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7、口出狂言

　　姜落桐绷紧的神经在退场之后彻底松懈下来了，她与百鸟宫的一众姐妹们欢欢喜喜地互相祝贺，最后大家一道重归座位。

　　回到座位上，她先抬起杯子喝了两口桃花酒，然后才继续她吃的大业。早在百鸟宫上场献舞之时，仙娥们就已经将点心摆到桌上了，眼前是一份玫瑰豆沙饼和玫瑰杏仁露。

　　拿起瓷勺喝了一口玫瑰杏仁露，姜落桐忽闻有仙友在念诗，扭着头一番找寻，最终发现是一个身穿道服，头戴纶巾的壮年男子。

　　“那是谁啊？”她偏头问商瑞姐姐。

　　“他呀，曼倩仙君。”

　　“他就是曼倩仙君！”姜落桐惊讶出声，“那个偷了王母娘娘的蟠桃飞升的曼倩仙君。”

　　“嗯。”

　　听说他是东君的弟子，这么说来，那他岂不是算是穆清真君的师兄了。

　　“像你这样的先天神袛，永远不知道飞升有多难。”

　　正在姜落桐消化惊喜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左手边传来，她不解地转过头，有点不明白柳华这话是何意。

　　柳华看她，语带嘲讽和嫉妒：“若不是仗着你身上的凤凰血脉，你以为你现在能座在这？”

　　姜落桐被她怒气冲冲的模样给搞懵了，起先她万分不解，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何至于让柳华如此激动，于是便在脑中回顾刚刚所说的话，然后她意识到了是自己说曼倩仙君偷蟠桃的话让柳华不快了。

　　她本意是感慨于曼倩仙君的大胆，奈何却被柳华上神听出了另一番味道，她记得紫菀姐姐说过，柳华是盗药渡劫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姜落桐着实冤枉，忙摆手解释。

　　然而她的百般解释只换来一声不领情的轻哼，旋即柳华朝她看过来，“你喜欢穆清真君，对吗？”

　　此话一出，惊得姜落桐手上失了力道，酥饼被她捏碎成几小块，她不知道对面的人为何突然转了话题，还是这样让她难以招架的话题。

　　还未思索好措辞，她听见柳华淡淡道：“他不会喜欢你的，我劝你趁早放弃。”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姜落桐难得地生气了。

　　“我只是好意提醒罢了。”

　　“是吗？”姜落桐对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嗤之以鼻，“难道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他。”

　　“哼，就凭你？”柳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屑，这表情显然在说她觉得自己不配为她的对手。

　　姜落桐本就因她的“好言相劝”憋着火气，此时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她，她怒气值上涌，说话的声音不由放大了许多：“就凭我，我就是喜欢穆清真君，你能拿我怎么着！”

　　可当她说完话后，她发现刚刚还嘈杂无比的宴台此时一片寂静，众仙都往她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姜落桐后悔了，她忘了在坐的可都是神仙，听力敏锐异常，要是真有心想听什么，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想到这，她忙向右上角斜瞟过去，然后措不及防地与真君来了个眼神交汇，看着那一双微沉的黑眸她的心里條然一跳，觉得既尴尬又失落，最后便急急收回了目光。

　　而仙台上，在初时的寂静过去后，偶尔能闻得几声嘲笑。

　　“谦谦君子，淑女慕之。”突然，曼倩仙君应景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本意是解围，但却为这个干燥易燃的局面添了一把柴火。

　　“嗯，确实如此。”语容颇赞同地附和道。

　　啊？姜落桐有些意外地朝她看过去，按道理来说她与自己该是情敌的，可她不仅不生气，甚至还向自己投以笑容，这美艳大妖行事作风果真与别人不同。

　　正尴尬地坐着，又传来一道优雅醇厚的声音，王母娘娘道：“好了，众仙继续饮酒吧。”

　　她从容地为这场闹剧收了尾，姜落桐则默默将头埋低了几分。

　　糟糕，头脑一热，今后怕是要成笑话了，这是她当下唯一的感受，她怎么就禁不住刺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那样的话呢。

　　她有一点点想看穆清真君的表情，除却话脱口而出后第一时间的那一瞟，之后她便刻意不往斜对面去看，现下她悄悄掀起了眼皮。

　　穆清真君正抬着杯子喝酒，面上一派的气定神闲，这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刚才被告白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可是真正看到了，姜落桐心里还是不由生出了淡淡的失落之感。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不动声色的了，然而在移目之时，却发现了无数双正悄然注视着她的眼睛。

　　好吧，她忘了自己现下正受瞩目，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唉……姜落桐在心底叹气，这下她痴心妄想、求爱失败的卑微形象怕是要深入人心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坐不住了，面前的美食也顿时失去了吸引力。

　　煎熬了约莫半个时辰，这场盛大的升仙宴终是在谈笑声中结束了，众仙从案几前起身，他们面颊酡红步履不稳地离场。

　　姜落桐随人流涌出，每每有仙家从边上路过，总要投以她奇怪的一瞟，他们好奇者有之，奚落者有之，钦佩者有之……

　　她们凤凰一族的帝君，更是在走过她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终是一言不发，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姬芊羽则走过来牵起她的手，然后急急地拉着她快步往出口走，待到了没人的地方，便试探地问她：“你真的喜欢他？”

　　姜落桐淡淡“嗯”了一声，说：“他长得玉树临风，又能文能武的，品行还很高洁，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商瑞走过来时恰巧听见她们的谈话，摇着头无奈地看她，“你呀，一向大胆！”

　　“你们快别说了，再说她该害羞了。”杜若姐姐打趣道。

　　身后其他的姐妹听了跟着笑了起来。

　　离开宴仙台，她们回百鸟宫了。

　　一进宫大家便各回各屋了，酒足饭饱催得人昏昏欲睡，不过片刻，整个宫的灯盏便全部灭了，周围无一丝一毫动静。

　　姜落桐虽然躺上了床，可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她终是起了身，然后推开房门，纵身跃到了屋顶之上。

　　秋夜寂静，空气微凉，树叶正沙沙作响，她吹着冷风发起呆来，穆清真君淡然饮酒的场景在脑袋里挥之不去，他对待她和对待其他追求者并无半分不同，一样冷淡疏离。

　　“现在知道后悔了？”一句嘲讽之语突兀地闯入耳中，这尖细的声音不是柳华上神又是谁呢。

　　姜落桐没答，只仰头问道：“上神该不会是刻意在等我吧？”

　　“成为众仙的笑柄感觉怎么样？”柳华不答反问。

　　“这个感觉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姜落桐回以颜色，对面这人虽然没向穆清真君表明心意，但是端的是何心思天界的众仙却皆是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姜落桐便飞身下屋顶了，她出来只不过是想吹吹风清醒清醒的，没成想又被讽刺了一番。

　　“哼！”屋顶的瓦片随着这声无处发泄的轻哼响了响，再抬头柳华已经不见踪影。

　　姜落桐没理，她开门进屋，然后跌入床铺，梦周公去了。

　　翌晨。

　　姜落桐睁眼的刹那宴上的记忆一同苏醒了，越回想她的悔意便越加重了几分，她原想借由让自己忙起来好把昨晚的糟心事给忘了，奈何今天的百鸟宫异常清闲。

　　虽然宫里的姐妹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但是那些揶揄着实令她难以招架，所以她决定找个清净的地方去避一避风头。

　　出了百鸟宫的门，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开始她还昂首阔步，可很快她便低下了头，最后她弯腰驼背快步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因为这一路走来，她看够了撒扫仙使们见到她时那捂嘴偷笑的模样。

　　“今日似乎处处都在议论那只小鹓雏。”走着走着姜落桐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关于这一点她深有体会，这也是她会躲避的原因。

　　等等，这是灵曜真君的声音，那么与他说话的该不会是穆清真君吧？

　　想到这里姜落迈了一半的步子生生顿住，理智告诉她她该躲得远远的，可情感告诉她可以留下来，听听看穆清真君是怎么看待她的。

　　最后，她留了下来，悄悄藏在了池边的太湖石后面。

　　“你说，曼倩仙君好歹是你师兄，他竟然还看热闹不闲事大，看样子他不满你很久了。”灵曜真君打趣道。

　　这话说出口，姜落桐看见穆清真君终于掀起眼皮，他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面色极平静地说：“你不也一样吗？”

　　灵曜真君耸肩，嘴唇一勾，坦然承认道：“这不是天界太无聊了嘛，难得有件趣事。”

　　“哼。”穆清真君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似乎对这番说辞略有不满。

　　“啪嗒！”灵曜真君琢磨着落下白子，然后继续话题：“诶，快说说你什么感受啊？”

　　“不过是小孩子瞎闹腾罢了。”穆清真君快速地落了黑子，然后波澜不兴地吐出这句话来。

　　言外之意，无需去管。

　　小孩子瞎闹腾罢了，姜落桐不满地抿嘴，她都已经996岁了，虽然在仙界这个以万为单位记年纪的世界里她确实足够年轻，但是她到底活得够久了，这话听得她甚是不爽。

　　“我是认真的！”她想也不想便走出自己藏匿的太湖石，然后大声地说道。

　　下棋的两人听见这话同时转过头来，灵曜真君看见她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绽开了笑容。

　　而他对面的穆清真君，除却一开始微愣了眨眼的功夫后，他脸上很快便归于沉静，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我是认真的！”于是，她固执地又说了一遍。

　　话音一落，她看见灵曜真君不顾形象地彻底笑开了。

　　他表情越丰富越是衬出穆清真君的冷淡，姜落桐看得也就越气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大放厥词道：“我迟早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灵曜真君闻言半边眉毛高高挑起，看戏的兴致很足，而穆清真君也终于转过头与她对视，他目光淡漠，被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盯，姜落桐萌生了想遁走的冲动。

　　然后，她听见穆清真君冷然道：“我无欲情爱。”

　　五个字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姜落桐呼吸一滞，她在想柳华和语容有经历过这样直白的拒绝吗？

　　正在场面僵持之际，她听见旁边传来了窃窃私语，她微微侧头去看，这才发现附近多了好几个小仙娥，还有真君的近侍九歌仙子。

　　“我会让你改变心意的！”不想败下阵来她如此补上一句，然后便一溜烟跑了。

　　“这小鹓雏真可爱！”

　　灵曜真君的笑容清晰入耳，更多的便听不见了，再说姜落桐也不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