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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风起 ...

  •   素商施了一礼,一声父亲到了嘴边又咽下,恭敬的唤了声:“温老爷。”温仲也不应她,一双鹰隼般的眼冷冷打量着她,素商心知这位父亲其实一直不喜欢自己。或许在他心中,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前世冤孽来讨债的讨债鬼。良久温仲凉凉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深究,只希望你莫要寒了她的心。”
      素商扬起脸迎上他的目光笃定道:“这次一定不会!”望着她倔强的身影远去,温仲深深的叹息,这个孩子,不,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孩子。那双眼睛的神情带着沧桑、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那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也因此,她似乎从未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她害的原来爱说、爱笑的妻子整日愁容满面、泪眼婆娑。可以说他甚至是有些恨她的,可仔细想一想,她又有什么错呢?一切缘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白霜迟见玉箫寒一脸狐疑的望着自己,苦笑道:“我当真没有骗你!菱玥真的不在宫中。”看到对方还是一脸的不信,白霜迟不禁恼了:“我不就骗过你那一次吗!就一次,还是一千年前,你就至今不肯信我!”玉箫寒还是继续盯着他,白霜迟无语道:“实在不信,你自己去搜,就算你把我整个月栖宫翻个底朝天,我也不拦着。”玉箫寒这才转过头淡淡道:“那她几时回来?”白霜迟吐出一口闷气心道,当初若不是怕你和我抢老婆,鬼才懒得骗你。脸上却一团和气笑道:“横竖也就这一两日的事。”
      这日温母携了素商来到梅山脚下的玉女祠还愿。温母一路上絮絮道:“这梅山下的玄光玉女祠最是灵验,一会儿要好好的拜拜,拜谢玉女娘娘保佑我们母女团聚。” 正如温母所言,这玄光殿前可谓是香火鼎盛,前来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素商随着温母来到殿内,看着香烟缭绕中的玉女神像,披着薄纱,手持香草,亭亭而立,眉宇间一派祥和慈悲。这神像塑的极为传神,那神女半开半合的眸中仿似真的有光华流转。
      素商却觉得那目光如芒在背,胸臆见憋闷的很,她向温母说了声就一个人快步离去,转身向殿后的僻静处走去。直到出了玉女祠的后门,才觉得长舒了一口气。信步走了一阵,竟见山坡上有一片不大的竹林,甚为幽静,就一个人缓缓向竹林走去。一路上只闻竹叶莎莎、鸟鸣阵阵,心中也跟着平静下来。
      在这一片苍翠之中,素商的眼光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尤其在四周青碧的衬托下,那抹红更显得醒目绚烂。待走的近了,却看到那是一个女子,正手持铲子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下挖着什么。一身火红衬得裸露出的肌肤异常雪白。不消一会儿,女子扔了手中的铲子,自坑中抱出一个酒瓮来。似是才察觉到四周有人,女子的目光很快锁定素商,容色倾城的脸上显出一丝讶异,女子放下酒瓮,径直走过来笑道:“我叫菱玥就住在这梅山上,妹妹很合我的眼缘,我观妹妹神态似有弱症,今日相见就是缘分,不若去我家中坐坐,我给妹妹好好看看。”素商听着这好似江湖骗子的话术,再看看眼前英气十足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菱玥似是也觉得有些不妥,待得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指着她手上的镯子问道:“妹妹这镯子却不是凡物,不知能否告知来历?”。见素商半天没说话 菱玥也不恼只道:“这镯子于妹妹颇有助益,万不可轻易取下。”说罢转过身施施然向山上走去。她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步履从容。但转瞬间素商只隐隐看见碧树青山间掩映的那一点红霎时消失不见。
      今日十五,正逢每月的朔望朝,侍漏院中的朝臣们三五一群的围着说话。今日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来上朝,是以侍漏院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常见的,不常见的,大家相互寒暄,亲热异常。却独独在以侍御史魏康为中心的两米内人迹罕至,异常清冷。魏康似是早已司空见惯,依旧面无表情辨不出喜怒。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掌心早已满是冷汗。
      众人皆知,这每月两次的朔望朝会实则礼重于事,无非就是将日朝和常朝定下的政令、决议于朔望朝时颁旨昭告天下以践行。是以御道两侧的官员们皆是一边受着司礼内监抑扬顿挫、曳声穿云的洗礼,一边神游太虚,昏昏欲睡。好容易熬到日影高照,单等那一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就可山呼万岁,散朝大吉。
      忽的,一个声音高声道:“臣魏康,有本启奏。”当下百官如闻霹雳,瞬时回魂。皆面面相觑,心内暗骂“这魏疯子又抽的什么疯!”魏疯子指的就是魏康!这魏康原本在地方任职,因为官清正、治下有方于五年前调回京师入了御史台。因着刚正不阿、直言敢谏兼且六亲不认的性子,魏康在这侍御史的位子上做到了十弹九准。被弹劾的官员轻则免官入狱,重则人头落地。眼下见他竟在这朔望朝上弹劾,众人更觉心惊肉跳。那些心里有鬼的早就汗如雨下、两股战战,险些站立不住。
      待得听到他弹劾的对象,更是吓得张大了嘴巴,似是从他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比听到自己的名字更加不可思议。魏康弹劾的对象是定远侯桓勇。当下便有人心思急转“难道这魏康看似中立,实则是张相的人?”可细听他所奏内容却又是些鸡毛蒜皮小的不能再小之事。心下狐疑更甚“不应该啊!若真的是张相授意,已摆出如此阵仗,势必要一击即中,如此虎头蛇尾、不痛不痒却又是为了哪般?”
      更有胆大的,偷眼张望金台之上的皇帝。但见这位年轻的帝王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端倪。众人皆知今上冲龄践位,前些年一直由太后把持朝政。前年借今上行冠礼之机,张相逼太后还政于今上。是以今上在朝政上处处倚仗张相。然则众人皆知这张相与定远侯可谓是死对头。近两年朝堂上隐隐分为两派,一派以张相马首是瞻,另一派则对定远侯惟命是从。今上刚刚亲政又耽于享乐,对朝堂之事没那么上心,是以两派之间皆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今日魏康向这看似平静的水面投了一颗石子,不知要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皓月当空,月栖宫的兰露殿临崖而建。此时几人正在殿前的庭院中饮酒赏月。院中遍植梅树,常年盛放,微风轻拂,梅香浮动,让人心旷神怡。玉箫寒就着梅香月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菱玥笑道:“怎么样,不错吧!”玉箫寒又品了一杯道:“甘香清冽,宜娥眉。”菱玥嘴角一勾:“可别小看了我这清梅酒,后劲可是大得很呦!尤其是这坛,我藏了近百年,知道你们要来,今日特地从山下挖出来的。”
      说罢又瞟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九宸,故意大声道:“今日倒是碰上件趣事。”见那二人无甚反应,白霜迟忙接口道:“哦?说来听听。”菱玥心想还是夫君上道,笑着给白霜迟斟了杯酒,才继续道:“今日我在山下遇到个奇怪的小姑娘,明明离我很近,我却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气息。”玉箫寒闻言闲闲道:“怕是她身上带着什么能隐匿气息的法器罢了,有何稀奇?”菱玥笑着点头道:“正是带了这样的法器,可那法器不是别的,却是一个缠丝银镯应唤锁千丝。”
      一语未了,席上登时陷入死寂。白霜迟只见平日里最是气定神闲的玉箫寒满脸惊愕之色,就连九宸也险些将杯中的酒洒出。再看向自己的爱妻,此时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显然很是满意他二人脸上此刻的表情。白霜迟不知就里疑惑道:“这锁千丝,难道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奇珍异宝?”九宸此刻敛了情绪平静道:“那不过是我送给她的一件生辰礼物,早已遗失近千年。”
      张凤卿回到相国府已是掌灯时分,去年因助今上亲政有功,加封相国并赐了这相国府。封的虽是虚衔,可在这两年间早已变虚为实。甫一进门,就见张家大郎迎了上来一脸急切。张凤卿并未止步,一路行至书房,摒退了左右,大郎急道:“父亲,那魏疯子当真可恶至极!原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日只等他轰轰烈烈的参上一本,借着这风定能将定远侯烧的粉身碎骨,可眼下他这一本参的不痛不痒,再找旁人来参,又没有他的分量。事到如今,接下来又当如何?难道辛辛苦苦布下的局就这样算了?”
      张凤卿喝了口茶并不出声。张家大郎又恨恨道:“那魏康一向自视甚高,外人又皆以为他刚正不阿,是为诤臣、直臣。可若不是父亲提携举荐,他怕是一辈子就是个九品录事,在丹阳碌碌此生。进京后,若不是父亲暗中栽培,短短几年时间毫无背景人脉、为人又刻板至极,他魏康如何能在御史台站稳脚跟,并一路官至侍御史!今日他竟枉顾提携之恩、栽培之义,真真是岂有此理!”
      “够了!”张凤卿沉声喝道。张家大郎忙闭了嘴,脸上仍是一脸愤懑之色。张凤卿心内叹道:到底年轻!缓缓开口劝诫道:“为父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遇事要深思熟虑,切不可莽撞轻率,凡事勿流于表象。”大郎低头称是。良久张凤卿缓缓道:“你知道为父手下既有君子,也有小人,而往往小人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可君子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看向儿子疑惑的眼神,张凤卿叹道:“你可知君子与小人的根本区别何在?”见他不语,张凤卿拈须道:“君子有底线,小人则无。今日之事魏康做到的已经是他的底线。”大郎奇道:“难道父亲早就料到今日之事?既如此,如今陷入这死局之中又该如何破解?”张凤卿目光微冷沉声道:“君子一字千钧,他今日所作所为已足够将看似铁桶一般的定远侯府震开一道裂缝,我们只需再向他借样东西,顺着这条裂缝再撕开一道口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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