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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寻骨 ...

  •   这句话似是一注冷水浇入滚烫的油锅之中,霎时间整个品香楼都沸腾了起来。众人齐齐望向那着鹅黄绑袖轻纱绸裙的窈窕女子,争相一睹她的姿容,全然没有留意到那位立在桃娘面前,一脸被雷劈了般神情的雪青色锦袍青年。
      众人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个道:“这世子爷真是艳福不浅,这桃娘据说还是个淸倌儿,又是这品香楼瑶琴之首,可谓是色艺双绝啊!”另一个道:“这桃娘可是颗摇钱树,这事儿梅妈妈能应承吗?”“以前是摇钱树,现在只怕是烫手的山芋,中书令、定远侯,哪一边惹得起?”这时只闻得楼下梅妈妈高声笑道:“诸位贵客,今日是桃娘的好日子!大家尽兴喝!酒钱算我的!也算是我这做妈妈的提前为桃娘摆的喜酒!”四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眉目婉转,笑如春花的桃娘挽着一脸魂飞天外的定远侯世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转进阁内。
      四周人皆散去,纤纤幽幽道:“桃娘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苏澄朗微微一笑:“是吗?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纤纤媚眼如丝笑道:“什么阴谋、阳谋的,郎君惯爱说笑的。”忽闻人道:“哎?那不是卿语娘子?”苏澄朗转头,但见一个着桃红色抹胸披纱裙的丽人,在前面缓缓走着,不时的低首浅笑,窃窃私语,含情脉脉的望向身侧。可诡异的是,她的身旁空无一人。纤纤摸着胸口惊悸道:“快一个月了,她就一直这个样子,怪渗人的。梅妈妈怕她吓到客人,就把她关在房内,不再见客了。”苏澄朗复又看看卿语,又看看她身侧,双眸陡的眯起。
      城外齐云山,山脚下一个僻静的角落,几个黑影在一条荒凉的小径上禹禹而行。夜晚的山间冷风习习,树影婆娑,偶有不知名的野兽啸声远远传来,更觉阴森骇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的瘦小身影忽的停住,后面的两人也停了下来,紫陌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要被蕊珠箍断了,不禁开口奚落道:“蕊珠姑奶奶!我胳膊都要被你掐折了!姑娘知你胆小,不让你跟来你偏要来,现在后悔了吧!”蕊珠嘴硬道:“谁后悔?谁害怕了!我才没有!” 嘴上说着,身体却贴的紫陌更紧了,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好牢牢挂在紫陌身上。
      素商自怀中取出一支约莫半尺的青玉骨笛,放到唇边,缓缓吹起。寂静的山间飘荡着凄凉的笛音,一阵阴风掠过,转瞬间一个模糊的影子立在素商面前。蕊珠吓得双眼紧闭,躲在紫陌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影子默然在前面引路,后面的三人亦一语不发的跟着。约莫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一处断崖的下方,那影子指了指不远处一片草丛,就随风消散在夜色里。
      紫陌拍拍蕊珠的手,蕊珠颤抖着问:“走了吗?”见紫陌点点头,方大着胆子四下张望。三人朝着那片草丛走去,但见及膝的荒草间,一具森然的白骨在灯笼下泛着深冷的寒光。蕊珠吓得捂紧嘴巴不敢再看一眼。素商转头吩咐道:“明日让苏澄朗通知谢家人来殓骨!”紫陌应声称是。
      素商眼角余光一瞥,只见一只玉色的蝴蝶泛着莹莹白光在暗夜中飞舞,素商奇道:“幻蝶!”不由得快步跟上那飞远的蝶影。紫陌想跟上,奈何蕊珠愣是吓得腿都迈不开。
      也不知行了多久,素商望见远处依稀有个人影,待得走近些,心下更觉诧异,那影子非鬼亦非人,竟似由精魂凝聚而成,浑身隐隐泛着白光。素商在离那人影不远处的大树后停下,只见数只幻蝶在那人四周飞舞,那人似有所感转过身来朝大树的方向看过来,奇怪的是素商并不想躲,只是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一袭玉色锦袍衬得一头墨发如瀑,疏朗的眉,一双凤目微微上挑,光华流转的眸中似是承载了世间全部的忧伤,让人不忍再看,左眼角下如血般鲜红的泪痣让原本殊胜若仙的样貌凭添了一丝妖冶之色。他们就这样在这漆黑的夜中长久的对视,谁都没有说活,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
      身后隐隐传来呼唤之声,素商一闪神,再回过头来,那人早已消失不见。她快步上前,来到那人方才站过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冢,她望了望四周,复又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丘,只觉得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夜色下两人飞也似的奔出品香楼,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阵狂奔后,两人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喘息着,其中一人边喘边道:“世子爷,您今天就不该陪着郭郎君他们过来,现下闹出这件事,可如何收场!”桓铮倚着墙懊丧道:“还不是郭元成他们激我,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唉!这是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这事怕是明天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您还是主动去找侯爷认错领罚吧!”桓铮闻言,心不禁凉了半截。
      漆黑的山路上,一个中年汉子肩头扛着一领草席,快步走在前面,身后一个年约6.7岁的幼童跌跌撞撞的跟着,那孩童衣衫褴褛,膝盖和手腕处的伤口渗出血来,眼中满是恐惧慌乱,小脸儿早就哭花了,她张着口似是在呼喊前面的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原来她是个哑巴。远处传来隆隆雷声,前面的汉子走得更急了,孩子急了,却又跌了一跤,她咬着牙爬起来,哭着向前追赶。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孩子静静的注视着那个汉子,他正在不远处挥舞着铁锨费力的挖着。那领草席摊在地上,一阵狂风刮过,吹掀开草席,孩子望过去,席子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孩童,紧闭双眼,面色铁青,已经死透了。孩子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那汉子用草席将她裹了,放到挖好的坑中,开始填土。
      她疯了般冲向那汉子,踢他、咬他、跪下求他,那人却似毫无知觉一般仍旧一锹一锹的填埋。一声霹雳,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那人扔了铁锨,叹了一声,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转身快步离去。独留下那孩子孤寂的身影在雨中守着那小小的土丘。
      手心传来一阵酥痒,素商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月白撒花帐子,片刻后方回过神来。抹了抹微湿的眼角,坐起身来。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到屋内,似是驱散了梦中的寒冷,素商顺手捞过枕边的白色绒团,抱在怀内,半是自嘲道:“年纪大了,倒总是想起以前的旧事。这么多年,倒是亏得你,每次都能找到我,陪在我的身边。”
      宁都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油壁车疾驰而过,卷起阵阵烟尘。车厢内苏澄朗手握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掌心。眼睛瞟向望向车外的素商,懒懒道:“小素商,我劝你还是歇会儿神吧!咱们怕是要到傍晚才到得了丰安镇。”车外夜歌掀帘道:“快到晌午了,我见前面有个茶棚,不如我们歇歇脚再走吧。”
      四人在草席上坐了,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忙上前招呼,不一会儿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便提了壶茶并一些简单的吃食上来。苏澄朗笑问道:“老人家,这儿离丰安镇还有多远?”一提丰安镇那老者勃然变色,急道:“去不得!去不得!听老头子的话你们还是趁早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苏澄朗扬眉奇道:“此话怎讲?难不成那镇上有妖怪会吃人不成?”紫陌见他一本正经的装傻充愣不由掩口偷笑。那老头儿叹道:“倒不曾听闻有什么妖怪,只是那镇子邪门儿的很!说是月余前的一个晚上整个镇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就闹起鬼来,据说是有人看到镇上人的魂魄四处游荡,甚是骇人。”
      夜歌皱眉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官府不管吗?”那老头儿叹道:“之前也有官差去查探过,但都被唬的魂飞魄散,落荒而逃,再之后就不了了之啦!”苏澄朗冷哼一声讥笑道:“反正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死光了,也就没人上告了。那位前京兆尹史大人最是会明哲保身的,瞒报蒙混过去,以保官声是正经,自是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一行人到达丰安镇已是日暮时分,整个镇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活气。四周一片死寂,虽是夏季,这镇子却满溢森然阴寒之气,让人只觉背后生寒,头皮发麻。马车在镇上最大的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几人鱼贯下车,紫陌将银白底色翠纹披风给素商披上,望着匾额上李府二字道:“这就是那位李公子府上吧!”苏澄朗四下一扫,望着清冷空洞的李府闲闲道:“今晚我们就住这儿吧!”
      当夜约莫到了二更时分,忽闻得杯盏碎裂之声自正厅传来,几人对视几眼,走出厢房,那正厅竟亮着灯,四人轻手轻脚来到正厅窗下,掀开一条缝,向内张望。只见一位乡绅模样的老者颤抖着手指向跪在身前的青年厉声道:“逆子!你想要娶那青楼女子进门,除非老夫死了!否则你休想!”那青年梗着脖子高声道:“儿子此生非卿语不娶!望父亲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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