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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   哥哥只得乖乖坐着,我在房间里抱着康祺的孩子,五味杂陈,确有几分他的眉眼,如同见到婴儿的康祺,感慨万千,只嘟囔了句,“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就跟着我们奔波,还没见过父亲长什么样子。”

      璞贵人说,“姐姐借孩子的口,想着康祺呢。近在咫尺的时候都是恨,远在天边的时候却思念万千。”

      秦婉儿正好进来,本让人吓一跳,她却问,“康祺是谁?”

      璞贵人如释重负地说,“阮姐姐的丈夫。”

      秦婉儿不惊讶,“我就说你怎么一身规规矩矩的矫情。在千秋镇的时候,天天让那隐鹿先生吃闭门羹,我就觉得纳闷,你心中一定有长相思的挂念之人,果不其然,原来有人家的。”

      璞贵人说,“她和丈夫赌气呢。”

      “怪不得,阮妹妹心气高,赌气必常有。”秦婉儿说,“男女之情,拿捏尺度最重要。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只认情真意切,不顾彼此想做什么做什么。后来才知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做事说话必藏三分。最后终于恍然大悟,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只要相守,一切都是真的。”

      一大通话好似参禅,秦婉儿早去睡了,不顾我们这些年轻的私情,哥哥正好过来送茶给我,指责道,“你是怎么拿捏的?竟让皇后抢了去执子之手,她之前可不如你。”

      璞贵人在我哥哥着告状,“不管阮姐姐怎么看康祺,但每次见他,总是一双眼睛只盯着姐姐。”

      我推她,她还说得起劲,“是真的呀。姐姐去庆阳殿侍寝的那一夜,听说灯亮了一宿,我悄悄向太监打听过,只有姐姐在的时候才这样。”

      哥哥一脸坏笑,“你们玩得还挺花的。”

      璞贵人捂嘴笑说,“就是说呀,那一晚的帘帐还给扯破了。”

      我记得她说的那一夜,是入宫不久,我被传去庆阳殿,两个人却坐在灯下无话,康祺问,“枝枝,清平馆住得还舒服吗?丫鬟们伺候得还习惯吗?”

      “一切都好。切勿挂心。”

      他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以前听你说过不少两情缱绻的故事,有大荒之山,还有个月亮湖畔,你说嫦娥在月亮上思念后羿,流下的眼泪汇成了一个湖泊,只能在倒影中看到自己永不老去的脸。你绘声绘色说这故事的时候,我就好想去月亮上看一看,去问一问嫦娥,你现在后悔不后悔。”

      听到这话,我当时就抬头问他,“你现在不也吃了不死之药,弃世登仙,一个人在月亮上吗?”

      他看向我,一时无语凝噎,乖乖地合上了窗户,嘀咕道,“今夜你是来侍寝的,不能让太监们看到我们在拌嘴,不然太后知道可就麻烦了。”

      我说,“你也就是个窝囊的皇帝。”

      他点点头说,“我害怕。我每天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感觉头顶上一闪而过,会有刺客向我射出萃上鸩毒的毒箭。在这个宫中,我只相信你。”

      我轻飘飘看向他,“可我最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他委屈的样子向以前在阮府被我欺负,“可是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

      我想离开,可是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绕着房梁一窜,又从我脚下跑过,我吓得跳起来,一下拽到床帘,竟将床帘拉扯坏了。

      我说,“是老鼠。”

      康祺说,“一定是太后偷偷从后门放进来的老鼠,萃上了鸩毒的。”

      那一刻我看向他,像是活在恐惧之中的罪犯,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更卑微,是一个满门抄斩余生的妃嫔。

      所以根本不是璞贵人所说那副场景,但却像一块伤疤,我不想解释。

      哥哥却更来劲,居然还把额娘喊来这间屋子,“你过来好好教育下你的乖女儿,当初还有脸大闹映月楼,自己在宫中玩出千百种花样,居然连灯都不灭,就这么要仔细看?”

      额娘笑着说,“你管她玩什么。只要不影响朝政,江山社稷,都不算错。”

      往事总是饶有嚼劲,如今看来唏嘘一阵,却误打误撞成了我入梦的好药,至少闭上眼,他是我唯一的相守。

      第二日屋里的饿声像夏日蝉叫,秦婉儿在村落里走了一圈,却再化缘不到任何食物,甚至那一日的爷爷也闭门不见。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时而雷电交加,这个沉默而贫乏的村落,我们毫无生存的能力。每个人都饿着,只是都不说,好像谁一开口,就真的要饿死了。

      到第三日的时候,我干脆不起床,睡着了至少没那么饿,春焰昏睡在我身边,脸色蜡黄,哥哥在旁边用筷子敲着地上的石头,像在冥想一首乐曲。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们,却十分微弱,哥哥警惕地举着剑,到门口拉开门,却看到一位梳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站着,脸颊通红,旁边是一箩筐的蔬菜瓜果,还有两刀肉,像是天降的恩赐,哥哥问,“这是给我们的吗?”

      小姑娘举着把伞,点点头,却不说话,害羞得一转身就跑了。

      哥哥不管不顾,将箩筐拖进来,就瘫坐在椅子上,断了气一般,“我现在的困境就是,想吃但没有一丝力气举起刀,处理这些材料。最好有个芊芊玉手的好姑娘,喂我吃。”

      小陆子不言不语,上前收拾起来,秦婉儿也过去帮衬,康旦生起了火,一切温馨起来,而我却出门,跟上了那位小姑娘,看看这背后帮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撑着伞,跟着小姑娘来到了一处驿站,她掀起马厩旁边的一块木板,往下走,我蹲下来眯着眼睛,想透过木板看进去,可是里面只有一点烛光,什么也没有。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是谁?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

      我心中一惊,别被当贼了。转头看,原来是名渔夫,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蓑衣,手中一个渔笼,里面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鱼,再看他的脸,咋一看和康祺有些相像,只是眉眼更浓厚,皮肤更粗糙,多注视一会,有着远离喧嚣的沧桑和不羁。

      不会是京城或皇宫的故人。

      他有些不耐烦,“你盯着我干嘛,我问你在这里是要偷东西吗?”

      我赶紧解释,“不,不,小姑娘给我们送了一箩筐食物,我想过来看看,是谁家发蒙的好心,特来感谢。”

      他走进屋檐下,抖搂掉蓑帽上的雨水,再卸下蓑衣,叠好收起来。然后掀起那块木板,请我下去。这个地下室一股浓重的鱼腥味,酿出一股新鲜的臭味。

      小姑娘看他回来,赶紧跑上前邀功。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我问,“谁所托?”

      他不愿抬头,“这我不方便说。”

      我再说,“你是渔夫?你是否横跨过这赖丘江。”

      他说,“我日日在这江上打渔,自然敢过去。”

      “可是这江中不是有吃人的犬戎鱼吗?你是否见过?”

      “见过,它们露出三排锋利的牙齿,但都被我的船桨打下去,或者被我坚硬的铁渔笼给逮住,做成一道汤。”

      我有些佩服这个渔夫,他不过二三十岁,却有着四十余岁的坚实和胆魄。我问,“你就不怕被鱼吃了吗?”

      他说,“怕有什么用?今日不被鱼吃,明日也有可能被山中的豹子吃了。反正命就是一条,不是这么死,就是那么死。”

      我问,“你能带我们过江吗?”

      他从陶壶中倒出一杯凉茶,慢悠悠地喝下,又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塞给小女孩。我以为他会拒绝我的请求,结果他说,“三日后,我带你们过江。”

      “你知道我们有几个人吗?”

      他轻飘飘地说,“知道,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个婴儿,还有两坛骨灰,这我都知道。”

      这回答让我惊讶又害怕,可毕竟受人恩惠,我不再多言,他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得我害怕,道谢后我便走了,回去和哥哥及康旦说了这事,他们半信半疑,可是嘴里的肉却狼吞虎咽地吃下。额娘小心翼翼地用银钗试着碗里的食物,春焰早给我盛了碗粥,说,“刚刚出去追你,却没跟上。”

      我脑中却百般疑虑,这人到底是谁?只有两个答案,或者与康祺有关,或者与苏芹芹有关。

      令周元年一月初八。

      到了出发的日子,还有些阴雨,好歹风不大。渔夫早在门口等着我们前行,穿过这个死寂的村庄,每扇窗户后头都有一张张脸打量着我们这些外乡人,江边有个渡口,一艘一丈半长的渔船停着,哥哥怀疑地看着渔夫,“江上还有浪,这船会不会太小,刚出行就要被掀翻了。”

      渔夫不说话,康旦第一个跳上去,坐在船尾,其他人陆续上去,那日的小姑娘过来拉着我的裙子说,“漂亮姐姐,我坐在你身边好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当然可以啦。”

      一行人坐好,最忐忑的是璞贵人,一脸苍白,渔夫站在船头,将船桨在岸边用力一撑,船向江面漂流,这会儿风小,江面也和蔼,像个沉睡的大爷。可是船下却不安静,像夜里在屋里溜来溜去的老鼠,春焰紧紧拽着我说,“会不会是那犬戎鱼?”

      我低头仔细听,像是有人用小木棍在船底反复叩打,渔夫显然也听到这一动静,用力划着桨,康旦在另一边也使劲。江上的风越来越大,浪渐渐叠上去,我抱紧两坛骨灰,心中害怕。

      渔夫说,“不必怕,浪越高,犬戎鱼就不会出来吃人。”

      这渔船似乎渐渐适应江浪,只是晕人,高高地要推起两丈多高,然后重重落下,砸起一片水花。春焰快被荡飞起来,整个人飘忽着,哥哥也不行,几乎瘫过去。本来整齐坐着的一行人,现在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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