是苏芹芹,她此刻竟然回到未出阁的模样,她看着我说,“姐姐才看到我,赶紧坐在我旁边。”

      我知道这是梦境,却思念她万千,走到她身边,贴身坐下问,“你怎么来到此处?”

      她说,“跟着我哥哥来赌钱,替他从杨大人那赢了上百两银子,估计他家那位闹事的女儿在家里扎我的小人泄愤。我可看不上那位丑姑娘,不知道未来嫁去哪里呢。”

      主位的荼靡姑娘说,“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说不定她还能嫁去宫中!”

      一位公子说,“听说她在府上请了不少花艺师傅,就想借着荼蘼花抢过京城其他姑娘的风头呢。”

      另一位公子说,“不过这远近闻名的还得数这院中的荼靡公子,竟栽培出这满园的花来。”

      荼蘼姑娘一脸骄傲,脸上似有喝过酒的红晕。她举着酒杯,念起了王淇的诗句,“开到荼靡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我悄悄迈远苏芹芹,“怪不得在苏府找不到你。”

      她举着扇子挡着嘴,“这天下的文人雅客都来此荼蘼城,我自然要来领略一番,你心中唯有那位康祺,自然不愿一同前往,不过我们早上在街上遇见了你哥哥,他也在此处风流呢,还好他没见到这院中的女主人,不然只怕要将她娶回阮府,抢尽你的风头了。”

      我生气道,“他还骗我和额娘说在父亲的军营里,没想到跑来此处因缘际会了,甚至连他的书童都不知道。”

      苏芹芹似乎并不惊奇我的到来,只看着一位娇黄的丫鬟走到荼蘼姑娘身边,说上几句话,荼蘼姑娘嘱咐说,“告诉那些公子,字画可以先留下,只是我今天招待京城来的客人们,明儿再让他们进院赏花。”

      她脸上流光溢彩,像是额娘口中的仙女传说,我问芹芹,“这主位上的姑娘是什么出生?”

      芹芹说,“她的父母早亡,祖母将她在乡间养大,只因满腹诗文,下笔画百花最传神,别人捣腾荼蘼花的生意,她只做画,在这荼蘼城上独有这一处宅子,卖画并不用金银,而用花来换。这女人一旦特别,就引得男人的目光。她将这一切都解释为:有了花就有了诗,有了诗才有了画,我哪有什么才情,不过是院子里的花开得好。”

      我看着这位荼蘼姑娘,才喝下一杯酒,就站起身,看着树梢上的荼蘼花,摘下一朵,往空中一抛,远处竟然飞来一只白鹤,鹤上坐着一位剑眉星眸的公子,散着头发,手中提着一刀肉,本来飘然若仙的一幕,被这肉打破了所有的意境。

      要不是我认此刻是梦,断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倒是苏芹芹说了句,“每次听到苏轼的诗句,都想要吃一碗东坡肉。”

      我说,“我还以为你想吃猪大肠呢。”

      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谁要吃那种臭烘烘的东西!提都不要提的!”

      说完就打起了团扇,好像已经有了一碗猪肠摆在她面前,她好扇去臭味。我捏住她的手,希望梦醒来的时候,她也能够在我身边,陪我度过这些艰辛而惶恐的日子。

      那位白鹤上的公子落在荼蘼姑娘面前,丫鬟过来接过那刀肉。荼蘼姑娘问,“你怎么又来了?”

      “我本在寺中修行,听说荼蘼城的热闹,天下男人将荼蘼先生的美名送给你,自然是仰慕你的才华和风姿。只是若所有人都喜欢你,那你又会喜欢谁呢?”

      原来她真用荼蘼缀了个雅名,在男人中自成一格,名曰荼蘼先生。正说着,院子外头有人喊道,“杜陵城的王公子闹着要上吊啦!”

      荼蘼先生一下呆住,倒是那位白鹤上的公子劝说,“那不过是学起烟花巷女子的玩意,好让你见一见他。”

      院子外头热闹非凡,像是京城过年才有的场景,荼蘼先生遗憾地说,“我恐怕是要落得一个负情的名声了。”

      苏芹芹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又不是店里的字画、烟花巷里的姑娘,谁都能亲近的?”

      她含笑对芹芹和我说,“我羡慕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儿,男人不敢对你们有任何怠慢,不像我,非要将我与男人比诗文画艺,可骨子里他们又认女人是花红柳绿的时兴之物,常常轻蔑,总觉得我的盛名来源于男人的谦让,烘托出他们的品格来。可他们对你们却总是敬畏,家底是你们高出这些男人的台阶,他们不敢奢望攀附。”

      我说,“这不过是一些男人和另一些男人,我们遇到的皇亲国戚,也有看不起女人之辈,就算我能舞刀弄剑,他们也只认我是花拳绣腿,若我真的出手将他打伤,他又要狡辩,这是我不和女人计较。都说女人心思沉重,殊不知男人要挂上面子,那千丝万缕的顾忌,更是陷阱。”

      那白鹤上的公子说,“荼蘼先生正值风华正茂,不久便可像这荼蘼花一样,扬名天下。”

      她笑着问,“你今儿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师傅让我照看人间的花期,如今荼蘼盛放,春光将逝,寄托于花上的才华和情缘也要年复一年的有个了结。”

      她说,“了结什么?”

      “花有花期,情有深浅,花随土化,情随缘灭,多少风流冤债,都始于这百花争艳的春日,荼蘼花尽之后,也要好好算账,了却公案。”他身边的白鹤用嘴拨动着花,他细细道来,“比如京城之中有一出梨花劫,如今是良辰美景,心有灵犀一点通,眉来眼去都是相思之酒,可三生石上预示着他年春日有一劫,正所谓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荼蘼姑娘问他,“那你是来拨乱反正的?”

      此人说,“我不管这事,人与人的情缘都用红线来牵扯,我师傅见那男子和女子都在寺庙中虔诚求过好姻缘,送了不少香纸,这才挪我大驾,将这两人的红线系得紧些,不然世事如洪水,将人冲散了,岂不辜负?”

      苏芹芹问我,“说的会不会是你?上个月我不还陪你给月老送了一车香火,差点把庙给熏黑了。”

      天晓得!但这个梦境,奇怪而真实,我问她,“你这是在梦中还是在这荼蘼城?”

      她笑着对我郑重其事地说,“其实我也不在,我也是借着往事,来这梦中找你来了。”

      我抬头看向那位翩翩的白鹤公子,他正盯着我看,说,“我正是来找你的。”说完他用手一扇,这院落中的荼蘼花纷纷飞了起来,卷成一团风暴,楼阁街道全都不在,而我站在这雪白娇黄的中间,他的身后飞来无数的白鹤,上面坐着千面百孔。

      那些本来坐在矮桌上的公子,正站起身,过来对我说,“你上辈子欠了康祺的情,所以此生的命运都要被他摆弄。你颠沛于变迁的权力之中,只落得他后宫女人中的一个,即便他钟情于你,可他那份多余的善心,不得不将情感分与众人,当然要徒增你的伤心。”

      这纷飞的荼蘼花落得一片白雪皑皑,像是寻找哥哥路途的北方。那些把酒言欢的公子姑娘此刻都不见。任凭我怎么喊苏芹芹,都没有任何回音。

      天空飞过一只白鹤,却见不到那位神叨的公子,再有一阵秋风吹过,瑟瑟地一股寒意卷走。

      我又回到那个院落,却时过境迁,那些长桌依旧摆在院中,却被风吹日晒成了朽木,倒让我想到了秦婉儿的黄梨木棺材,在她嘴里号称一百年也烂不掉。

      那位荼蘼先生一身桃红,在眼下却成了进不了映月楼的庸俗,她扶在主桌上,手持一朵荼蘼花,念叨,“昨日宝马雕车香满路,今日骨肉流离道路中。废弃的哪里是花,分明就是这些匆匆来往的人。我很想问问那些在我楼阁下苦苦守候的人,现在都去哪里述说情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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