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宋樊姑娘

34、第 34 章

　　石镜二年五月初五。

　　翠箔轩的小笛子从御膳房拉回一坛粗洗一遍的猪大肠，直接送到的清平馆，说这个院子更大，更适宜一起协作。

　　我和苏贵人在殿内换了圆领素色旧衣，刚走回院中，却看到皇后穿着依旧鲜亮的低胸青嫩襦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参加后宫选美比赛。

　　我悄悄说，“嘿。她今儿总算是赢了我一次。”

　　皇后果然得意，走到我面前，“素枝你今天倒是老了十岁。”

　　“都等你半个时辰了。”我哼了声说，“有时间梳妆打扮，不如快点洗猪肠吧！天气渐渐热起来，不早点洗出来都要臭了。不然康祺深陷不拔，人再好看也要一同殉葬了！”

　　皇后听得心急，跟着我和苏贵人在廊下坐成一排，对着水渠，摆好了三个盆。苏贵人像一个教导师傅，有条不紊地拉扯着段段猪肠。

　　我依葫芦画瓢，跟着从盆中拎起一截猪大肠，虽然已经洗过一遍，可还是有浓郁的臭味，我左手从灌中掏出一把盐巴，轻轻抹上，却怎么也沾不上去。

　　苏贵人说，“你以为这是在弹琵琶呢？这琴弦粗，用力拨吧。”

　　“弹筝也不行啊。”

　　我这才重重下手，那盐居然听话地黏上一层，皇后在旁边笨得像头猪，还始终清高，下不去手。

　　皇后居然学小女娃撒娇说，“这我不会呀！”

　　我骂道，“不会就用舌头舔干净！”

　　以前在学堂一起去狩猎场学骑马，就数她最难教，双腿夹着马肚子一动也不动，像块摇摇欲坠的坟碑，几个皇子围在前后牵马，而我早驾去百里之外了。

　　将抹过盐巴的猪大肠来回揉搓，像江南女子浣衣，再用清水过一遍，就完成了第一道工序，看着每人旁边累着的猪大肠，我问苏贵人，“怎么又要洗这么多？”

　　皇后接说，“是我安排的。我怕那些御林军动这碗美食的主意，不如多备些，以防万一。”

　　看她手中第一截猪肠还慢慢悠悠，我立马来气，“那你还不快点洗，墨迹什么。”

　　春焰在旁边搭着手，时不时用清水淘洗。秋贵人这会儿带着青娥走进清平馆，打着扇子过来，苏贵人笑着说，“碧烟馆的大屁神仙来了。”

　　秋贵人嘟着嘴过来，“我这些日子好多了，天天清粥，比尼姑还素。别说屁了，连个饱嗝都没有。”

　　冷屏给她搬了凳子，她却要挽袖帮忙，苏贵人嫌弃，“你可别上前，本来洗干净了，你万一放个屁，那这猪大肠不就白洗了吗？”

　　秋贵人撇着嘴，赌气坐下，“我这份清闲倒是让人生气。”

　　皇后渐渐习惯了各种不儒雅的动作，只为让这猪肠听话，这会儿正拉起一大截猪肠，却手滑砸在盆中，溅起一大片污垢，脏了她的衣服和脖子，她吓得大叫出来，“哎呀！”

　　我斜眼看去，好没出息的慌张模样。皇后放下猪肠后，要回宝曦宫换衣服，我不耐烦地说，“你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这信还送不送了？”

　　还是大事要紧，皇后知道孰轻孰重，让南荔用手帕子稍作擦拭，又回到位置上继续洗刷，像一个日以继夜奋斗的绣娘，月事来了也只能化作一道红月。

　　秋贵人将扇子挡着脸，轻轻一笑。苏贵人不耐烦看向她说，“皇后都这样落魄了，你好歹帮忙做点零工！”

　　说着指去另一边，是菡萏和香雾在旁边调制着新鲜鸭血，切成一片片搁在盘中摆好，两个小太监熬着鸭血汤，秋贵人赶紧去帮忙，你一手我一手，整个清平馆逐渐成了个大厨房。

　　洗好猪肠后，我和皇后便闲下双手，跟着去厨房围观苏贵人掌勺熬汤。灶台炖着小火，不出一个时辰，准备了二十余碗鸭血卤猪肠，整个小厨房飘香阵阵，连话少的皇后闻到了都说，“初闻觉得臭腥，现在竟然忍不住要拿汤勺舀一下尝尝。”

　　苏贵人不领情，“皇后娘娘金贵，哪里尝得了这些不体面的吃食。”

　　皇后好奇地盯着人间美味说，“都没尝过呢。”

　　苏贵人拿着碗估计挤过她，“今儿可没你的份。”

　　每个食盒放置两碗，丫鬟们用十个食盒，装好了这些美味，我却忧心忡忡，“就怕这些御林军铁面无情，不肯将这道人间美味送进去。”

　　皇后笑着说，“我早有准备。”

　　这时候紫玉一身姹紫嫣红，轻飘飘地像画上的仙女，早上还一副不起眼的模样，如今添上几分玉答应的风姿，我佩服地看向皇后，“你这宝曦宫还有这样的人才！”

　　众人都跟在紫玉后头，都成了她的随从，一人拎起两个食盒，还捎上几瓶陈年的美酒，浩浩荡荡前去，从古柏路过，走到庆阳殿外，门口的御林军拦住去路，“皇上病重，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紫玉轻飘飘地放下食盒，凑在一个年轻的御林军面前，这会儿正值晌午，他正热得有点冒汗。

　　紫玉说，“皇上胃口不好，各宫主子们忧心忡忡，所以准备了悉心膳食，还劳烦好哥哥将这个食盒送进去。”

　　“不行！”

　　紫玉直接将纤纤玉手搭在御林军胳膊上，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腕，“好哥哥，皇上要是不思饮食，有了三长两短，太后也要怪罪不是？最吃亏的就是我们这些奴婢了。”

　　这话让人松动，紫玉又向旁边两位御林军看去，“好哥哥，你们在这里日夜守卫辛苦了，悄悄和你们说，其实我们还给你们做了这道美食，要是不嫌弃的话，也请尝尝。”

　　说着让南荔陆续递上，分发给众人，可是这些御林军依旧板着脸，像庙里吓鬼的雕像，紫玉摊开手说，“你们看看，为了给哥哥们烹饪这道美食，我这手上都起茧子了。碰到水可疼了！”

　　这一张娇嫩动人的面孔，这下又委屈巴巴地□□，将这男人的心，拨动地七上八下，铁脸的御林军终于怜惜道，“真是可怜呢。”

　　紫玉还没让人摸到紫玉的手，她便握紧，“那还要等这道美食凉了，彻底辜负我们这些姑娘们的心意吗？”

　　说完从食盒中塞了一碗到他手中。

　　这里哪里有皇宫的妃嫔，分明来到了映月楼，黑夜早早抹上，好遮住这些下贱的调情之词。

　　这御林军本来还犹豫，香雾跟了上去，要将御林军手上的食碗抢回来，“你们不吃，我们就倒掉好了！反正没人看得起我们，之前皇上和太后看不起，这会儿你们也不会心疼！”

　　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连庆阳殿的门也开了个缝，里面的御林军探出头问，“什么东西好香啊。”

　　“鸭血卤猪肠。”

　　“以前就听说宫中有这一道美食，却无缘一见，今日怎么会有这等口福。”

　　紫玉撇个嘴巴撒娇，“可是这外头的人不领情，要赶我们走呢！”

　　方才的御林军赶紧道歉，“不敢不敢，我们收下来便是，只是这里面没有夹带吧？”

　　紫玉和香雾将手中的食盒统统放下，春焰等人也跟着摆成一排，紫玉丢下一句话，“那你们好好查看便是，吃完了依旧放在这里，我们过一个时辰再拿去清洗，你们可别砸了我们的好碗。”

　　南荔再放上酒，一条门外的小型酒席拉开。香雾嘱咐道，“只有一点，里面那位番常在素来和我们不睦，我们辛苦做的卤猪肠，千万不要落入她的嘴里。”

　　“一定，一定。”

　　折回清平馆，一个个累坏了半天命，秋贵人评价，“从前小巧的了紫玉和香雾，今儿却看到这般讨巧的伶牙俐齿。”

　　皇后并不得意，“不过是诓骗男人的玩意。”

　　苏贵人躺在我的床上装尸体，我推她，“怎么就累成这样？”

　　“二十碗呀，我光炒制卤水就累晕了好吗？通宵伺候皇上都没这么辛苦的。”

　　我故意说，“你还是伺候少了，不然手脚锻炼地更结实了。”

　　下午所有的食盒回到清平馆，妃嫔们走到后院的水槽旁，一碗碗翻看碗底的消息，却碗碗干净，皇后说，“看到这些吃得精光的碗，这道佳肴更是要发扬光大了。”

　　苏贵人终于在一个碗的汤底中，看到两小段猪肠，赶紧拿起来翻看，里面果然塞了一张纸条，于是递给皇后，皇后扯开是一段白帛，里面仅有一个字，“安。”

　　苏贵人问，“安什么安。”

　　皇后说，“这不过是计谋的试探，但下一碗我们送进去的鸭血卤猪肠，也需回复一个安字。”

　　苏贵人说，“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一碗会送到皇上那，难道每一碗都塞上白帛吗？”

　　我思来想去，却觉得危险，皇后也说，“是啊，御林军太多，万一被发现了，这条路就彻底断了，而且被太后知道，还会强化对庆阳殿的控制，要是再想传递消息，难于上青天了。”

　　这个隐患一直埋在我们心里，我百般无聊，又坐着搓洗剩下的猪大肠，苏贵人说，“你这是洗习惯了，一会儿不干活，手都痒了。”

　　“我在找灵感呢。既然要靠猪大肠传递消息，就要彻底了解这构造。”

　　皇后也跟着坐下搓洗，“有道理。”

　　果然我洗出了灵感，“不如咱们将这字刻写在猪肠内壁，再翻回去，这样即使每碗的猪肠内壁都写了字，可守卫的御林军只管胡吃海喝，还有美酒作伴，谁会把猪肠翻看里面是否有字。”

　　皇后一听，开心坏了，“以前就你鬼主意多，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夸都不认真夸人。我不愿理她，倒是苏贵人说，“那你也想个办法，怎么将这字写进猪肠内壁？好歹你是皇后，总要出一份力，而不是御膳房的使唤丫头，只知道洗洗刷刷。”

　　皇后听得惭愧，派南荔去宫中所有能着色的物件针线，取来后，便坐在长桌上，调试各种手法，忙了一下午，总算在夕阳之前，想到了在猪肠写字之法，并且在红烧炖煮之后，也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