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86、魔界新主

　　翌晨，清泉般的阳光涌进山洞，褚清卿从洞中走出来，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女魃，她正面对海面而站，于是他走过去在她旁边站着。

　　女魃没有看他，她将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感慨道：“钟山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女魃过境，寸草不生，然钟山却是一个例外，因为这里是烛龙一族的领地，烛龙能请致风雨，恰巧与赤炎之力相克。

　　听说在外婆未身陨之前，女魃曾经是这里的常客，这两位在涿鹿神战中的战友，在法力透支后成为了关系更加亲密的姐妹，褚清卿懂得她对水的眷恋，所以没有出声打扰，只安静地等候着。

　　终于，女魃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朝他望过来，问说：“考虑得如何了？”

　　“我答应。”他回答道。

　　他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女魃说得没错，他的外婆、母亲还有姜落桐皆因神战死的死伤的伤，如果能做些改变他愿意尝试。

　　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少女决然浴火的那一幕还是时常在他脑中重演，他希望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个和平的世界。

　　“好。”女魃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他说。

　　商定好了，褚清卿回到自己的院落，他吩咐九歌看护好山洞，让她有情况便随时报告给他，虽然他想要姜落桐片刻不离他身，但是魔域过于混乱，在不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稍微打点了一下，向外公和父亲道别后，他与女魃上路了。

　　黄沙散漫风萧索，这片荒芜大地不久前他曾征战过，然而才过去没几天，所有痕迹都被风吹散了，怕触景伤怀，他匆匆移开了目光，继续朝里深入。

　　魔域，这是一片他从未踏足过的土地，因此并不了解，他沉默地跟在女魃身后，最后他们在一座山头落定。

　　他放眼向下俯瞰，底下虽然地域辽阔，但是土地贫瘠，灵气稀缺，与那些山清水秀的福地洞天简直是两个极端。

　　“这里是回生城，魔域里第二大的都城，曾经是东方魔主的领地。”女魃向他介绍。

　　竟然是第二大的都城吗，褚清卿不敢相信，残破不堪建筑，稀少的人烟，这座城池看起来一点也担不起这个名号。

　　女魃看出了他的惊讶，便解释说：“两三百年前，这里还是繁荣的，无论是魔族内斗还是外攻，打战都需要兵力，身强体壮的魔民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征召入军。”

　　在女魃说话的同时，褚清卿注意到街上有些老弱病残，他们骨瘦如柴，身体佝偻，除了人类以外，神、仙、妖、鬼、魔普遍长生，这样的状态显然不正常。

　　“奇怪吧？”女魃笑，随即她说道，“其实很简单，为了赢得战争，军队需要源源不断的力量，自己的不够便只能抢夺别人的了。”

　　褚清卿听得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所见的这一切远比他以为的更加令人触目惊心，来时他的想法还不够坚定，毕竟桩桩恩怨挡在前面，现在他彻底坚定了。

　　看够了疾苦，他收回视线，然后说：“带我去魔宫吧。”

　　魔族宫殿名唤伏神宫，坐落在魔域第一城千魔城星陨山的山巅，远远望去可以看见悬崖峭壁处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宫城巍然而立，它红与黑的外观诡谲醒目。

　　他们在正殿前的长阶尽头落下，脚刚一沾地，便听见里头传出不小的声响，有打斗声也有争吵声。

　　“怎么回事？”女魃问宫门守卫。

　　守卫讷讷答道：“几位魔将在争吵。”

　　话说得极为含蓄，褚清卿却了然于胸，在大战之中魔尊陆英和东方、北方两位魔主接连身死，剩下西方和南方两位魔主，然而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一致同意请女魃出山，可女魃不愿意接任魔尊之位，那么必然会出现夺位的情况。

　　打斗声未曾停歇，他与女魃开始往殿里走，靠得越近声音就越清晰。

　　只听得一魔愤怒质问道：“我主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另一个魔声音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杀了我的主人，难道我不该杀他吗？”

　　质问的魔冷哼道：“如果不是西方魔主为夺位而偷袭我家主人，他会被反杀吗？”

　　“是又如何，怪只怪他身为一方魔主，我家主人要站上那个位置必须杀了他。”说到这他停顿，改换上惋惜的语气道，“只可惜马失前蹄，没想到那懦弱无能的南方魔主居然杀了我家主人，我自然要为他报仇。”

　　“报仇？说得如此好听，难道不是你想得到那个位置。”

　　“我的确想，不可以吗？”那声音终于不再掩饰，他狂妄道，“既然女魃不愿接受魔尊之位，那么咱们就各凭本事，这有何不对？”

　　“你不行！”第三道声音加入，是一娇媚动听的女声。

　　“我为何不行？”

　　女声道：“你和陆英一样，只懂得讨伐征战，不懂得修养生息，然而这却是现在的魔族所需要的。”

　　“我才不见一天，西方魔主和南方魔主便都死了，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女魃不再观望，她走入殿中。

　　褚清卿跟在她身后，一进去他看到殿内一片狼藉，墙壁上、立柱上是掌力波及留下的划痕，地面上砖石碎裂，血污遍布，远处还有几具尸体，俨然一副自相残杀后的残局。

　　殿内活着的魔大约有十多个，因他常年来一直关注魔族的动向，是以陆英和四位魔主，还有十二魔将他基本都了解，在这十多只魔里，他看到了西方魔主的部下幻魔逐流，南方魔主的部下影魔与阳，以及双生媚魔降香、降纯，想来争吵的便是他们了。

　　“见过女魃！”争吵因为女魃的出现中止了，大家急忙行礼。

　　逐流行礼时看到了褚清卿，便指着他质问道：“他怎么在这？”

　　“未来他会是新任魔尊。”女魃云淡风轻地宣布道。

　　“凭什么？”逐流表示不满，“怎么能让天界战神来当魔尊。”

　　“我现在是魔。”褚清卿指出道。

　　逐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杀了陆英，屠戮了多少魔族，如何能坐这位置？”

　　褚清卿明白与这样一群魔物讲道理是最没用的，静默了片刻，他道：“魔界历来以实力为尊，既如此不如直接较量。”

　　对于他的提议，大家迟疑后都赞同了。

　　“好。”逐流露出邪笑，“能和从前的天界战神较量，求之不得。”

　　说着，他猛地化为一团黑烟，直朝着褚清卿而来，这烟千变万化，虽看起来薄如黑纱，攻击时却凛冽如刀。

　　褚清卿攻守有度，只在避让不过时出手，这令逐流不满，黑烟顿时化作上百只暗鸦，对他发起群攻，他见状，眼神一凛，心念一动，释放魔力将它们全数震落。

　　暗鸦落地后受力量牵引聚在一起，逐流幻化成人形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口乌血。

　　看着倒地不起的逐流，褚清卿收了招，他扫向堂下，淡淡开口：“还有谁？”

　　话音刚落，那个倒地不起的身影极速朝他袭来，于是他们再次缠斗在一起。

　　黑烟稍沾即走，逐流总在出其不意间伸出魔爪，一眨眼的时间，两人已过了十来招。

　　褚清卿挥出凝炼着寒冰之气的一掌，逐流受伤显形后退，旋即他复又冲过来，这次他幻化成火，褚清卿不以为意，无论是烟还是火，对他而言没太大差别。

　　然而在他准备出手时他看清了火中的人影，那纤巧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是姜落桐，他一愣，不由忘记了动作，便是这一恍惚，逐流顶着少女的脸给了他一掌，强大的掌力逼得他后退一步。

　　少女得手后露出得意的笑容，这诡异狰狞的笑容最终让褚清卿醒悟过来，他意识到面前的少女不是姜落桐而是逐流。

　　盯着刻在记忆里的脸深深地看了一眼，旋即他将手微微抬起，然后在手中蓄起水球，此时畏缩被愤怒取代，居然顶着她的脸对他出手，那么他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魔物留下来只会成为隐患，他想杀了自己一战成名，那他就别怪他，正好他也需要杀鸡儆猴，树立威信。

　　他使出滴水穿石，将水球打到逐流身上，火焰顷刻间熄灭了，逐流似乎没想到他会出手，一面难忍疼痛一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也已经变成原来那张凶煞的脸。

　　“你不该用她的脸。”冷冷地吐出这句话，褚清卿看着逐流的身体被水珠分解。

　　殿中寂静无声，褚清卿向俯看，众魔噤若寒蝉，接着他们齐齐跪下，恭敬地行礼。

　　“拜见魔尊！”

　　女魃望一眼众魔朝拜的场面，见尘埃落定，她满意道：“好啦，我该离开了。”

　　在她旋身消失后，褚清卿吩咐道：“把尸体通通拖下去，本尊希望明天回来时看到这里是干净的。”

　　说完，他也离开了。

　　既然屋子打扫干净了，他便可以把姜落桐带到这里来了。

　　回到钟山，他吩咐九歌收拾东西，自己则独自走进山洞。

　　“我刚从魔域回来。”

　　“以后我会是魔界的主人。”

　　“不知道你醒了会作何感想……”

　　他对着火焰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静站了一会，他抬手施法，火焰连同鹓雏一起被神钟吸了进去，他将神钟变小收到手上，然后再将它揣入怀里放好。

　　出山洞后，他去正殿向外公、父亲做正式的道别。

　　话说完他回自己的院落，拿了必需物品准备就此离开，走到门口看见了门外站着的九歌，她俨然一副等待出行的姿态。

　　“你是仙身，难道愿意一同跟着我去魔域？”褚清卿问，此去他原不打算带她的。

　　九歌答道：“自从两百年前东皇将我拨来照看主子，主子在哪我在哪。”

　　“好。”他最终同意了。

　　尽管已是魔尊，但魔域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的起居还是自己人照看最为稳妥，若论信得过，没有比九歌更适合的了，况且，她一直很喜欢姜落桐。

　　“小扶桑树和那条小鲤鱼可带上了？”

　　“带了。”

　　“那便走吧。”

　　于是，他离开了钟山，踏上了新的征程。

　　回到魔域，他把安置的工作交给九歌，自己则径直去了宫殿，正如他走前吩咐的那般，此刻的大殿已经焕然一新了。

　　魔域中的大魔已经悉数通知到位，现下他们都站在堂内，他在众魔的注视下登上台阶，坐上了那个漆金嵌宝的座位上。

　　“拜见魔尊！”

　　他安然接受朝拜，待所有人抬起头来，他开口道：“眼下战争才刚结束，如今魔域百废待兴，从前的法令不再适合。”

　　底下传出窃窃私语声，他却充耳不闻，毕竟他只是通知决策而非商量，于是他宣布道：“首先，从今以后取消魔民供奉魔力的条例。”

　　话音落下，他观察大家的反应，议论声比之刚才要大些，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但没人发声。

　　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其次，众魔需分流去人界采食，并且保证不得伤害无辜百姓，不得与神仙、修士、妖物发生冲突。”

　　话毕，全场哗然，然而依旧没有人提出异议。

　　这两点说完了，褚清卿望向与阳道：“与阳，本尊任命你为左帅，从今天起便由你统领魔域东南西北中五营兵马。”

　　“与阳领命。”

　　接着，他看向那对双生姐妹花，对更成熟的那个说：“降香，本尊任命你为右帅，负责协理文书，辅佐本尊处理魔界事务。”

　　“降香领命。”

　　看两人接受了任命，他满意地颔首，与阳和降香是南方魔主的麾下，南方魔主并不喜战，他是被裹挟着入局的，他手底下的人也与他一般，所以他决定重用他们。

　　交代完事情他离开大殿，然后在一个魔侍的带领下来到寝殿。

　　门口，九歌见他来了，行了一礼道：“主子，寝殿已经按照你的喜好装点过了。”

　　他点头，随即摆手让他们都下去，接着便独自进殿了，这一天他往返多地，又打了一战，眼下有点累想睡，于是他走向床铺，最后躺上床了。

　　闭眼前，他设了一道结界，虽然已经杀鸡儆猴了，但毕竟身在魔界，不可不防。

　　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大约是因为不安分的魔在战场上丧命，而最后一个刺头昨天也被他给灭了的缘故吧。

　　起床之后，他叫来魔侍，让他带他熟悉环境，那魔一靠近，他觉得有点熟悉，便问：“你之前是不是在仙盟待过？”

　　那魔回道：“是。”

　　“叫什么名字？”

　　“邱言。”

　　褚清卿颔首，随即示意他继续行动，邱言会意，带着他到处转了转。

　　在转到一座名为拂风宫的殿宇前时，他停住脚步，“就这了。”

　　“什么就这了？”邱言不懂。

　　九歌却是懂了，她露出笑容说：“这里确实跟像扶光台。”

　　“命人在这里凿池种树。”褚清卿吩咐道，然后他看向九歌，“你负责督促。”

　　“是，主子。”

　　事情吩咐完褚清卿直接进屋了，既然复刻扶光台的地方挑好了，他的寝殿自然也得换地方。

　　他动用法力开始亲自布置宫殿，殿中陈设基本照搬清玄宫的布置，书房、卧房、院落与从前分毫不差，不过还新添了两间房，一间密室和一间卧房。

　　密室是为了安置东皇钟而设的，可连通书房和卧房，卧房也是为了姜落桐准备的，里面与她南禺山的卧房一模一样。最后，带着美好的希冀，宫殿名被他改成了桐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