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44、最重要的决定

　　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透过别人之口告诉她他与真君是多么的不匹配。

　　只是，这一次的打击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大，因为说话的人是冥山帝君，真君的父亲，他对自己的家世、能力，甚至是性格都不满意。

　　从前，姜落桐一贯是不在意这些的，然而今天她发现她在意了，她从这场盛大的生辰宴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了解到了自己与真君之间的差距。

　　真君家世显赫，东皇庚辰之孙、长离之子、钟山世子、男仙之首……这些名号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令人咋舌的存在。

　　真君地位崇高，众仙无一不对对他敬爱有加，小天孙敬爱他，天帝与王母也格外看中他。

　　真君爱慕者众多，北海龙女、西天帝姬，还有柳华上神，她们每一个都比她优秀，也更满足冥山帝君的要求。

　　从没有一刻，姜落桐觉得自己如此差劲过。

　　“没什么关系。”

　　“知道你是因为你母亲，所以才会格外关照那小鹓雏，但是你也该注意点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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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脑海里回荡着真君和冥山帝君的谈话，她以为她与真君的感情渐入佳境，却原来什么都没改变，所有的厚待皆因她是凤凰，他母族的后裔，他希望通过她来帮扶凤族。

　　多可笑，这明明曾是她亲近他时找的理由。

　　失落、无力、迷茫……姜落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发呆之际，琼浆玉液般令人迷醉的熟悉嗓音传入耳中。

　　见真君走过来了，姜落桐慌忙收敛了情绪，她强颜欢笑道：“我在找你呀！”

　　“找我干嘛？”真君问。

　　明明只是顺口的话，她听了却是心下一痛，忍不住暴露出坏情绪，反问说：“没事我就不可以找你了吗？”

　　话音刚落她便后悔了，于是立马找补道：“今晚在席上，我发现好多家世好、品貌优的女神仙向你敬酒，她们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真君蹙眉看她，“瞎想什么呢？”

　　“我才没瞎想。”明知该在此处止住话题的，她却不依不饶起来，她想要探清楚真君的想法。

　　“诶？”静默了一小会，她突然轻唤道，然后仰头望着真君半开玩笑地问，“不知道我神阶晋升之后有没有机会做钟山世子妃啊？”

　　“那个位置跟历劫跟神阶没有任何关系。”

　　“哦……”这话是委婉的否定了吧，姜落桐默默低下头。

　　“穆清真君！”远处太白金星迈步走来，他旁边是小天孙。

　　“一会再说。”听见呼唤，真君留下这句话，然后便向一大一小两人走去。

　　姜落桐没有应声，只定定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琢磨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跟历劫跟神阶没关系……这是不是说就算她历劫成功了，也没有机会成为钟山世子妃。

　　也是，即便她位及上神了，地位依旧与真君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况且她既不端庄也不娴雅，还时常被挑剔。

　　姜落桐的视线始终追随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待看到真君与太白金星、天孙站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放弃了筹划已久的表白计划。

　　她拿出揣在怀里的玉连环，盯着那清透温润的两枚圆环半晌，她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送还是不送。

　　送，这是一份表明倾慕之情的礼物，现在它已然失去了意义。不送，这特别的物件留在身边只会时常提醒她曾经的自以为是。

　　最后她决定送。

　　原本这玉环她想着一人持一半的，现在她把雕凤玉环合到了雕龙玉环之上，接着她徒手变出一只纸凤凰，然后把玉连环衔在凤凰头上，她把它们送给真君，收或不收全凭他。

　　最后看了一眼那长身玉立的人，姜落桐隐身离开了。

　　“再见。”她轻声说。

　　送走了太白金星与小天孙，褚清卿立马转过身子，步子还尚未迈出，却发现已经不见姜落桐的踪影了。

　　去哪了，不是让她等着吗？

　　正奇怪，一只闪着金光的纸凤凰映入眼帘，那手掌大的凤凰还在上下扑腾着双翅，它的头上挂着一块玉佩。

　　褚清卿抬步走过去，然后伸手拿下了玉佩。这是一枚晶莹剔透造型精巧的玉连环，龙与凤雕刻得栩栩如生，红绳编的是紧密周正的同心结。

　　认真在手中赏玩了一会，褚清卿会心一笑，所以小丫头手上的那道伤口是因雕刻所伤的，她心灵手巧他一向是知道，细细想来自己收到的每一份礼物都很用心。

　　褚清卿将玉连环收好，再抬头，他看见纸凤凰化为一串莹莹闪烁的文字，上面写着：生辰快乐，突然有急事，我先回南禺了！

　　看完留信褚清卿眉头微皱，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他想着大概是很着急的事吧，不然就冲着她今天这认真装扮的模样和这份溢于言表的生辰礼物，他以为她定会来一次热烈的表白呢！

　　他笑，其实他也做了同样的打算。不过，现在看来得缓一缓了，褚清卿想起了方才与父亲的谈话。

　　一开始，他的确是秉承着帮扶凤族的心愿来引导姜落桐的，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他只是单纯地愿意让她亲近自己。

　　褚清卿知道父亲之所以会对未来的世子妃有如此的高要求，原因全来自于他的母亲，母亲品貌俱佳，功绩卓越，父亲对儿媳妇的期待高不难理解。

　　当然，最重要的是母亲的陨落是父亲永远医治不好的心病。

　　身为至高神的后裔，守护苍生的职责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他们身上，每一次仙魔大战钟山一脉不得不挡在最前面，父亲如此，母亲如此，他如此，那么世子妃也当如此，因此这个虚悬着的位子从一开始就有着高修为的限定条件。

　　因为清楚目前的姜落桐还达不到要求，所以在父亲问他与姜落桐有无关系时，他撒谎了。

　　不过，关于姜落桐的未来，他并不担心，那小丫头其实资质悟性颇高，就是有些贪玩罢了，只要认真引导，假以时日她必定会有所成就的。

　　算了，一切都只有等她回来再说了。

　　姜落桐到南禺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被黑云彻底遮盖住，只有面前的树屋群落隐隐从窗户里透出暖光。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走进屋，“我回来了。”

　　“今天不是穆清真君的生辰吗？你没去？”一进屋，娘亲便问道。

　　姜落桐没想到自己回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关乎真君的，她表情登时凝固住了，那种失落感重新涌上心头。

　　不想让娘亲发觉异常，她故作愉悦道：“我刚从那边回来的！”

　　“这样啊。”娘亲果真没看出来，只道，“你爹爹因为有事，没去成，你去代表一下也挺好。”

　　“哦，是吗？”姜落桐随口应着，未免娘亲再多问，她急忙堵住话头，伸手做打着哈欠状，口齿不清地说，“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去吧。”娘亲无奈地摇摇头，放过她了。

　　于是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她的树屋，路过镜子时镜子里照见了珠翠满头锦衣华服的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捏诀撤了头饰撕碎衣服后，她一个跟头扑倒在床上了。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泻入，洒在姜落桐的床上，灿烂的金光笼罩住她，她被照得有点热，却始终懒懒地待在床上，不肯挪动半分。

　　不知何时，娘亲走了进来，笑着喊道：“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准备起床？”

　　“嗯，累！”她哼唧着，然后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企图隔绝声音，也不易暴露自己的情绪。

　　“算了，想睡就睡吧。”娘亲语气宠溺，临走时替她将房门轻轻拉好了。

　　被子罩在头上令她呼吸不畅，她却没有即刻掀开。

　　盯着那不透光的锦被看了半晌，姜落桐不受控制地想真君是否看到自己的礼物了？他会收下吗，还是会扔了？

　　他大概会先收下，然后再借机还给自己吧……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有点涩涩的，鼻头隐隐泛着酸意。

　　褚清卿，姜落桐默念这三个字，她是听着这个名字长大的，未见之时她就在脑海里千万次描绘过他的模样，见过之后她对他的品貌有了直观的认识，心中便更是崇敬迷恋。

　　升仙宴上出糗和扶光台前被拒，这两桩打击令她气馁不已，但同时也激起了她的胜负欲，现在想想她似乎就是从那之后走偏了，在追求真君的过程中她越来越了解真君，情感上也就越认真。

　　飞升上神，后来她被这四个字给禁锢住了，竟然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飞升了，成为大家眼中优秀的存在，就会受真君另眼相待呢？她笑自己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她回忆起他们相识的经过来，似乎从升仙宴开始她便一直在努力，努力引起真君的注意，努力拉近他们的距离，努力让真君喜欢自己……可她最终什么都没得到，想到这些她心里头满是酸楚，眼泪悄然从眼角划落。

　　她就这么反反复复，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怎么回事？还不起床？”娘亲又进屋里来，“你爹爹知道你回来特意亲自下厨，有山海兜，你不尝尝？”

　　“我不想吃……”姜落桐低低回道，一发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干涩沙哑。

　　“好吧。”

　　娘亲没再坚持，可她也没有马上走，而是静静地在屋中站着，过了好一会，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才关门离开了。

　　自己行为如此反常，娘亲肯定看出什么了，可是她现在不想解释，她怕爹娘的安慰会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次日，姜落桐没再赖在床上，她不想让爹娘再担心，同时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脆弱，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她出门了。

　　她顺着山道漫无目的地逛着，刚开始常常遇见族中稚童，他们以本形在树林中飞舞，无忧无虑，欢乐无比。

　　后来，便只剩下她一个了，她继续沿着越来越窄的小径漫无目的地逛着，周边树木繁茂，以前这里的一花一木她都清楚，现在眼前的景物却是既熟悉又陌生，仔细想想她有好些时间没认真看看自己生活的家园了。

　　走了许久她走到溪边，蹲下身来，她开始百无聊赖地朝水里扔石子，石子打到水面上溅起一圈水花，水花变成波纹，波纹再慢慢消失。

　　她一个接一个地扔，无论她制造多大的水花，湖面终究会归于平静，她扔的石子也不见踪影，扔到某一个的时候她停下动作，她忽然做了决定，她打算放弃真君。

　　她坚持了这么久，却没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这代表着真君的感情根本不属于她的，既然是怎么样都得不到的东西，着实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都结束了，最后她告诫自己，以后穆清真君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了，她站起身来，然后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