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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小姑娘拉着我的手说,“漂亮姐姐你不要怕,这江上的浪,你不怕,就一切平安。”

      秦婉儿吓得脸色苍白,死死拽着船外飘在江上的那口棺材,我问,“你怎么不躲到棺材里?”

      她说,“这江上卷起巨浪,这口棺材肯定跟着不停打滚,那我在里面不得晕死,成了天下最惨的死法。”

      一浪扑面而来,渔夫将身上的蓑衣扔过来,让我穿上。船下的浪卷起如山峦之高,哥哥按着我和额娘压下身体,我看着渔夫站在船头,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勇士,一手握着桨,一手握着剑,与那些飞起的犬戎鱼斗争。

      春焰吓得喊道,“这犬戎鱼好吓人,长着毒蛇的牙齿!”

      我偷偷歪着眼睛看去,却看到一只犬戎鱼像飞起的蛇,张着血盆大口扑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只见一把剑在眼前飞过,一下刺过鱼身,扑通落入水中。

      是渔夫手中的剑,既快又准。

      他嘱咐我说,“你不要看它们的眼睛,越看越是要吃人。”

      我猫紧身子,像一个最卑微的奴才,等着渔夫将这艘船开得飞起,历经风浪,只等这浪越来越平稳,才感觉要渐渐靠岸。

      先听见璞贵人说,“终于到岸了。”

      我抬起头,看见淡淡江南温柔的风光,老天爷如持笔挥墨的山水画家,毫不吝啬地将旖旎动人施舍给赖丘江的另一侧。

      哥哥先下了船,伸出手扶着我和额娘,渔夫说,“这附近有个城镇,可以去歇歇脚。”

      走走歇歇,直到傍晚才走到这寥落的荼蘼镇。市集上人不多,但每个人脸上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一路零散的店面并不热闹,一副僧多粥少的模样。康旦说,“此处原来是江南最富有的地方,东边临海,可是渔夫们都不用出海,光是海浪就能往岸上送来一滩一滩的鱼,山里有各种矿石,甚至有一条暗渠,通往一座金山。”

      秦婉儿问,“现在怎么这样荒凉?”

      康旦说,“还不是拜先皇所赐。”

      秦婉儿再问,“怎么所赐?”

      渔夫打断她的话,拉着小姑娘的手,对我说,“我们找间客栈休息几天吧。”

      我点头,看着奶娘扶着的璞贵人一身虚弱,这赖丘江一行,算是颠沛掉她半条命,我回答道,“几天估计不够的,约莫要住上些日子。”

      康旦点点头说,“你们现在此处歇息吧,我先赶路去了。素枝,你好好保重。”

      他看着我,有一瞬间我能捕捉到,他曾经于我少年时代的友谊,像早春落去的花,唯有仔细打量,才能在枝桠上的裂痕出看到绽放过的痕迹。康旦转身离开,我本来想问什么,却只能目送他离开。

      街巷到处都是残花败柳,却让我有一种安全感,认为没人会打贫瘠之地的主意,唯独有个院子开满了荼蘼花,洁白的一栋楼,陈年的精致,我们推开院子的木门,不由得走进去,哥哥问我,“荼蘼花不是夏末才开的花吗?”

      我想起这荼蘼镇的故事,“先皇爱荼蘼,侍奉的妃嫔,鬓边必须夹上一朵,以至于京城以荼蘼花为尊,可这花产自西域,江南极难种养,于是全国的花艺师傅都在研究土壤温度和种子,试图在湿润的土地上开出种出洁白的花。可任凭多少努力,始终比不上西域快马加鞭送来的品种,一时间花值千金,却有个精巧的骗子栽培出一种栀子花,形态九成相像,只是气味不同,他在京城售卖假的荼蘼花,赚了千金,后来花送进了宫,被先皇后骂了,但这个骗子早已逃之夭夭。”

      渔夫看着院落满满当当的花,说,“这既不是栀子花,也不是荼蘼花。”

      小姑娘采下一朵,刚拿在手中赏看,院中却走出一个愁容女子,约二十七八岁年纪,过来不说话,却双眼瞪着,提醒我们是误闯此地,我问,“你好,请问你这是荼蘼花还是栀子花?”

      她看着小姑娘手中的花,不耐烦地说,“不知道。”

      我们往后退了退,她马上关上木门,摸了摸被摘去花的枝桠,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回去了。

      身后一家酒馆的伙计在门口招呼,“客人们来我店里坐坐吧。”然后走近过来,悄悄在我耳边说,“我们店里也有旧朝的荼蘼花。”

      秦婉儿说,“荼蘼又不犯法,谁掐你喉咙了。”

      伙计问她,“客人是从北方来的吗?”

      秦婉儿说,“你就知道了?怎么着?南方的水土养不出我这样的美女是吧?”

      我替伙计回答,“因为北方的人不知道这荼蘼花之说。先皇死后,康祺亲王接替了皇位,便下令不可再行荼蘼之风,这轻松的一道法令,却一下灭了不少人的生计,那些用高价收购荼蘼花和种子的人,一下倾家荡产,想必这个城镇就是受此波及,才落得今日的萧条模样。”

      哥哥问伙计,“你们店里可有什么好酒没有?”

      伙计回答,“荼蘼酒。”

      渔夫微微皱起眉头,但架不住哥哥的脚步,先坐得稳当,“以前就想尝一尝,只可惜康祺一下禁令,京城的荼蘼酒一夜之间都没了。”

      渔夫说,“这荼蘼花如妖孽般从京城窜行至各处,官员借此收受贿赂,女人依次妖媚惑主。上行下效,混乱不堪。”

      伙计送上一壶酒,哥哥给自己斟上一杯,“可是京城的一阵风,吹到其他地方,就成了狂风巨浪,如犬戎鱼一样要将人啃个精光。”

      渔夫看向我们问,“你们为什么从北国来南方?”

      秦婉儿先回答说,“我猜她就是想去找丈夫呗。说不定是丈夫纳了妾,她赌气离开,可是半年光阴过去,思念心情难捱,就想着回去。”

      我狠狠瞪过去,“瞎说!”

      哥哥出卖我,“虽是瞎说,但也猜到大半。”

      渔夫说,“可为何要挑这条山高险阻的路呢?万一没回去,倒折了性命,岂不枉费了这一生?”

      秦婉儿说,“所以说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懂女人,不历经千辛万苦,遍体鳞伤回到丈夫身边,怎么获得怜惜呢。女人,要的都是男人的心疼!”

      渔夫喝下一口茶说,“原来如此。”

      小姑娘听得糊涂,趴在我的腿上就说,“姐姐身上受了什么伤呀?”

      我刚想说没有,可是下腹一阵剧痛来袭,这几日正是混乱月事来袭,又遇上江上的风浪,勾起那日在清平馆灌下药的疼痛,这会儿全部发出来,我扶着桌子喘气,额娘先过来扶着我,也许是疼晕了,我竟然想到以前在阮府难得生病的样子。

      像是被剑刺过一道的疼痛,一下昏死过去。

      醒来已经躺在床上,周围有淡淡的栀子花香,睁开眼就看到额娘坐在旁边抹眼泪,春焰蹲在我床头,也眼泪朦胧的,我劝说,“怎么了?就非要流眼泪,每个月都有这么几日,熬过了就好了。”

      “额娘做女人几十年了,也没见你流这么多血。”

      这会儿哥哥端进来一碗药汤,命令我喝下。小姑娘也跟着过来说,“这是我哥哥抓来的药,姐姐你快点喝了。”

      哥哥将药碗递给我说,“我看过药方了,能调养身子。”

      额娘拉着我的手说,“后来有没有拷问过这太后宫中的人,她那一日究竟灌你喝了什么药,竟让你伤到如此。”

      我摇头说,“她身边的嬷嬷丫鬟,哪一张嘴巴撬得动。”

      额娘说,“刚刚春焰和我说,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从墓里挖出来,好好鞭尸一顿!”

      哥哥像个乖小孩,“没想到你在宫里收了这么多委屈。”

      我劝说,“不过小事一件。”赶紧喝下药,眼泪往药汤里流。”

      哥哥坐在我另一边,收过我喝尽的药碗,“你这模样倒让我想到以前你在康祺面前装病,让晓莺给你扑上雪白的粉,结果他那一日穿着一袭玄黑,你躺在他怀里,蹭得他一身白,还以为谁家刷了墙。”

      额娘本来还抽泣,听到这事,也想得好笑,“这事我记得,你哥哥那时候在旁边也聪明,刚看到康祺站起来,就拿起手中的粉扑上去,替你打了掩护。”

      “被你欺负惯了。”我看着哥哥,“你难得疼爱过妹妹几次,记得这么牢。”

      额娘说,“其实你哥哥也不是帮你,他怕康祺嫌弃你太爱闹事,不愿娶你。他日后托不了妹妹的福气。”

      偏偏这话又让我伤感了,“如今妹妹也没能让哥哥和额娘享福。”

      哥哥好像来了难得的灵感,“要不我们去京城,你去嫁给康辰,他那时候好像也对你有些不近不远的好感。”

      额娘拿起手中替我擦汗的毛巾就抽过去,“你这臭小子又在瞎说!康祺还没死,你就让你妹妹又嫁人,你是疯了吗?”

      哥哥边躲边说,“其实前两日我就想到了,可是康旦在不敢说。”

      渔夫走进屋里,先是对哥哥说,“人也是乱嫁的?”然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对我说,“你看着气色好了些。”

      哥哥说,“你的药材不错,都是名贵的补药。”

      额娘看着我说,“确实气色好多了。”

      渔夫说,“渐渐将身子养好,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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