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中的头号卤猪肠店》宋樊姑娘

21、第 21 章

　　也许因为觉得惹了我生气，第二日苏贵人早早来到我的房间，问我，“阮姐姐，你有的想吃的吗？我来做给你吃。”

　　我嘴里无味，干嚼了两下说，“我倒是想吃你那道鸭血卤猪大肠了。”

　　苏贵人一脸忧愁，看着不情愿，但还是答应说，“我让菡萏去看看能不能找来两根新鲜的大肠。”然后拉着我的手说，“咱们两个也算是劫后余生，以后相依为命了要。”

　　我这才意识到，那日苏贵人也同我一样溺水，而我脑中只有晓莺离去的伤感，未曾想过她受到的惊吓，这会儿还天天守着我，所以握紧她的手说，“只要你不急着嫁给康旦。”

　　她一下脸绯红，打着我说，“和你说正经的，总拿我取笑。”

　　春焰过来给我换脚底敷的药膏，苏贵人出门去讨猪肠，伤像是悲痛的记忆，反复提醒自己，要想出扳倒太后的方法，即便蚊子叮蛋，也要找个裂缝。冷屏端来茶，喝了后似乎精神好了些。

　　一盏茶后，苏贵人回来了，说是猪肠一会儿送来。

　　我说，“那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苏贵人说，“我身上才喷喷香几天，又要摸那恶心玩意了。”

　　我说，“你让下人洗好了。我又不是杨妃那妖精，非点名让你洗。”

　　苏贵人自满地说，“这也讲究功夫的好吧，哪能人人都有我的好手艺。阮姐姐要吃，别说是猪肠，就是牛肠马肠我也去洗。”

　　又等了不多久，果然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伴随着猪屎的淡淡臭味，苏贵人出门迎接，病了两日，我也想出门走走，冷屏送来一副拐杖让我撑着，还好左脚伤得少，借着力，春焰在另一边扶着我，一瘸一拐终于出了门，走在凉亭下坐着。

　　苏贵人正张罗着让菡萏摆好木盆，将猪肠倒进去，我看白花花的一片挺干净的。说道，“如今这些小厮也学会的勤快。”

　　春焰说，“奴才们识得这后宫的风向，皇上多看我们几眼，他们便殷勤些。”

　　我看着苏贵人拉扯着猪肠，像贤惠的妇人织布缝衣，不由念了句诗，“缫丝织帛犹努力，变缉撩机苦难织。”

　　苏贵人听不懂，但知道我在取乐，扔下猪肠说，“姐姐不许笑我！”

　　我说，“要不把康旦亲王请来，也尝尝你的好手艺？”

　　“我不要！”苏贵人用袖管抹去额头的汗，瞪着我，“姐姐就不怕我在猪肠里下毒吗？”

　　我说，“你没洗干净就能毒死我了。”

　　苏贵人欢快地搓洗，突然愣住一下，“哎呀，我忘了还要鸭血。”

　　说完便喊来菡萏，嘱咐道，“你去找只新鲜鸭子来。”

　　菡萏问，“去哪找？还是去问康旦亲王吗？”

　　菡萏的“还”字让我怀疑起来，问苏贵人，“这猪肠是康旦亲王送来的？”

　　苏贵人惭愧地说，“碧水山庄毕竟不是皇宫，有御膳房准备丰厚的食材，此处离京城远，菡萏去问了一圈也没找到，碰巧遇到了康旦亲王要和皇上狩猎回来，于是他将猎来的野猪，开膛破肚取出来的。”

　　我问，“所以说是我要吃猪大肠？”

　　苏贵人问，“不然呢？”

　　我不知如何是好，这种奇怪的癖好最不愿被男人知道，女人吃猪大肠，怎么都不优雅，不符合我小家碧玉的气质。不过他俩知道无所谓，大不了逮了机会笑话我。

　　苏贵人洗好猪肠，菡萏和香雾去找鸭子。收拾干净，再去洗个澡，浸了香露子回到我身边说，“我听到一件事，昨晚上皇上宠幸了一个太后送去的女子。”

　　“谁呀？”

　　苏贵人说，“京城乐坊的头牌。”

　　我说，“这也能送给皇上？这不是给文武百官把柄吗？”

　　昨儿还说要让太后出丑于天下百姓，他倒是忍不住下半身，先以儆效尤了。

　　苏贵人说，“名头是江南盐运大臣的养女。”

　　我说，“太后真是积极，白公子刚死，她马不停蹄地就往皇上身边送毒药。”

　　苏贵人说，“听说早就养在碧水山庄了。”

　　我说，“他竟然也看得上？”

　　苏贵人说，“听说昨晚在辉壁石舫那舞了一夜，直到凌晨才睡的，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好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

　　这话像是戳中我另外的神经，“他当然高兴，当这个皇上可是委屈他了，不然的话天天泡在烟花巷，将才情全交付于女人的胸怀之中，早就熬成一把白骨咯！”

　　苏贵人说，“姐姐你怎么像是吃醋了？”

　　我不能将昨日康祺的嘱托和期许说出来，吃了一记暗亏，只能说，“笑话，我吃他的醋？那些年，他倒是吃了我不少醋！”

　　苏贵人趴着我的肩膀问，“吃了什么醋？”

　　其实我这狂妄的话不对，那时候我喜欢他，都是我在吃醋，比如他和其他皇子在京城去看戏喝酒，常有多情女子陪伴，我就派哥哥，前去给各家酒楼乐坊放话，谁敢在康祺座旁放姑娘，店都给他一把火烧掉，全家统统变卖为奴。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康祺母妃的命令。

　　看我斩钉截铁的样子，哥哥也吓得全身发抖。

　　可是我这个哥哥和那些皇子沆瀣一气，不仅没把话带到，还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把酒言欢，抱着红牌就是一顿哭，“你是不知道我的阎王妹妹，天天霸凌我，稍微有些不如意，就打我。我身上全是她抽出的伤！”

　　别的皇子劝他说，“你好歹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制服不了你妹妹？”

　　我哥哥哭述，“我制服过一次，可是晚上她竟然在我被子里放了几条鱼，把我半夜吓得摔到了地上，后来我都不敢吃鱼了！”

　　康祺在旁边咯咯地笑，但红牌给她敬酒，他却不接。别的皇子就笑说，“都出宫了，父皇又看不到，就别假清高了。”

　　康祺说，“我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窝里塞进一条鱼来。”

　　这些话都是晓莺男扮女装混在酒楼里，带话给我的，当天我拿着鞭子将酒醉的哥哥打得满街乱跑，回去还少不了严刑伺候。从此京城的公子哥，都不敢和我哥哥喝酒，以为我是管教他，才掀了那家酒楼。

　　康祺的母妃听到这个故事，特地把我叫去她宫中，我以为是教训我，结果拉着我的手说，“有你在，别提有多放心了，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

　　想到这些往事又觉得有趣，在凉亭下笑起来。说起来，嫁进宫中，康祺身边妃嫔众多，连苏贵人也侍寝过，我依旧孑然一身，可却从来没有吃过醋。

　　菡萏找来了鸭子，先杀取了鸡血，苏贵人在小厨房忙碌，而我让春焰扶我去柏树下坐坐，看着远处的洛湖，怀念起晓莺的点点滴滴，于是问了她关于那个划船太监的事。

　　她摇头说，“听说没找到，应该从别的岸边游上岸，逃走了。”

　　我说，“也是，碧水山庄鱼龙混杂，他躲起来方便。”

　　我心里盘算，太后若是要保胎，之后的日子估计都留在碧水山庄，我若是回宫去，这里发生的事都与我没关系，最好也能在太后身边安插一个人，好见机行事。

　　可是她哪能轻易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脑中没了主意，果然娘亲说得对，只要嫁了人，再聪明的脑袋瓜都要生锈。正惆怅，苏贵人招呼我进屋用膳，春焰和冷屏扶我进去，闻着那口淡淡的咸腥，一下来了胃口，夹着筷子入口一块猪肠，顿时饱满，又有嚼劲。

　　我说，“别的不说，这道菜要摆在酒楼，你这玉葱似的双手就要累废了。”

　　苏贵人得意地说，“那我就让我哥哥打下手，他洗猪大肠比我更熟练。”

　　“哟，这本事竟然还是遗传的。”

　　苏贵人说，“说来好笑，他娶的两位夫人都爱猪大肠，所以他时常在家里做，前些日子我还将鸭血卤猪肠的配方托人送出宫，他收到了对我千恩万谢，又能去夫人那讨好去了。”

　　我说，“他夫人也爱，难道是杨妃家的妹妹？”

　　“不是。”苏贵人说，“我哥哥极宠内人，每日都围着她们转，体贴入微，把我爹娘气死了，恨不得将哥哥打死。”

　　我说，“你爹娘可不气死？该邀宠的宫中贵人，天天眼巴巴盯着亲王。该被人伺候的儿子，却不问仕途，只懂花前月下。”

　　苏贵人说，“所以我爹娘还在替我哥哥物色，找一个厉害的女人嫁给他，毕竟男人最容易相信女人的话。”

　　的确是，情和爱最容易冲昏头脑，像是之前的我，如今的太后。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别的思路，找个人接近太后，最好是男人。

　　可是男人怎么能靠近太后呢？除了太监。

　　我突然灵光一线，念叨，“不如找个假太监。”

　　苏贵人听得云里雾里，“假太监？姐姐你什么意思？”

　　我将春焰将门合上，其他外人不得靠近。然后悄悄告诉她，“我想找个假太监，接近太后。就像曾经的白公子。”

　　“什么叫假太监？”

　　“就是以太监之名，最后诱惑其做夫妻之事。”

　　苏贵人听得欢心，“哟，就像白公子以道士之名接近太后一样。”

　　“正是。”我说，“只是去哪找这么个假太监呢？”

　　苏贵人说，“我这就让我哥哥来趟碧水山庄，当面交代这件事。”

　　说着就嘱咐菡萏和香雾，让她们叫口信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