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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碗中的鸭血和卤大肠一扫而空,我吃得尽兴,脑中无烦恼。倒是苏贵人嘀咕着,“这找的假太监,怎么也要有小陆子那样的眉眼才好。”

      “小陆子?”我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小陆子正坐在院落下读书,像个要拼仕途的青年。

      我将他喊进屋内,看他剑眉星目,竟有一股子桀骜的英气,连嘴角都像刀锋。我说,“以前只觉得你清秀,今天再看,竟然有这股子倜傥的模样,还好是在宫中,不然在京城做个公子,要祸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小陆子听得脸红,“贵人怎么今天说这个话?”

      我再问,“你对我忠心吗?”

      这是废话,我刚进宫,他和小宗子就待在清平馆,十五六的年纪,一开始我还只是个常在,母家又以叛乱之罪论处,根本不受宫里的妃嫔奴才待见,温饱都成问题。两个小太监却不嫌贫,认真照顾丫鬟们,受了不少风餐露冻,一句怨言没有,还时常哄着我高兴。

      我招手喊他靠近,觉得是个千挑万选的好胚子,他胆战心惊地挪着步子,我说,“再近点。”

      他又推了半寸脚。

      我像一个嫖客,招揽一个还未破瓜的姑娘。看他磨磨唧唧,我一把拉过他的手,几乎不曾把他摔倒,苏贵人在旁边噗嗤一笑,戏说道,“素枝你脚受伤了,手上却更有力气了。”

      我将小陆子拉到身边,像一个千刀万剐的老鸨,居心叵测地惦记着他纯洁无瑕的身体。我问,“你那宝贝真的不在了吗?”

      小陆子一下脸红了,“怎么可能在!要在的话,那我可是欺君大罪了。”

      我还留有一丝希望,盯着他裤子看,“不妨事,我又不会揭发你。”

      他羞得赶紧挡住,“禀告贵人,真的不在了,真的真的不在了。”

      苏贵人笑着说,“不在你捂着干嘛。”

      我说,“读书读得多,会使空城计了。”

      小陆子更羞了,“我怕贵人们动手,欺负我。”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我不再戏弄他,“算了,你好好读书吧。”

      他吓得差点摔倒,慌慌张张继续看书去了。

      我遗憾地说,“到哪去找一个能博太后喜欢,还对我们忠心的。”

      苏贵人回忆起说,“我记得原先你哥哥身边一个书童,长得就格外标致,比白公子好看多了,个子高,鼻子挺挺的像个小山,将整张脸隔得泾渭分明,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没有文人那股子软糯的气质。”

      我说,“哟,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来我阮府根本不是找我的,只是也没看你怎么去找他。”

      苏贵人说,“你哥哥走到哪都要带他在身边,我怎么接近?有次在你房间,看他过来给你送书,便想逗他,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去帮我买五十文钱的胭脂,他傻乎乎接过去,竟不知胭脂价值几何,还天真地歪头问,不会被人骗了吧?结果却被你哥哥拦住,还骂我懒,搂着那书童就回去了。”

      我说,“我哥哥疼他,比疼我更胜。”

      “看出来了。”苏贵人说,“不过你们从哪挑来的好苗子,我哥哥和我不知换了多少书童,也没这一个熨帖。”

      我说,“是我哥哥七岁生辰那天路过菜场,从法场上救下的他。”叹口气说道,“只是他这逃过了第一次,逃不过第二次。”

      苏贵人拍下嘴巴说,“我这该死的嘴巴,就不该问。”

      我摇头说,“没事。只是你偌大一个苏府,竟然挑不出一个俊俏的少年?”

      “还不是拜我那位哥哥所赐,他自诩是京城第一才子,府上那容得下其他有为青年,但凡有个拔尖的,早被他打了出去。”

      芹芹的哥哥不要脸,这是实话,只是以前我哥哥活着的时候,这自封的名号不敢传到阮府,不然我哥哥随便一句诗文,也能将他打得原形毕露。而且还有我这个阎王似的妹妹提我哥哥的美名保驾护航,得罪了阮府,也要忌惮我是不是冲去苏府烧了他们的门楣,谁敢撒野!只可惜我这个哥哥英年早逝,委屈了京城那些翘首以盼的姑娘们,辜负了小半生。

      说得更困,竟然想睡觉,春焰这时通传,番常在来了。不愿邀她进来,我们便出门迎接。

      番常在开门见山对苏贵人说,“苏姐姐,听说康旦亲王给了你一副猪大肠,太后听说了,也想吃这一道口味。”

      春焰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在苏贵人和我耳边说,“根本就是杨妃在太后那伺候,康旦亲王正好送来野猪肉,知道了这会儿,撒娇派她来安排的。”

      苏贵人说,“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了。”

      然后拉着我进了小厨房,我看着锅里还有一半,腥香浓郁,真是玉皇大帝闻了就要下凡做人的滋味,不得不佩服。我说,“这不是还有吗?”

      苏贵人不情愿,叉着手说,“我还没找她的麻烦,她倒是先找起我的。”

      我说,“她也没办法,伺候在太后身边,只被当做丫鬟。”

      苏贵人让菡萏将锅里的鸭血卤猪肠盛起来,我让春焰出去告知番常在稍等。看到菡萏拿来一口小砂锅,我说,“别用那个。”

      然后指着架子上的小药炉说,“用那只。”

      菡萏不解其意,我说,“你照做就是了。”

      于是她拿下小药炉,将锅里鸭血卤猪肠舀进去,盖好盖子,我伸手接过来,送出去,番常在看得疑惑,“怎么用药炉盛的?”

      我说,“这一小盅本来是留给皇上来用的,怕凉了失了味道,所以用药炉一直温着。”

      她还担心,“这一盅拿去太后宫里了,皇上那一份怎么办?”

      我说,“只能劳烦苏贵人再炖一锅,只是这会儿皇上还没空过来,所以还有时间。”然后将药炉塞到她手里,“当然要先救你的急。”

      她虽然疑惑,但揭开盖子,味道温度都没错,只能离开,去蓬莱轩复命。

      苏贵人看她不见,拉着我的手问,“姐姐你葫芦里到底埋了什么药?”

      我卖个关子,不愿回答,“你早上洗猪大肠的盆洗了嘛?”

      苏贵人说,“里面还放有大半截,没洗呢。”

      我说,“让小厮用一口小罐子盛一点,盖好盖子放到我的窗台下。”

      苏贵人一脸疑惑,“你要作蛊吗?”

      我打着哈欠,不愿多解释,对春焰说,“我要睡午觉了。”

      苏贵人耷拉个脸,像个幽魂一样,全无主意地守在我身边,我翻个身背对她,心中筹谋已毕,只等夜幕降临即可。

      晚膳后连春焰也忍不住问我,“贵人,到底什么主意?我们也好帮着你。”

      我说,“今晚我们去太后的宫中走一走。”

      苏贵人满眼期待。春焰说,“可是夜行衣都在宫里呀。”

      “这里地广人稀,不好爬墙,穿那个也不合适。”我说,“只是太后这些日子为了魅惑皇上,请了不少舞伎歌伎来,所以只要我们打扮地漂亮清爽些,就能瞒过别人的耳目。”

      苏贵人质疑我,“可人家不断身段曼妙,言谈还逗趣轻浮,你学得了形,学不了神。”

      我说,“你可别小看我。”

      苏贵人说,“可是那些烟花巷登台的戏服从哪里来呢?”

      我说,“你用来讨好康旦亲王,缝制的那几件花里胡哨公鸡炸毛的衣服,不正好合适?”

      苏贵人一脸冷漠,春焰和菡萏笑得前仰后合,她冷冰冰地瞪着她俩问,“你们也觉得那几件衣服轻浮?”

      春焰多聪明,马上解释,“怎么会轻浮,穿着就是温婉可人的名门闺秀。”

      我点头同意,“是,像是在家里关了三十年想男人想疯的那种。”

      苏贵人知道我说的是谁,城东有个撰写史书的先生,祖上也袭过高官,到这一辈就荒废地只有座大宅,还卖去了临街的一小半。家里有位出阁的女儿,听说为人挑剔,年轻的时候谁都看不上,后来年纪大了,要求渐渐降低,一开始要求男子样貌品行都上乘,家中有官有宅有地,后来退而求其次,只要家中有官有宅有地就行,再过几年,连官和地都不要,唯独要个男人。可她放低要求的速度赶不上她年岁的增长。去年听说她疯了,每日在家中穿着十六七岁的衣裳,爬上墙头跑来跑去,见到男人都要搭讪说上两句话,“你怎么还不来娶我,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这是京城传说的故事,实则不然,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阮府中正巧修缮一副年久的字画,请来她的父亲考究模糊的文字,便带着她一同前来,举止言谈之间竟然比她父亲还胜出不少。她和我聊天,说她看透了男人的朝三暮四,还有昙花一现的爱和忠诚,与其去坚守一个男人浮云般的忠诚,不如把他们当作烟花巷的姑娘,流水匆匆,只留下片刻的诗文,不去恪守长久的誓言。

      她如此洒脱,我自惭形秽,眼中只有康祺的笑颜,想着流一地的口水。哪有白驹过隙的理想。只是她后来疯傻,作另一副呆痴,我却不知因何而故。

      苏贵人敲我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她拉着我换好了衣服,再让春焰和香雾化好妆,我对着铜镜照了照,摇头说,“这可不行,太寡淡了,人约黄花廋一样,又不是去念诗,怎么也要咤紫嫣红开遍呀!”

      苏贵人应和,“就是,把最浓厚的胭脂都抹上,实在不行,将白天的鸭血化开,混进淀粉磨成末,再添上。”

      我用胳膊肘顶她,“就你这些臭气熏天的主意!”

      化好杨妃同款的浓妆艳抹,换好舞伎的浮夸衣裳,受着冻,拽上那准备的一小罐子污垢,摇曳生姿地向太后的蓬莱轩走去,一路的侍卫只以为我们是供皇上享乐用的舞伎,只有颔首微笑,还轻佻地问,“好妹妹,唱首歌给哥哥听听呗!”

      苏贵人五音不全,不敢开口,我软声软语地发嗲,“好哥哥,妹妹正赶路呢,这已经晚了,再迟这可怜的手心就要被打疼了。好哥哥心疼妹妹,等伺候完皇上,再来一心一意地往哥哥怀中唱歌。”

      我看苏贵人听得我这样娇柔,别扭地都要晕过去了。

      没有一个人拦下我们问去路。看起来,宫中的妃嫔最规矩最难自由行走。

      走到太后的蓬莱轩外,这会儿番常在回去休息了,只有个小丫鬟守着院子里的药炉,我认出来,是番常在身边最小的丫鬟,这种熬夜煎药的活,当然挑软柿子捏。

      而且我猜的没错,宫中的药炉都长得一样,小圆坛子模样。

      苏贵人猜到了我的主意,要将那小罐子的污垢倒进药炉中,这样便可嫁祸给番常在。

      我给她使个眼色,“你去引起她的主意。”

      苏贵人领命,我俩一扭一扭荡进了蓬莱轩,走到小丫鬟跟前。苏贵人开头问,“小妹妹,皇上是在这宫里吗?”

      小丫鬟没认出同在东宫的贵人,她睁大眼睛说,“不是,这是太后住的地方,你们赶紧出去吧。”

      一句话的功夫,手脚迅速的我,就将那罐子调料倒进了太后的药炉之中。

      得了劝,我和苏贵人又扭出去,我指向旁边的一片竹林说,“我们就在那里等着好戏吧。”

      “等到什么时候呢?”

      我打着哈欠,“等到太后用睡前那副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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