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浪漫教授》何以怀歌

9、管培生

　　晟月集团的会客室里，路漫坐在桌旁，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
　　旁边，坐着一个戴圆圆眼镜的小女生，正是新来的管培生苏莹。和昨天不同的是，在路漫的建议下，她把在行政部留的披肩发扎成了高马尾。

　　见苏莹一会儿翻翻文件，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又看看表，路漫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这么坐立不安的？是不是不想跟着我，想跟着向凯文啊？”
　　苏莹吓得急忙站了起来：“不是不是，路经理，我特别想跟着您的，我……”

　　路漫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好了好了，开个玩笑，看你吓的。第一次和别的企业谈合作，紧张是难免的，习惯就好了。还有，以后不用叫我路经理，我算你师姐，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姐就行了。”
　　苏莹乖巧地点点头，叫一声：“漫姐！”

　　路漫笑了笑，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路经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才临时有个会耽误了。美伦这么大的企业主动找我们合作，真是蓬荜生辉啊。”会客室的门突然开了，晟月的白主管嚷嚷着就进来了，满脸热情，伸着手快步向路漫走来。
　　路漫笑着和白主管握握手：“哪里哪里，能跟晟月这样的老牌企业合作，也是我们美伦的荣幸。白总日理万机，更说明晟月是实干派，我们今天来对了。”

　　“那肯定是实干派，不瞒您说，我家长辈就是化学教授，从小就教育我：做产品的，技术比嘴皮子重要。”白总笑着点点头， “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我生怕冷落了两位，开完会马上就过来了，材料没准备全。您再稍等下，我去取了材料马上就过来。”说完也不等路漫回应，转身又出去了。

　　见被这样对待，苏莹有些气不过：“这个白主管，怎么这么傲气啊！”
　　路漫淡定地摆摆手：“在别人的地盘少抱怨。晟月虽然体量不如美伦大，但是国企老牌子，在洗护用品这方面也确实更加专业。现在美伦想拓展业务，是咱上赶着人家，白主管这么做，也是试探下咱合作的诚意。要是因为这点儿事就给人家脸色，回去后挨批的可是咱们。”

　　苏莹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崇拜：“漫姐，你真厉害，这么宏大的布局你都能看出来。我学会了。嘻嘻，我能跟着您真是太好了！”
　　“你这小丫头，嘴还挺甜。”半天相处下来，路漫对这个小姑娘颇有好感。

　　苏莹想了想，又问：“漫姐，刚才白主管说他家长辈是化学教授。我听说你老公也是化学教授，你怎么不说出来，也显得咱们更专业呢？”
　　路漫无奈地摇摇头：“还说学会了，我看你啥都没学会。我老公又不是我们公司的，我也不是管生产研发的，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白总提这件事，无非是想抬一下自己和晟月的身价。我说了就是驳他的面子，后续还怎么合作？”

　　苏莹看路漫的眼神更崇拜了，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路漫说：“你以前轮岗的部门，无论是财务、人力还是行政，对接的都是公司内部的同事。咱们项目部主要是和其他公司接洽，很多思维方式都要改一改。不过不着急，慢慢来。”
　　苏莹认真地点点头。

　　易海大学，吴主任的办公室。
　　“程老师，你说认真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程浪，吴主任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之前是我不懂事，我给您道歉。我觉得这样挺好，梦颖这篇文章呢，我就随便挂个名，吴主任您来当唯一通讯作者，这含金量不比共通加一作差。不过以后您有什么横向项目，还得请您多多提携。”程浪不急不慢地说。

　　吴主任见程浪不是在开玩笑，喜笑颜开：“嘿嘻嘻嘻嘻，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程老师，你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
　　程浪淡淡一笑：“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通了。我不像您，我还年轻，想做研究有的是机会。现在得赶紧先把经济搞上去。”

　　吴主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程浪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总觉得这话是在嘲讽他，可又不知道怎么回应：“不过耀洋集团的合同已经送过去了，你这……”
　　程浪站起身：“耀洋集团那个项目我就不参加了，折腾这么久不合适。您以后再有别的项目，还希望能带我一下，还有于老师，我俩一起的。”

　　加一个人而已，吴主任倒是无所谓。

　　程浪客套了两句就出去了。走到门外，他呼地吐了一口晦气，抬头却看见院党委徐书记正站在楼梯口，连忙走了过去：“徐书记，您怎么在这儿？”
　　徐书记和蔼地点点头，向走廊里看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小程，我刚才路过，听见你和吴老师说，想和他一起做横向项目是吧？”

　　程浪点点头，不明白徐书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徐书记笑了笑：“嗯，也挺好的——哎对了小程，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来易海大学的吗？”
　　程浪当然忘不了：“那肯定记得，当初我就是一土博士，没有海外经历，本来根本进不了易大的。是您看我博士期间成果不错，才请学校特批了一个名额。”

　　程浪毕恭毕敬，他也确实因此十分敬重徐书记。

　　徐书记嗯了一声，拍了拍程浪的肩膀：“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不过呢咱们搞学术的，还是要以科学研究为主。我一直很看好你，你自己也要好好平衡一下咯。”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程浪愣在原地，看着徐书记消失在拐角，一时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老师，怎么站在这里呀？”
　　又有一个人拍了程浪的肩膀下，差点触发他的反擒拿被动技能。

　　看清背后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之后，程浪拍了拍胸口：“丁老师，是您啊，吓我一跳。”
　　丁教授，六十二岁。从易海大学化学学院成立开始，他就在这里工作，虽然没什么成绩，但凭着资历，程浪也得尊敬点。

　　丁教授手里端着个保温杯，笑眯眯地问：“程老师，想做横向项目是吗？”
　　程浪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叫苦不迭：“是啊丁老师，您怎么知道的呢？”

　　丁老师眼睛眯成一条缝，推了推眼镜：“听说的，听说的！不过吴主任那边的项目，给钱多的还是以民企为主。民企的风气可跟耀洋这种老牌企业不一样，你还没见识过呢。这样，我这里有一个项目，你要不要先练练手啊？”

　　程浪有些意外：“丁老师，您也有横向项目？”
　　在他印象里，丁教授的工作一向讲究一个佛系，上课用的PPT是十年前的版本没换过，实验室的工作也全丢给手下的博士生。主要的工资外收入是倒腾倒腾自然基金，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怎么会去搞校企合作这样费力的事？

　　丁老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嗐，也不是我的项目，是我一个侄子，他管我叫姑父。他在晟月集团当研发部主管，就是那个卖洗头膏的。他整天打着我的招牌在外面吹嘘，想让我给他当技术顾问。这不，今天晚上又说要和别的公司谈合作，让我陪着一起去。可我这岁数，也不想去参加这种酒局了。你看要不你替我去，我让他给你发个红包——你放心，酒桌上没人聊化学，你就是拿着易海大学化学教授这个身份，去撑撑场子就行。”

　　“这……”程浪有点为难，“可我还只是一个助理教授，离正式职称还远着呢。”
　　“这有什么，他们外行人哪懂这些。再说，你的水平可比不有些正教授差。”丁教授说着，目光瞟向对面的一个办公室。

　　程浪想了想，心一横：“行，丁教授您都开口了，不给红包我也得去呀。”
　　丁教授笑两声：“放心，哪能不给呢。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们联系。晚上七点，宝格丽酒店餐厅。”说完又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走开了。

　　程浪叹口气，拿出手机，拨了路漫的微信：“喂，老婆，今天晚上我们课题组聚餐，就不回去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哦你也有事啊？那行，那我晚上回去给你买校门口那家菠萝包。嗯，爱你拜拜。”
　　程浪挂了电话，又开始发呆，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另一边，路漫满面春风，身后跟着满面崇拜的苏莹，轻快地走进项目部。
　　向凯文也刚见完客户，一肚子晦气，看见路漫来了，故意高声说：“哎呦，路经理，这就有新跟班了？小苏，你眼光不错啊，我昨天给你讲了那么多，你还是一眼就看中咱们部门最有能力的项目经理了。”

　　项目部的同事们都笑了——向凯文和路漫的办公室斗争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大家见怪不怪。可苏莹哪里被这样抢白过，小脸涨得通红，眼巴巴地看向路漫，指望她帮自己说句话。
　　路漫却淡淡一笑，轻声说：“受着吧，以后这种事少不了，脸皮练厚点，也是职场必修课。”

　　“路漫，苏莹，你俩过来一下。”宫鸿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招呼她俩。
　　苏莹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冲了过去，抢在路漫之前进了总监办公室。宫鸿皱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倒让路漫有些意外。

　　俩人进来后，宫鸿掩上门，坐在办公桌后：“路经理，这次和晟月的初步接触你谈得不错。刚才他们市场部的李总监和我联系，希望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已经叫上了研发部的同事，到时候你也一起去。顺利的话，后续关于项目方案的问题还是由你来对接。做好准备，虽然你第一仗打得不错，但和这种老牌企业打交道，可没那么容易。”

　　这种事对于路漫来说是家常便饭：“放心吧总监，我既然敢接这个项目，肯定已经做好准备了。哦对了！今天晚上让小苏也一起去吧，让她长长见识。”
　　“不行！”宫鸿干脆地拒绝了。

　　路漫和苏莹都一愣：“为什么呀？她今天上午表现挺好的，而且这种场合，不是得有人管着倒酒上菜吗？”
　　宫鸿摇摇头，拿着杯子起身去饮水机接水：“今天晚上肯定是大酒局，苏莹一个小姑娘，到时候万一被灌酒怎么办？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去了，至于倒酒上菜……让研发部那边出人就好了。”

　　苏莹低下了头，路漫有点意外地看着宫鸿：自己当初刚入职的时候，可没人给过自己这种关照，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回去吐程浪一身。

　　“刘秘书！”宫鸿忽然眉头一皱，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刘秘书应声走了进来，只见宫鸿把手中的杯子一顿，严厉地问：“怎么没有水了？你现在连这种基本工作都做不好了吗？”

　　进门就被骂，刘秘书十分冤枉：“对不起宫总，我一早就给后勤部打电话了。他们说麦经理不在，打不开水房的门。”
　　“行了，别找理由了。”宫鸿不耐烦地挥挥手，“后勤部也是，这点小事……”

　　“后勤部怎么样，用不着宫大总监操心吧？”
　　麦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路漫无奈地怂怂肩膀。只见麦青推门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送水的员工。

　　宫鸿看见麦青，有些意外：“麦经理，这点小事，你还亲自来？”
　　麦青冷哼一声：“那我不得来看看，宫总监的饮水机里到底应该灌水，还是灌酒吗？下个月公司就要换集中供水系统了，到时候可没有这种个性化服务。”

　　她是在暗讽那天在酒吧遇见宫鸿的事，其他人却听得云里雾里。

　　宫鸿微微一笑：“麦经理真会开玩笑，我刚才一时着急说错话了，我道歉。路经理，苏莹，这里没事儿了，你们去忙吧。”

　　路漫巴不得赶紧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苏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麦青见状，也不理宫鸿，径直走出去拉住了路漫，对苏莹说：“小姑娘，我和你们路经理有话说，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苏莹点点头，对路漫鞠个躬：“那漫姐，我先把今天上午的文件核对下。”转身跑回自己的工位上了。

　　麦青斜着眼看着苏莹：“还漫姐，叫得挺亲热，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你在想什么呀！”路漫拉着麦青到了楼梯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断宫鸿的水的对不对？”

　　“是啊，那不是为了帮你出气嘛！”麦青摆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路漫又好气又好笑：“姑奶奶，这个项目是我自己主动申请要接的，又不是他甩给我的，有什么气可出啊？”

　　麦青直勾勾地盯着路漫：“你真的不知道？”路漫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就你带的那个管培生叫苏莹的，我告诉你，她跟宫鸿的关系，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