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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捷原刚要说什么,却被几位倾国倾城的姑娘挽着手架起来快步离开,轻盈如湖光掠影,朝湖边飞去,和尚也站起来颔首微笑,姑娘们如履平地跳上湖面,走了两步竟然变成了两排仙鹤飞了起来。

      只留下捷原迷惘的眼神落下。我揉了揉眼睛看去这一切,在看向这一片梦幻泡影般的绚丽热闹,每个人脸上都神采飞扬,我也如喝了小酒般自在舒坦,忘记了一切烦忧。

      哥哥离开了我,说,“我要去找些不曾体验的乐趣了。”

      人群中的姑娘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纷纷贴身而来,簇拥起绮丽的花团锦簇,哥哥洒脱了喊了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李白的诗最适合此情此景,可我却惘然,可是这么个好地方,要是康祺在就好了。

      回到饭馆,每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瘫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像是小时候家里来了位北方的厨子过年,烤了只全羊,吃得精疲力竭,睡到第二日中午,还觉得肚子撑得慌。

      走在街上消食,听到有人说起最近的趣闻,说是有个道士情迷着一位住在望江阁的妇人,日日在阁下仰望,却不能上楼见上一面。

      我想到白公子说,“又是个多情的道士。”

      春焰说,“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就打听这望江阁的去处,小陆子却走得忧心忡忡,问道,“这里快活人间,倒看着没咱们的用武之地,谋生的美味也不稀奇,怎么留在此处呢?”

      康旦先感慨说,“今宵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骨肉散。”

      说完就去追赶小姑娘去了,平日里张牙舞爪放荡不羁的秦婉儿,这会儿眉间却挂着一道乌云,“这里不像是人间。”

      我想到自己捏造的故事,“这不会是挂在山峦云峰的大荒之岛吧?”

      秦婉儿揉了揉眼睛说,“我们乘着马车一路往下坠,说是去了阴曹地府我还相信,上了云朵之间的仙境,我不相信。”

      春焰说,“都说地狱鬼哭狼嚎、刀山剑树,可是这里红情绿意,怎么可能,若死了能来这里,那不人人都赖在这里,谁还去投胎?”

      我被她逗笑了,一路问人走到了望江阁,远处大江奔腾,一望无际的向日出的地方倾泻而去,而这望江阁,竟有九层高,却亭亭玉立地像棵松树,往那江上探去,像孤寂的女人扶着栏杆,所谓“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望江阁的最上一层,果然有个女人散着头发,迎着江上吹来的风,闪烁着一张雪白的脸,有些看不清,小陆子说,“好像有些熟悉。”

      我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看去,那人侧着脸,看不真切,“好像有些年岁了。”

      康旦歪着头看,半晌喊了句,“娘!”

      什么?我一惊,赶紧再走两步看去,竟然是太后那张脸,只是没了金碧辉煌的衬托,她素净的脸像是古墓里的画,这让我全身发麻,先是遇见捷原,现在又是太后,若如路人所说,有个道士贪慕于她,那不就是白公子?我环视四周,果然樟树下有个茶棚,里面坐着白公子,我害怕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问,“白公子?”

      他悠悠地看向我,却不认识我,“你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

      白公子说,“等她招我上楼,我在人间犯了错事,想祈求她的原谅,只是她不肯,一心惦记她的丈夫和权力。”

      日光渐渐暗淡,像是笔洗中导入了墨汁,天狗吃了太阳。

      我看到康旦站在望江阁楼下,喊道,“母亲,从小你就偏宠弟弟多些,连我也习惯了将一切心爱之物让给他,骄纵得他竟然抢走了属于我的权力,还要将我沦为阶下囚。从来我都呵护他的天真,没想到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可是太后盯着滔滔的江水,像在回顾自己的青春。

      我有些害怕,在这里见到了过往死去的人。

      丝丝寒意像透风的墙,四面八方地袭来,夕阳渐渐降临,却不像是光照,而像是鲜红的血从上而下地流,江上的浪越卷越高,却是漆黑一片,风一下凉了,从温柔到寒冷,春焰拉着我的手说,“阮姐姐,咱们走吧!”

      “这里的一切变化万千,到底有何寓意?”

      当一身灰褐色的晓莺湿漉漉地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开始慌了,几只白鹤飞来要将她掳走,却不似白日里带走捷原那么温柔,这些白鹤比老虎还凶猛,冲着晓莺奔去。晓莺大声喊道,“阮姐姐,快走!这里是半鬼城,是已死之人彷徨的不安之地!”

      “什么?”

      晓莺喊道,“死去的人在人间留有记挂,就在这里熬受着日复一日的生死,姐姐,切勿贪留在这里!”

      我拉着春焰的手要跑,康旦还巴巴的望着太后,喊着娘亲,怎么也拉不动,我直接一拳将他打晕,让小陆子拖着他跑,秦婉儿在旁边托着。璞贵人抱着孩子。一伙人赶紧往入城的门口跑去,白日里歌舞升平的馆榭楼台,此刻都亮着绿色冥火般的灯笼,笑颜欢迎的人也露出锋利的獠牙,哥哥从一处阁楼小巷窜出来,边跑边穿好衣服,嘟囔着,“好端端的姑娘,灯一灭,竟然成了一把白骨!”

      跑过饭馆,可小宗子整个人都陷进食物中迷失了,呆呆地看着天,我上前一脚将他踢起来,他双眼痴呆地看着我,却怎么也拉不动。

      身后的黑浪居然追了上来,这会儿一只黑猫从店铺的水牌跳过来,冲着我的手狠狠一咬,还用捷原的声音同我说,“还不快跑,他已经不中用了死了!你看他的头!”

      这时我才看到,小宗子的头血流了一个后背,此刻已经凝结了,脸色苍白,毫无还阳之兆。

      黑猫的话怎会有假,他在清平馆救了我第一次,如今就有第二次。我急忙跑开,却看到额娘竟然站在湖边一动不动,我和哥哥跑过去要拉走她,她泪流满面地说,“如果这里可以见到死去的人,那我就在此处等你的父亲。”

      这话一下让我迷思,慢慢停下脚步,似乎楼宇之间的黑浪袭去,一切恢复风平浪静的时候,我就能见到父亲满脸英气地走来,招了招手说,“素枝!咱们骑马去南方采杨梅去啦!”

      我轻轻握起额娘的手,好像一闭上眼,就能和她一起回到阮府的中秋之夜,趁着父亲都在招呼客人,我去卧房偷走父亲的宝剑,好悄悄送给康祺。这会儿哥哥看到我不在席间陪苏芹芹吃月饼,一定猜到我在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拉上书童,带上一只嗅觉极灵敏的狗,闻了我的衣物,各院各屋找我,但额娘就会把他支棱开,哥哥不会善罢甘休,让书童找到我,他再去告状。

      可这时候我偷来的宝剑已经塞到康祺的马车上,让车夫快马加鞭先回府。但是那一次,康祺竟然半夜将剑送回来,说这是祖师爷赏赐给国家的肱股之臣,给了他有辱先帝爷的教诲。听到前厅传来的消息,我连夜从后门逃去了苏府,躲过一顿好打。

      现在我只听见哥哥在我面前大叫,然后直接把我抱起来,秦婉儿和小陆子抱着额娘,一路继续往城门口狂奔。哥哥在我耳边自责,“都怪我不正经,俗话说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了,我没能让你感到依靠。”

      这是这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第一次对我忏悔,我渐渐醒来,才明白那些执念不过虚妄。哥哥说,“素枝,额娘,父亲不会在这里的,他们说,这里是贪念人间的鬼魅之地,父亲这一辈子正直刚强,早就了却红尘,不记凡心,过了奈何桥踏入往生的循环之中了。”

      我流下两行宽慰的眼泪,父亲在我心中如巍峨高山,于是摇醒额娘,我们一行人往前跑,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初进城见到的那位白胖女人只剩一具硕大的白骨躺在一片黄色的油脂上,春焰全身发抖,边跑边祈祷,“菩萨保佑我们能逃离这生死之境!保佑保佑!”

      秦婉儿慌得没了颜色,“原来那棺材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呀!”

      眼见我们摔落之处的马车和棺材,可是迎面而来也卷起了黑色的浪,那望江阁似乎也从浪出伸出,太后换了皇宫中的华贵妆容,头发高高的盘起,插满了金石珠翠。她露出那张凶恶的面孔,对我说,“阮贵人,你自以为坦荡,可那股子娇惯而生的嚣张,富贵而生的骄傲,根本不能体会我这种贫苦女人熬出权力之身的艰辛,你看不起我,可我更恨你,你早就该得到惩罚,只是我在宫中还是太仁慈了,应该看到你凌迟处死才痛快。”

      眼前的浪随着她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向我们冲来,不得已只能折回,可是身后的黑浪也卷来,果真要卷进死无葬身之地的漩涡之中。

      秦婉儿喊道,“我的棺材!我的棺材!我这是要死去何方了?”

      六神无主之时,头顶突然飞来一群金鸟,靠近的时候它们睁开翅膀,变成一只只金色的大雁,穿过黑浪,朝我们俯首掠来。

      哄!哄!哄!

      我只感觉双脚摔进了柔软的羽毛之中,再次睁开眼,却看见两股黑浪在脚下汹涌,金色大雁已经飞到空中,一轮金色的月亮挂在空中,像一则遥远古旧的神话。

      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山谷之中,所有人都睡着了,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哥哥这会儿也睁开眼,我上前问,“你可曾梦到什么?”

      哥哥说,“一个柔美却可怕的噩梦,梦中如同世外桃源,可夜晚来袭,就成了人间地狱。”

      居然和我梦到的如出一辙,其他人陆续醒来,只有璞贵人的孩子安然睡着。春焰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阮姐姐你还在就好。”

      可是看到小宗子摔在一块巨石身边,果然已经死了,脑袋后面一滩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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