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6、升仙宴上

　　傍晚，天界变得越发热闹了。

　　除了本就生活在天上的以外，那些开辟洞府的仙家们也都来了，青丘狐族、发鸠精卫鸟族、四海水族等等，凤凰一族更是凤帝亲自来参宴。

　　这当中，姜落桐看到了一个手持拂尘胡须长长的老者，他的身旁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的男子，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发现了她探究的目光，商瑞主动对她解释道：“那是静虚派的修士。”

　　一说静虚派，姜落桐便清楚了，传闻说静虚派开宗立派的人名叫用若真人，虽然他五百载前就已得道飞升了，不过却一直待在静虚派传道授业。

　　“她怎么来了！”突然，她听见了一声不满的抱怨，说话的是柳华上神。

　　顺着她的目光，姜落桐看到了一位花容娇媚，丰盈窈窕，着松石绿衣的女子，她身上妖气深重，显然是妖。

　　“她怎么不可以来！”站在右手边的紫菀扬声反驳，“妖族现在与天界交好，派部下来参宴很合理。”

　　姜落桐听得云里雾里，便问：“这是谁啊？”

　　“语容！”商瑞为她解惑。

　　好吧，听到了这个名字，姜落桐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她的眼睛先在语容身上扫了扫，再在柳华身上扫了扫，心道不愧是穆清真君，他的这两位倾慕者还真是姿容艳丽各有千秋啊！

　　宴会在宴仙台举行。

　　在众仙进入场地之前，百花神先带领着宫内众花神出了列，她们不过做了几个轻柔的挥手动作，长阶两边霎时间凭空耸起两堵花墙，红的、黄的、蓝的……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美丽壮观。

　　踏上繁花似锦的坦途，众仙登上玉白长阶，来到了宴仙台。

　　仙台宽阔异常，云雾缭绕，案几分列两侧，并且从入口一直延伸到最里端，每张案几的右侧都备好了果盘与酒盏。

　　参宴者一面闲聊着往里走，一面寻找自己的座位，面门的两个上座是天帝与王母的，右侧第一张桌坐了穆清真君和灵曜真君，左侧是凤帝与姬芊羽。

　　姜落桐随商瑞坐在中上游第一列，她的左手边是百兽宫的一众仙子们，右手边是百花宫的一众仙子们。

　　在众仙入席之后，天帝与王母一同现身宴仙台，两人身着金色锦袍缓步往上座走，身后跟了几名仙娥。

　　坐下之后，天帝扫视台下众仙，然后道：“今日乃仙界百年一次的升仙宴，众仙齐聚一堂，又碰巧遇上有两位人修渡劫飞升的幸事，着实难得，合该好好庆祝一番，大家不必拘泥。”

　　话毕，宴会正式开始了。

　　仙娥们端着托盘走入宴堂，主菜一道接着一道摆到了桌上。

　　乳水龙麸、一卵孵双凤、千里牛、七星鱼丸汤、群仙羹……真真是珍馐百味般般美，佳肴异果样样香。

　　姜落桐光是看着便口齿生津，虽然心中迫切地想食之而后快，但她明白场合不允许，因此表现得十分克制。

　　开席不久后，余兴节目也随之上演，磬箫筝笛起，月宫的姮娥仙子们入场翩翩起舞，姜落桐一面吃菜一面观赏歌舞。

　　宴席过半，众仙家越发随性起来了，不少人吃着吃着便离开了座位，转而去别处敬酒了。

　　姜落桐正在与排骨搏斗着，不经意间瞥见了穆清真君桌边站着一位女子，是腹蛇语容，她笑靥如花，正举止大胆地同穆清真君搭着话，然而被搭话的人却是连脸都未曾与之对上。

　　见此情形姜落桐不禁在心中啧啧起来，某真君是真的不解风情啊……

　　正叹着，突然她身边传来了一阵响动，似是柳华上神不甘的轻哼，待她转头去看时，柳华上神已经抬起了酒杯，她快步往斜对面走去，在语容退场后接替上场了。

　　不一会儿，她走到了穆清真君的桌前，和先前语容所做的差不太离，柳华开始向真君敬酒，只是礼数更周到姿态更端庄。

　　姜落桐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便开了神识。

　　“柳华敬真君一杯，最近为准备升仙宴，您定然很辛苦。”

　　“份内的事。”

　　这对话毫无营养，倒是几声压抑的低笑吸引了姜落桐的注意力，于是她把目光挪到了旁边，然后便看见了灵曜真君那弧度上扬的唇角。

　　待姜落桐再转回视线时，那边谈话已经止住了，说聊完了好像不太准确，看样子显然是柳华上神有意继续，而穆清真君没这个意思。

　　就这么静默了片刻，最终姜落桐看到柳华上神咬了咬下唇，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朝这回走来。

　　在发现姜落桐撞见她的丑态时，还不满地剜了她一眼，姜落桐只好默默低头，继续吃她的菜，品她的酒。

　　当姜落桐再次抬头时，刚刚跳舞的仙女们已经退下了，柳华换上一身雪白衣袍，她拿着一把银剑走到场中央。

　　众仙见状连忙拍掌，而柳华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然后她按剑在手亮开架势，那轻捷的身躯旋即在场中婉转起舞，动作间襟飘带舞，裙摆飞扬。

　　这时，姜落桐看到灵曜真君用手拐了拐穆清真君，揶揄的意味比刚刚重多了。

　　“喝你的酒。”穆清真君淡淡地回了这样一句话。

　　客观地说，柳华身形窈窕，动作刚毅不失，柔韧不绝，这一支剑舞其实跳得很不错，只是表现的意味太过明显，因为姜落桐是开着神识的，所以她不可避免地听见了众仙的小声议论。

　　“这舞怕是单跳给穆清真君看的吧……”

　　“这不明摆着的嘛！”

　　看来柳华上神对穆清真君的心思是昭然若揭啊。

　　终于，柳华跳完了舞，她将目光放在穆清真君身上，而被她看的人却视若无睹正在喝酒，刻意回避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这一回，柳华的脸色要比先前攀谈时难看了一百倍。

　　她收了动作，然后握着剑往回走，走着走着她的目光瞥向后边，那里语容正在喝酒，察觉到了不好的视线，语容也不躲避，干脆地回瞪过去。

　　看了一晚上的戏，姜落桐现在有两个感悟，一是穆清真君冷淡到无情，二是倾慕他的女子是真不少。

　　心里正想到这，突然听到剑柄落在木桌上的脆响，柳华回来了，她侧头看过去。

　　柳华看她的目光很不友好，不比和语容对视时的敌意少半分，这是知道了自己一直在默默注视，还是也把她当作敌人了？

　　姜落桐的心一凛，她又低了头。正准备乖乖吃饭，却听见了商瑞的提醒：“该你们了！”

　　“走吧！”后面杜若边起身边催道。

　　姜落桐这才想起来她们百鸟宫也是准备了节目的。

　　“哦。”于是她慢慢起身。

　　周围很喧闹，她默默随百鸟宫的一众姐妹悄悄往后退。

　　走到仙台的一角，她们做起准备来，大家先施术换了身上的衣服，接着召唤出筝、萧、笛、箜篌等乐器。

　　宴台上，商瑞离开坐席站在堂中，她面朝天帝与王母，先作了个礼，随即道：“今日升仙宴，百鸟宫特献舞一支，以示庆贺！”

　　天帝本就高兴，恰好凤帝又在席上，他自然很给面子，便点着头道好。

　　“那就请进来吧！”王母准道。

　　闻声，姜落桐、姬芊羽和杜若等百鸟宫其他的姐妹们轻移莲步开始入场，她们两两并排徐徐穿进宴台中央。

　　进场后，大家先将乐器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接着便快速列队，当所有人都站在该站的位置以后，她们微微颔首行了一礼，然后便摆好动作起势欲演。

　　前奏首先响起来，磬、箫、筝、笛等乐器或独奏或轮奏，当乐曲由慢转快时歌与舞陆续加入进来。

　　姜落桐拎腕沉肩，她随乐而动，越发进入状态。慢慢地，曲子进入急拍，耳边乐音铿锵，她舞蹈的节奏也跟着加快，踢腿挑腕，摊掌掖步，每一个动作她都认真演绎。

　　堂下，此刻众仙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中间那一群载歌载舞的女仙身上，一时间满堂寂静，只闻丝竹之声，直到急拍结束了，他们才恢复呼吸继续说话。

　　“早听说凤凰一族善歌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是啊。”

　　“五凤齐舞，百鸟朝之，当真悦目悦耳。”灵曜赞叹道，说完他侧头，“尤其那只小鹓雏着实惊艳了我一把。”

　　闻言，褚清卿没应声，只默默将目光挪到了姜落桐身上，少女头戴金凤簪，发绾飞仙髻，额点金花钿，身穿黄色短褙，下着橙黄褶裙，肘挂豆绿披帛，较平时多了几分娇艳与正经。

　　此时，她正被一群仙娥围住，她在圆圈中央拉着裙摆转着圈，身段灵巧窈窕，那披帛与衣袂随风而动。

　　褚清卿不得不说，就连他也被惊艳到了，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很不着调，倒是不知道她的舞技竟如此出众。

　　正定定看着，忽见少女拿起旁边女仙递来的紫檀琵琶，并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演奏队伍当中，这一段虽只奏而不舞，但也颇有看头。

　　忽然，耳畔的丝竹声加速了，眼前五位被团团围住的奏乐者一个接一个朝上空飞去，先是白衣、然后是紫衣、再然后是青衣、红衣，最后是身着橙黄衣裳的姜落桐。

　　飞至仙台上空后，姜落桐与四位姐姐有规律地环舞，同时继续弹奏手中琵琶，拨弦时她忽见一串牡丹花在自己身周缓缓绽放，接着又出现了一串梅花。

　　突发的意外令她诧异，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移目看去，然后她发现竟是百花神与桃仙、茶花仙、梅仙等姐妹施术而为，她动容一笑。

　　十三位花神的助兴为这一曲舞又添了几分妙趣，宴仙台上频频传出惊叹声，在某个时刻凌空演奏的五位仙子化凤而舞，她们绕着宴仙台开始转圈，红羽赤凤，黄羽鹓雏，青羽青鸾，紫羽鸑鷟，白羽鸿鹄，当真绝妙。

　　“我想你母亲若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欣慰吧。”灵曜对褚清卿说道。

　　其实，在褚清卿看见那几抹飘逸身形飞升上空之时，他就想到了同为凤凰的母亲，一抹感慨涌上他心头，便应道：“大概吧。”

　　他希望这群年轻的凤凰能壮大凤族。

　　那五只羽毛艳丽展翅翱翔的彩凤在绕了几圈后重新化为人形，她们翩然落到了云雾缭绕的地面上。

　　音乐变得愈来愈缓，姜落桐的步子也愈来愈缓，分散的队伍动作间列成了一排，一个接一个做着折臂踏歌的动作，然后再一同落下。

　　萦绕许久的丝竹声渐渐隐没，这支百鸟朝凤舞已然终了。

　　“好好好！”天帝捋着胡须赞不绝口。

　　王母精致的双眼微弯，含笑道：“传闻人界有云，凤凰见则天下安宁，今日难得五凤齐舞，我便借此机会祈三界太平。”

　　很快，其他在场仙家也纷纷加入到了赞美的行列之中。

　　突出的几声自然传到了姜落桐耳中，她听得心里喜滋滋的，可因为还未退场，也只能绷住表情，她一脸沉静地随杜若、姬芊羽她们一道弯身行礼。

　　只是，在退步转身前，她终是克制不住地往穆清真君所在的方向看去。

　　真君显然是有看她们这一支舞的，因为此刻他和其他仙家一样，都将视线落在了她们这群表演者身上。

　　见状，姜落桐不由心中一喜，她的情绪反应到脸上，有些不受控制地扬唇笑了，就在这时真君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她生出几分忸怩来，于是便慌忙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