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85、访客不断

　　褚清卿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商瑞，他大概能猜到她来这的意图，于是便平静地等着她开口。

　　“落桐她……”商瑞支吾着问道。

　　即便预想到了，即便面前的人足够顾忌他的情绪，可是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褚清卿的心还是猛地一抽。

　　他抿嘴沉默着，后来想到商瑞是姜落桐很敬重的前辈，在天界也一直受她的照顾，他合该告诉她的，半晌后他终是答道：“还未苏醒。”

　　“哦……”

　　他的回答令自己又尝了一遍绝望的滋味，也让问话的人失望了。说完话，他没有再多做停留，抱着怀里的盆景转身踏上祥云，然后带着九歌离开了。

　　流云在天上奔涌，风吹散了梧桐叶，浮峰边缘，商瑞还定定站在那儿，她看着那朵载着真君的白云一点点远离自己的视线，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还未苏醒……商瑞的眼睛有点热，鼻头泛着酸意，不明白她那活泼开朗的妹妹为什么会遭遇如此大难。

　　她们有多久没见了，好像就在闭关修炼时同百花神、食神去看过两回，之后姜落桐偷偷逃离南禺加入了战场，她们就再没见过了。

　　商瑞十分自责，她本该去帮姜落桐的，但是因为她在天界担职，不能贸然插手其中，所以她只能每天祈祷，希望那丫头好好的。

　　当得知真君加入战场的那一刻，她无比庆幸，心里想着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她的妹妹很快就会恢复从前那鬼马精灵的模样。

　　可是，后来的事出乎意料。她想不到那卑鄙的陆英居然趁机偷袭，竟然撸了姜落桐威胁真君，她更加想不到她那一贯懒散的妹妹居然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慨然赴死了。

　　商瑞在扶光台站了许久，最后她终于转了头，毕竟这一趟她并非只为自己而来，她还是为百鸟宫的姐妹、百花神，还有食神而来的，她们和她的心境始终如一。

　　她瞬移回了百鸟宫，犹豫良久，到底走入姐妹们的视线中。

　　“怎么样了？”百花神问。

　　看着十几双期盼的眼睛，商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期盼转为失落，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见状，她只好打起精神出声安慰道：“她会醒来的，她吃了不死药，又有真君看护着，不会有问题的。”

　　“对。”食神也道，“那丫头最会享受生活了，她才舍不得离开呢。”

　　＊＊＊

　　碧水蓝天，苍山层叠，褚清卿沉静地看着入目的绵延黛色，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但从他在外修行起，他回来的次数便越发少了，差不多一月一次，不过之后他将会长久的待在这里，等候姜落桐苏醒。

　　刚一落地，府中管家迎上前来，向他报说：“世子，鹓王妃来了，现在在正殿里与东皇和帝君闲聊。”

　　闻言，他的心猛地一沉，是了，他怎么忘记了，少女的娘亲还在等着她呢，原本他打算直接去山洞的，如今他只能先解决了问题再说，他不想把少女让给任何人。

　　吩咐九歌去安置东西，随即他转而进了正殿，刚跨进门槛，外公、父亲还有鹓王妃一同朝他看来。

　　“他来了，那你们聊。”外公说着站起身。

　　父亲也跟着起身，他们俩一起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他与鹓王妃。

　　鹓王妃面容憔悴，先问候他道：“见过真君。”

　　“嗯。”他低低地应着。

　　寒暄完后，室内陷入沉默，直到鹓王妃开始啜泣，她原本就泛红的眼眶此刻忽然涌出泪水，声音也颤抖起来：“我从那一天就一直在忍耐，我想着真君有办法救她的，所以不敢轻易上门打扰，可是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便来了。”

　　“对不起……”褚清卿说，声音格外的暗哑。

　　鹓王妃摇头道：“这不是真君您的错，上战场是桐桐自己的选择，从她做了决定的那一刻起，我便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不，褚清卿不认同，他有错，很多个瞬间，只要他做了不一样的选择，姜落桐可能就不会有事，或许陪她去看她爹爹降生的那天，他该寸步不离地看着她，或许去鲛王宫的时候，他该不由分说将他带回来的。

　　“我能看看她吗？”后悔之际，听见鹓王妃说话。

　　他闻声抬头，见少女的母亲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

　　于是他们一同离开正殿，然后往后院走，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清晰而沉重的脚步声，最后两人一道进入山洞。

　　鹓王妃站在山洞里，洞中火光摇曳，东皇钟倒立在半空中，烧不尽的火焰不断喷薄而出，烈火之中是一只展开双翅的鹓雏，她那还不及千岁的女儿。

　　“桐桐。”她叫着女儿的名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平复完心情，她看向旁边年轻男子，忧心地问：“这是……”

　　“她的涅槃之火还未修炼圆满，只能先借助东皇钟的创世之力补足缺失的火之灵力。”

　　闻言，鹓王妃眼睛里闪过希望，可很快又变得落寞，嘴里喃喃道：“所以我不能带她回家了吗……”

　　褚清卿虽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神钟，一副心无外物的模样，但其实他听见了鹓王妃的低语，只是他没有，或者该说他不愿给出回答。

　　他在等她主动放弃，把少女的监护权让给他。

　　鹓王妃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真君，接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东皇钟，最终读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想妥协，但是别无选择，毕竟这东皇钟乃是旷古神器，没道理让真君借由她无限期地看管。

　　想到这，她的目光回移到真君身上，她带着复杂的感情看着这个岁数比她小上许多，但是身份地位无比尊贵的天神。

　　开始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女儿的付出毫无意义，所以当女儿放弃时她是庆幸的。

　　后来，在南禺山出事之后，真君为南禺做了许多，她看出了他未言说的心意。

　　现在，这位天界翘楚竟然因为她的女儿堕魔了，他额间的魔纹如此的鲜明。

　　半晌，她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她决定放弃陪伴女儿的期盼，现在的褚清卿比她还需要姜落桐，没有桐桐在身边也许他会垮掉的，暂时交给他她没道理不放心。

　　想好以后她开口，退而求其次地问：“我可以来看她吗？”

　　褚清卿眉目舒展，这场无声的较量最终是自己赢了，可是心里却难免沉郁，逼迫一个母亲放弃自己女儿的看护权，他的做法实在不光明磊落，然而这个时候他无法放手。

　　依旧没有看少女的母亲，他望着火中的鹓雏回答道：“随时都可以。”

　　就这样达成共识。

　　***

　　送走姜落桐母亲的第五天，钟山再次迎来一位客人，一位褚清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客人。

　　当时他正在去山洞的路上，府中管家着急忙慌地跑上前来，告知他说女魃来访。

　　女魃！？他虽有些惊讶，但是听完名字以后还是继续朝前走去，这位姥姥和他外婆外公有交情，和他却并不熟悉，他想着不去应该也没关系。

　　然而步子才刚跨出，却听见管家说：“她指明了要见您！”

　　“见我？”褚清卿眼里闪过疑惑，最终他只好转头回去。

　　情况几乎和上回鹓王妃来访时一样，他到正殿之后外公和父亲便离开了，主动为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见过姥姥。”褚清卿礼貌地叫道。

　　“嗯。”女魃点头，看着他说，“有些年头没见了，你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了。”

　　他在桌子对面坐下，沉默了一会，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听说您找我有事？”

　　女魃没立即回答，先抬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才道：“这些年我一直待在南方魔主的领地惜宁城不问世事，前些天他忽然找到了我，要我出山接下魔尊的位置。”

　　话说到这，褚清卿基本清楚她的来意，然而他并不搭话，只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老了，对打打杀杀的不感兴趣了。”女魃叹气。

　　“所以呢？”褚清卿不想听她拐弯抹角的话。

　　“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女魃看向他，不再掩饰，“我认为你比我更合适。”

　　褚清卿轻哼一声，不赞同地说：“我前些天才刚带兵围剿了他们，怎会合适？”

　　“魔界和天界、人界并没什么不同，底下人只不过听命于上头人的决策，不得不行事罢了，近几百年来，陆英和四位魔主争地盘内斗不断，魔族早就怨声载道了，没多少魔族会为他哀伤。”

　　“可这与我有何干系。”

　　女魃的目光很直白地落到他额上，“你现在是魔，并且还是最强的。”

　　既然委婉的不行，他便直言：“我没兴趣。”

　　女魃并未气馁，问他道：“你外婆、母亲，还有那个小姑娘都是因为仙魔大战深受其害，你当真不想改变？”

　　听到这话，褚清卿一时无言，这是他永远的痛点。

　　沉默之时，女魃又说话了：“她做了这样大的牺牲，你忍心几百年后再重蹈覆辙？”

　　褚清卿没做声。

　　“只有你能改变这一切。”女魃说着从座位上起身，“我打算在这里逗留几日，你可以好好想想。”

　　女魃离开以后，外公和父亲紧跟着走了进来，褚清卿因为无法做出决断，所以便问他们：“我该去吗？”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外公一如既往放任自流。

　　父亲也道：“自己做主吧。”

　　见是如此情况，褚清卿便没有再问，小坐了片刻他离开正殿，然后转回后院进山洞了，近来，他大半时间都坐在白玉床上打坐。

　　“你觉得我该去吗？”他坐在床边面对着火焰而问，然而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