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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江流襄见二人聊得差不多了,才端着茶点进来,济桓骤然敛起他那副凝重的神情,转眼就露出那双桃花似的情深眼,什么也没多说,顺手起身接过流襄手里的东西。
      “我见你们商量完了,过来看看。”随即添了两盏茶,眼神却没有离开江染。
      济桓兴许是瞧出了几分流襄的担忧,随口说笑道:“怎么襄儿,你是怕朕欺负了你家阿染,你放心,先生之聪慧,只有她拿捏别人的份儿。”
      “阿姐,你瞧瞧,你也不管管吗?”江染拉过流襄,半抱着她胳膊,俨然一副撒娇的姿态,哪里还有半刻前阴狠狡诈的模样。
      “阿桓,我家阿染还小,你莫要把她带坏了。”江流襄护鸡仔似的护着江染。
      只见江染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心里止不住腹诽,“萧济桓,你也会吃瘪呀,还是我家阿姐厉害。”
      济桓:“……”
      临近暮色江染才出了宫,累的紧,一回府倒头睡下,哪管宫里闹翻了天。
      李美人被罚的事儿一刻钟便传遍后宫,自知丢尽颜面的李美人跪晕在御花园里,被宫人抬回了宫,这一抬更是火上浇油,李美人醒来后气得砸了御赐的玉器,罚了一屋子宫人跪在瓷片上,鲜血淋漓的,真是好不热闹!
      这出闹剧传到了御前,迫于吏部尚书近来无人可替,济桓多少要给几分脸面,不得已亲临李美人殿中安抚。
      说是安抚,不过是敷衍的赏赐了些东西,转头云妃娘娘宫里也送了东西,只多不少,虽没有宫人明着议论,暗地里却嘲笑不已。
      腊月的冬日宴……
      历经晋文长公主叛乱后,皇室宗亲第一次举办宴会,邀请的多是有脸面的名门世家,大有一扫阴翳的意思,不过排场没有很大,胜在精巧雅致。
      冬日暖阳照在湖面上,以雾作纱,朦胧的像无人之境,又似熙熙攘攘的,全是雾气映射过来的人影。
      不过到江染嘴里,只剩一句:“故作玄虚。”
      冷风刺骨,长乐街上多的是冻死、饿死的人,风雅在那群人眼中分文不值,倒跟催命鬼一样遭人厌恶。
      这话江染只跟自己说,乐晨公主的冬日宴,但凡懂点礼数就知道场面上的面子是要给足的,索性她今日有戏看,早早就躲在角落里等着。
      长乐街上人并不多,马车横街而过,能听见银饰镶嵌的风铃在车上作响,车帘是素纱,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人,观其坐姿就觉得矜贵优雅,此时帘幕被侍卫掀开,瞧见那人正在闭目养神。
      “公子,到了。”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边乐晨公主前一刻还在大厅里与各家的贵妇说话,后一刻听侍女小声在耳边说:“清阳君来了。”惊诧间径直起身,也顾不上底下的夫人小姐了,连忙出门迎接。
      此时府门外站了不少人,清阳君从马车上走下来,雪白的锦袍,上面绣着祥云暗纹,头发用根玉簪系着,发如泼墨,眼眸深邃,无端扫过去总是难以言喻的心惊胆寒,只是他面容带笑,又着实给人一种温和之感。他骄矜地绕过所有恭维的人,见了乐晨公主,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慢吞吞地等她开口。
      “灵均呀,没想到今日你会来。”
      乐晨刚说完这话,却让谢灵均愣了一下,请帖不是她发的吗?瞧见乐晨也是一副惊愕的神情,陡然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乐晨殿下,别来无恙。”谢灵均的声音直直地拐进乐晨耳朵里,伸手一拜,礼节周到得无可挑剔。
      乐晨虽不明所以,却也志得意满地承了他的礼,正好借此发挥一下,让今日到访的世家贵族们瞧瞧,她乐晨公主府的情面连清阳君也得给。
      说起来,当年谢家大小姐谢桑榆做过乐晨公主的伴读,二人关系不错,连带着谢灵均也常去乐晨府上。只是人死如灯灭,在谢灵均最困难的时候,乐晨为了自己的利益并未伸以援手,感情自然就淡了。
      “六年未见,阿衍怎么与我生疏了,以前你都是叫阿姐的?”
      谢灵均笑而不语。
      乐晨讪讪道:“阿姐这府上变了不少,难得你到我府中来,阿姐亲自引你去。”
      “殿下,今日府中贵客多,不必招待我,等改日殿下有空了,灵均再登门。”他拂了拂手示意,随即挚风上前将手里的礼盒递给管家。
      “好,阿衍是自家人,切勿客气。”
      谢灵均拱手行礼,转身进入府门绕进青石小径里。
      “公主,何不请清阳君去前厅?”
      乐晨闻言头也不抬地往里走:“他肯来已是不易,随他去吧!”顿了顿,又想起一些交代来,“片刻后让人去前厅传话,就说:清阳君今日也来了。”
      “对了,江家那位小姐到了没?”乐晨想起近来宫中传闻,这位云妃娘娘怕是要更近一步了,江家还是值得费点心思。
      “到了。”
      江染畏寒,衣着难免比常人厚重,来时,她特意往衣物上熏了“香”,药的苦涩味儿隔很远都能闻到,旁人自然也就不敢上前找麻烦,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晕了。
      男宾随驸马去了湖亭,大厅里则坐满了各家的夫人小姐,她们每句话都无比得体,从不着人话柄,不是聊这家的胭脂水粉好,就是那家的衣服首饰新颖,只是内宅家事大约不会拿到这样的场合说。
      江染默默绕过帷帘朝外面走去,未曾惊动旁人,没走出几步,听到雅亭那边传来了琴音,下意识的驻足听了半曲。
      琴音清透自然,有急有缓,江染说不上来的喜欢,正思忖着是谁弹的,突然便停了。
      “弹得真好。”江染正色道。
      云栽心想,她家小姐不通琴艺,用江染的话说,就是“无用”之物,浪费时间。不过棋书两样却是顶好。
      江染精通棋道是因为她喜欢博弈,棋局之上双方不择手段吃棋,谋棋观人,斡旋于棋局之间,这才是江染所说的乐趣。而一手好字则是谋士的门面,柳体清瘦,颜体圆润,都不失为一种好字,关键时刻模仿旁人笔记亦是离间的好策。
      但闺阁女子研习的琴棋书画多是为了消遣,显然,江染学这些可不是为了消遣。她说那话,也不知有没有深意。
      “小姐,你弹得也很好。”云栽忍不住要搪塞过去。
      江染当即觉得一股凉风漏了进来,“阿云,什么时候你学得跟庄南似的,油腔滑调。”
      云栽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这能怪谁,又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就轻描淡写地说“是”,她头一回觉得庄南的油腔滑调是一种褒义。
      “下雪了。”江染抖了抖毛氅上的雪,只见她伸出手,雪就在指尖落成小花,随即融化成水滴,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她蓦然回神,一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双手紧紧按住胸前披风上的绣花,眉头皱在了一起,听她轻轻地叫了云栽一声,“阿云……”
      她刚一出声,云栽瞬间移步过来,一手托着她胳膊,“是伤口疼?还是不舒服?”
      她摇头,“又下雪了阿云……明年春天合该是个好时节。”
      云栽是知道的,一到下雪天江染就容易魔怔。她刚想劝慰两句,却察觉有人过来,于是拉着江染躲进了身后的假山里。
      从假山岩缝里望出,看见个人撑着伞闲庭若步般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握住伞柄,看不清整张脸。
      江染缓了缓神,隐约有个猜想冒上心头:瞧着怎么像谢灵均。
      越走越近,却只看得见油伞上烟青色的山水图,画画的人晕染技巧很好,留白恰到好处,江染想。
      忽然,撑伞的人顺着伞渐渐抬头往前,江染才看清,可不就是清阳君。正当他走到假山前却停了下来,眼神暼了一眼江染的方向。
      江染陡然往后一缩,没留神,一脚踩在小山的青苔上,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心里止不住的腹诽。
      谢灵均大约是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随手拿挚风的剑削了一根竹条,竹条穿过石缝横亘在江染身前,云栽一掌便扫断了。
      “清阳君安好。”说着,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原来是江小姐呀。”
      江染盈盈一笑,径直走了过来,边走还不忘看看裙裾上的青苔痕迹,顺手理了理,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顺来的请柬。
      “没想到乐晨公主与清阳君私交甚好,竟然能请得动清阳君。”
      谢灵均一眼就看见她手里的请柬,正是自己拿的那份。
      “没什么私交,不过是幼时的情分,今日来就算还完了。”谢灵均忍不住好奇江染拿这请柬做什么?
      江染如无其事道:“我今日听闻一桩趣事,清阳君可要听听?”她眼中发在透亮的光,故作玄虚的说。
      谢灵均:“愿闻其详!”
      “今日户部主事王泽携夫人赴宴,这位王大人做官还尚可,却娶了一个贪财骄奢的妻子。”她啧啧嫌弃道,“前段时间,听闻王夫人在翠坊订了一套白玉镶的首饰,挂了王大人的名号,翠坊的管事的确是个识趣的妙人,将那套首饰送给了王夫人,巧的是王夫人今日戴的就是这套白玉镶,她人前大肆夸耀,只怕现在大半个高门都知道了,王大人私底下收受恩惠,明日御史的弹劾折子大约就该在陛下手里了……你说,日后这位王夫人会不会懊恼假借了王大人的名号?”
      这含沙射影谢灵均是听明白了,乐晨也打着他的名号。
      “有什么懊不懊悔的,王夫人既然敢做,就得承担后果,佛家讲因果循环,种下的因,不是今日还,就是明日还,皆有定数。”
      在某方面,江染是不信神佛的,她一言不发地站着。
      谢灵均又补了一句,“江小姐,费心了。”
      “是挺费心,乐晨的字太难看,我仿照起来也是颇费精神。”江染不痛不痒地转过头,说着还恰如其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谢灵均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阴沉,好像要透过她的人看到她灵魂的本色,他每眨一下眼都在说,“这个人是他认识的江小姐?”
      “是你给我发的请柬?信也是你给我留的?”谢灵均问道。
      江染假以辞色道:“这信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送到清阳君手里的,谢家大小姐……凤台之乱,清阳君,不想查一查吗?”
      谢灵均忽然觉得好笑,自己简直昏聩无知,怎么会觉得江染是个善心的小姑娘,济桓的谋士,还是一个能言善道、算计人心的谋士。骤然生出一种荒芜,他克制着不被江染的话影响,表现得极为自然,他看了眼挚风。
      只见挚风猛地上前和云栽打了起来。
      “江小姐,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江染怒瞪了他一眼,“谢灵均,好一个软硬不吃。”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谢灵均听到。
      “我喜欢趟浑水,不代表我喜欢被胁迫。”江染往前走了半步,“清阳君,现在是你在求我。”说着,又走了半步,离清阳君只剩一寸远。
      她端详着谢灵均的脸色,伸手拿着请柬在他眼前晃。
      谢灵均忙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夺过她手里的那张请柬,“江染……我也不喜欢被胁迫,没有人会喜欢。”
      江染愣了一下,随即拽了拽手腕,“先放手,嘶。”
      谢灵均始终没松手,江染只得往后退来拉开距离,正当二人纠缠不清时,江染不小心碰到了假山壁上的机关,哐当一声,二人顺着暗道滚了下去。
      “小姐。”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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