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宋樊姑娘

33、第 33 章

　　石镜二年五月初二。

　　碧水山庄传来暗杀事件，说是有无数的弓箭从天上飞去，射向太后居住的蓬莱轩。幸好太后躲在屋内，躲避了血光之灾，却死了三个小太监。听说是杀手飞出锁链栓住蓬莱轩的屋檐，从天滑下的时候放箭。可是这锁链另一头系在哪里呢？有人说是金鸟，有人说是鸽子，还有人说是能将白公子飘在天上的纸鸢。

　　我却疑惑，哪里找来身段这么轻盈的杀手呢？会不会是杨妃那些杂耍班子中隐匿的人才。可惜她也在碧水山庄，不然我一定要偷偷查出其中阴谋。

　　太后命人将小太监的尸首送进皇宫，在御花园摆了一排，让皇上和秋刑阁侍郎认一认，这弓箭是不是来自当年的康祺王府？

　　康祺摸着弓箭上精美的花纹，让人把尸首原封不动再送回蓬莱轩，还捎句口信，“太后多虑了，我要是想杀你，番常在不早就给你通风报信了吗？”

　　自从被我刺中一刀，康祺便长久地缠绵于病榻，除了太后安排的番常在日日去庆阳殿熬药，我便成日在清平馆发呆，毕竟在映月楼大闹一场，总要蛰伏点，避免招摇。

　　苏家哥哥传来碧水山庄的消息，齐康公子日日在洛湖泛舟钓鱼，不知是太后警戒心高，还是他不思进取，只为求道成仙。

　　苏贵人递给我一只青梅说，“我猜齐康公子是蓄势待发，假意清高，等着太后哈趴狗似的凑过去吧。”

　　我咬了一口，此青梅极酸，“不知道他的计划，但确实不能贸然行动。太后这肚子里的祸害还有几个月才能成势，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进退两难，才能万劫不复。”

　　苏贵人说，“可是康祺此时的处境却岌岌可危。”

　　我斜眼看他，“我还以为你恨他。”

　　此刻苏贵人眼神精明，“我是恨他，但更要守护你与我的安危。”

　　果然她那日自杀的冲动早已烟消云散，我说，“确实，如果这一切让太后赢了，我更不能原谅自己。”

　　苏贵人说，“近日，北国接连丢失了几座城池，百姓们将这责任归咎于康祺的昏庸无能，他日日沉迷于歌舞之间，缺乏开疆辟土的野心和能力，重用的朝臣都是谄媚无能之辈。”

　　我也是笼中鸟，别无他法，“那咱们仔细想想，至少送些计谋去给那位钓鱼的道士吧。”

　　我将青梅吃剩的核埋在院中的梨树下，看着这棵瘦弱不堪的枝桠，不知是否来年会发芽一棵青梅树，占了梨树的地盘。

　　皇宫日益紧张起来，太后借着皇上的病势，派了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守护，将康祺死死地困在庆阳殿中，起初我还能轮流进去伺病，只不过和他面对面说着，一言不发。后来在一个清晨传来消息，康祺病重，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连捷原也不知所踪，这不是好迹象。

　　先是秋贵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清平馆，在我耳边悄悄说，“你说太后是不是将皇上软禁起来了？”

　　我说，“别乱说，去溜达看看吧。”

　　让冷屏备了一盒西域的药，跟着我和秋贵人往庆阳殿走去，果然刚经过宋玉殿，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和之前康祺身边银色锁子甲的不同，这些御林军身着幽黑，头顶都插着黑色的羽毛，不知归属于哪一方权力，我悄悄说，“这一片黑漆漆的乌鸦，要是掉进苏贵人的油锅里就好了。”

　　秋贵人笑着打我，我们走到庆阳殿门口，四名同样顶着黑色羽毛的御林军拦住我们的去路，将我手中的药盒踢掉，“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妃嫔给皇上吃的毒药，皇上才一病不起！”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名贵药丸，其中还有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珍品，心中怅然。可是御林军坚持不让我们进去，说这一切都是太后的命令。

　　折回清平馆，我坐在殿内发呆，晚膳也吃得乏乏，香雾送来了苏贵人做的点心，有云片糕和糖蒸酥酪，好回馈在映月楼的恩情，我看着香甜，却没丝毫胃口。让春焰全部撤下，点了盘沉香，看着窗外的月亮悄悄挂起。

　　突然门推开了，一件黑色披风带着个姑娘走进殿内，我想也没想，“芹芹，你今儿怎么又这个风格？准备做贼去偷谁的心呢？”

　　帽子取下，竟然是皇后那张寡妇脸，还好刚刚没说什么害死苏贵人的话，这才看到旁边跟着的是南荔姑娘。

　　我行礼问安，“皇后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她言之凿凿地说，“宫中有大乱。”

　　我装傻，“什么大乱？”

　　皇后盯着我看，“庆阳殿如今连只鸽子都飞不进去，你知道吗？”

　　我依旧淡定，“我知道，我今儿一盒药还被踢翻了，这一定是太后干的。”

　　皇后像以前一样，容易紧张，“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不想这么早就死于权力的争夺之下，所以要帮助皇上。即便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可我只能相信你。”

　　我讨厌她的自负，“相信我什么？”

　　“因为你曾经是学堂中最聪明的，偌大的皇宫，我只能和你联盟。”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你从小在军营中长大，会些功夫，悄悄溜入庆阳殿并不难。”

　　我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想殉葬，不想被太后架在刑具上拷打吧？即便你依旧记恨康祺，死不死，怎么死，这权力总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后是位合格的劝言者，我答应，“好，我可以溜进去，除了看到康祺，我还能怎么办？”

　　“康祺一定有所打算，他让我父亲在京城布局，收拢军队的编制，就是等着太后伸出她贪念的手。我需要知道他的安排，还有他的亲信名单。”

　　我说，“好吧，那我今天去一趟。”

　　“我需要和你一起去。”

　　“为什么？”

　　皇后盯着我看，“我警惕任何靠近权力的人，包括你。”

　　春焰帮着南荔一起给皇后裁出了一件黑色夜行衣，可皇后只会抱怨春焰工艺笨拙，我逞上一句话，“你不高兴穿就当丧衣吧！”

　　皇后说，“宫里数你的嘴巴最毒辣，所以我讨厌你。”

　　我不服输，“你以为我不讨厌你？要不是对付太后，我现在就让春焰浇一桶大粪在你头上。”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皇后换上夜行衣，从御花园绕一圈，这一次的行动要更加小心，还有这么个不机灵的皇后，可她执意要和我一起行动。

　　因为康祺的床榻位于殿内西边，所以我计划从庆阳殿的西侧爬进去，皇后在我前面，先让她踩着我的肩膀，托她上墙，身段竟然比春焰更轻盈些，我跟在后头爬上墙，蹲坐在宫墙上，可是庆阳殿内站满了二十余个御林军，果然将康祺困得死死的。

　　后院看见番常在坐在耳房下熬药，我在皇后耳边说，“她居然在这里，一定是受太后指使，给嘉祺熬毒药呢。”

　　“之后再跟她算账。她之前居然和璞贵人，偷偷在给我的丸药中混了鼻屎。”

　　我差点笑得掉下墙，还好底盘稳。我们往殿前悄悄爬去，我看着皇后偌大的屁股，像一面墙挡在我面前，不禁嘀咕，这么个好生养的体态，怎么还未曾怀上康祺的孩子？

　　爬至梁前，皇后悄悄学鸟轻轻叫了声，悠长细腻，东侧的城墙外飞起了一片鸽子，像一团白色风暴，绕进院内。御林军被这些鸽子吸引过去，“哪来的这么一大片鸽子？”

　　看着院内的人都围去看，我赶紧推着皇后，从梁下顺着柱子划下来，落地的时候，我注意到几片白色的羽毛飘落地上，不知是那群鸽子，还是从皇后身上掉下。

　　趁乱我们从窗户爬进殿内，看到里面还站着两个御林军，我和皇后躲在桌子后头，康祺见状赶紧做嘘声。然后顺手将方桌上的一碗面砸了出去，大喊，“这都是喂猪吃的吧！快滚出去再准备！”

　　剩下的两个御林军领命赶紧出去，康祺马上招呼，“快躲到我床上来。”

　　我和皇后想两只老鼠一样跳上龙榻，他刚扯下帘帐，御林军果然进来了，又端来一个餐盘，我和皇后窝在床脚，大气不敢喘一下，一名御林军放下一碗面，还有一碗药汤，说，“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近日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才能逐渐恢复体力。”

　　御林军走后，康祺让我伸出手，他在我手心写上几个字，“太后要我死。”

　　他质朴的眼睛饱含热泪，完全没有那一日惩罚康旦康辰兄弟的骄傲和霸气。脸色是秋贵人一样的蜡黄，只怕再喝几个月番贵人的药，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我和皇后点头领会，他再写几个字，“我需要传递消息出宫。”

　　这房间虽有纸笔，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我和皇后只能先回去，再想个好办法，于是又沿着来时路，借着那群灵巧聪慧的鸽子，悄悄溜出了庆阳殿。

　　两人蹑手蹑脚回到清平馆，又惆怅起来，这到底该怎么传递消息呢？皇后心思沉重，不愿回去，殿内来回踱步，等来了苏贵人，人还未进来先听到声音，“素枝，听说我给你做的点心你一口都没吃，还在怪我那一日的仓促吗？”

　　刚迈进屋内，看到皇后，吓得瞠目结舌，嘴里憋着脏话，却毕恭毕敬地行礼。我只能将今晚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她长吁一口气，“还好没拉我去，不然肯定要摔下来，被御林军杀了。”

　　看到苏贵人这位御膳总管，突然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我说，“皇上胃口不佳，不如送一碗鸭血卤猪肠进去，康祺将消息塞在猪肠里，埋在底汤中，这不就悄悄把消息传出来了？”

　　皇后沉思说，“主意虽然不错，可是如果御林军不让我们送餐，或者细心之人将底汤里的猪肠翻出来，那怎么办？”

　　我想了想问，“你宫里养的鸽子爱吃什么？”

　　“玉米粒。”

　　“那就将玉米粒也放进这碗美味之中，我们在殿外观察，稍有差池，你就远远吹个口哨，让那些鸽子去抢碗里的吃食，好捣毁证据，你看怎么样？”

　　皇后不得不承认我的脑袋瓜子，“你果然有些点子，看起来只能这样了。”

　　我思虑，“还有一事，即便我们拿到了消息，可是又怎么传出宫呢？”

　　皇后说，“这简单，用鸽子将消息传递到我父亲那。”

　　苏贵人叹气说，“那明儿开始我又要洗猪肠了？”

　　我赶紧拉人下水，“我和皇后都会去翠箔轩帮你洗。”

　　总算有一丝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