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45、人界之行

　　回到树屋，还未进门，姜落桐听见爹娘正在房里说话，她顿住脚步没有马上进去。

　　只听见娘亲忧心忡忡地说：“从钟山回来就这样了，你说她是不是在那里受了委屈？”

　　“肯定是。”爹爹说着说着开始唉声叹气，“当初就劝她不要和真君走太近，那位置就不是她该肖想的。”

　　“唉……”娘亲也跟着叹气。

　　“这样也好。”沉默了片刻，爹爹突然又开口了，他感慨道，“现在看清还不算晚。”

　　是啊，还不算太晚，姜落桐也这么想。

　　傍晚。

　　就像前两日一样，二老为她准备了一桌好菜，这一次她没有再浪费他们的心意，菜刚端上桌时她便主动坐到了凳子上。

　　爹娘看见她都面露欣喜，长老进来时也吃了一惊，但他们未曾开口问候她，反应过来后跟着上桌了。

　　只是，桌上的气氛安静怪异，只她一人在专注地夹菜扒饭，她爹娘还有长老更多的时候没在吃饭，而是都无声地望着她。

　　静默许久，在饭快吃完时娘亲终于打破了沉默，试探地问道：“桐桐，你还不打算回天界吗？”

　　“暂时还不想回去。”她干脆地答，说完了继续伸筷子夹菜。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爹爹紧随其后开了口，缓和气氛道，“你出门许久了，也该在家里多待上几天了。”

　　她没接话，等将瓷碗里的饭扒干净了，她放下手中碗筷，然后面对三人，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去人界。”

　　话音方落，爹娘与长老面上同时现出惊诧的神色，呆滞了半晌，娘亲不安地问道：“怎么突然就想去人界了？”

　　她答：“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我上天界当差，回来后就许我去人间。”

　　是啊，真君从来就是一个意外，如今她的生活也该回归正轨了。

　　“你不再多想想？”爹爹欲劝她。

　　“不用。”她口气坚定，向三人解释道，“我想去人界历练，多增长些见识，早些渡劫飞升。”

　　“好，我许你去！”过了许久，一直沉默的长老最终点了头，他脸上流露出些许歉疚与疼惜，“说到底我当初就不该用真君激励你。”

　　姜落桐默然无语。

　　这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中结束了。

　　夜晚，天上层云弥漫，月光朦胧如纱，周围的景致混混沌沌的。

　　姜落桐靠坐在窗边，发了好一会儿呆，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纸凤凰，打算给商瑞和姬芊羽带一封信，告知她们自己暂时不回百鸟宫了，关于原因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相信不久之后她们便能猜出来。

　　信写好了，她看着纸凤凰煽动翅膀往上空飞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然后便望着沉沉夜色继续发呆。

　　她在想这几日真君发现自己没去清玄宫会有何反应，是会庆幸自己终于能清静了呢，还是会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出现呢……

　　摇了摇头，她甩掉这不该有的思绪，以后他怎么样都和她无关了，睡觉吧，明天醒来便是新的一天，她关了窗，走到床边躺下。

　　＊＊＊

　　关于这趟人界之行姜落桐没有做太多的准备，第二日午后她便启程了，走前她与家人站在门外道别。

　　爹爹嘱咐道：“你素来贪玩，需知仙凡有别，与人交往要把握好分寸。”

　　“嗯。”姜落桐点头应下。

　　长老提醒说：“人有生老病死，你不可妄自掺于其中。”

　　她明白轻重，便答：“我知道。”

　　娘亲拉过她的手，满脸的疼惜与不舍，“注意安全，累了就回来。”

　　“我会的。”

　　告别的话说完姜落桐转了身，然后她化凤而飞，离开了南禺。

　　关于人界，姜落桐从前只去过南国皇城，这回她选择了洛城，南国的第一大商都。

　　她来得时间赶巧，恰逢中元节，且正好是深夜。因为是特殊时期，所以街道上人并不多，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可以感受到百姓们过节的特别风俗。

　　长河两边蹲着一些人，他们正在放河灯，一朵朵红莲漂浮在黑水中，道路两旁蹲着另一些人，他们在烧包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姜落桐是一个神仙，她自然能见人之所不能见，于凡人而言，路上行人稀少，可于她而言，路上人头攒动。

　　今日鬼门大开，大大小小的鬼重返人间，长鬼、大头鬼、雷鬼、毛鬼、水鬼……宽阔的道上是各种鬼魅，当真是百鬼夜行。

　　因她有神体护佑，所以百鬼不仅不敢离得太近，反而主动避开了她，见此情形她便大摇大摆地朝前走，边走边转动脖子欣赏着眼前的盛景。

　　转头间她碰见了一名阴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神仙身份，隔着街道他向她点头问好，然后拉着两只中年鬼魂离开了。

　　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这天官她相当之熟悉，在天上时他时常拿她打趣，这地官姜落桐只遥遥见过几面，今日他会下界校戒罪福，为人赦罪，与狱囚地狱受苦众生除罪簿、灭恶根、削死名、上生籍。

　　虽说人界幅员辽阔，她不一定会与地官碰上，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外头逛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最终进酒楼去了。

　　凡人喜在这天吃鸭吃扁食，她入乡随俗，点了茄饼、莲藕煲鸭等菜肴。

　　等菜期间，店里进来两个身穿白衣背后背剑的年轻男子，他们一出现便吸引了食客的注意力，看他们的打扮姜落桐恍惚记起了升仙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用若真人，想来这两位应该是静虚派的弟子。

　　店小二早就迎上前去，他殷勤地招呼起他们，对比刚刚招呼自己时热情了太多。

　　不过，姜落桐心里并没有不平衡，因为这些剑修受尊重是理所当然的，且不说现在处在七月半这种百鬼出行的特殊时期，更何况她听闻这些修士常年入世驱鬼除妖，造福百姓。

　　“姑娘请慢用！”偷偷打量之际，菜盘放到了她桌上。

　　她移回视线，道了句谢谢，便开始认真吃菜。用过饭，她上楼上客房休息去了。

　　翌晨。

　　姜落桐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散地下了床，往窗边看时见天光已经大亮。

　　她原没打算睡懒觉的，奈何中元节百鬼出没，昨夜躺在被窝里时她常听见奇怪的动静，这搅得她无法入眠，最后她不得不开了结界，才拥有了一方安宁。

　　打了个响指，姜落桐撤掉结界，一时间行人走路的啪嗒声，店内伙计的吆喝声，客人的谈笑声……各种声音齐齐灌进耳朵里，虽很嘈杂但也热闹，姜落桐并不讨厌。

　　洗漱完，她不紧不慢地出门下楼。

　　正值饭点，一楼的食客已经坐了有七八成，她移步至最近处的空桌，落座后便吩咐店小二上招牌菜。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宫家昨晚的事没有？”百无聊赖间，旁边桌上窃窃私语起来。

　　“当然，今早外面就一直在议论。”另一人立马接话。

　　“唉……”其他桌的客人也加入进来了，那人摇头叹息道，“这宫家可真惨，前不久儿媳妇才刚落水而亡，现在又——”

　　说到此处他欲言又止。

　　另一人也一脸唏嘘地说：“听说二老死状凄惨。”

　　然后便是一阵静默。

　　过了一会，某一位参与讨论的人若有所思道：“你们说会不会真如传言所说，是戚家人干的？”

　　“有可能，毕竟前几天刚上门大闹过。”

　　“要我说，我觉得这宫家怕不是沾染上了什么邪祟？”

　　“也是，短短不到十来天的时间便死了三个人。”一男子附和。

　　邪祟两个字增加了姜落桐的兴趣，待店小二端着菜盘走到桌子跟前，她小心地打听起来：“他们说的宫家是……”

　　店小二亲和健谈，知她好奇便痛快说了：“这宫家是咱们洛城里的大户人家，宫老爷是亲王府司马，大女儿是瑞王妃，二儿子曾任都护府长史。”

　　说着说着他开始叹气：“唉……这家人也真够倒霉的，三年间竟死了四口人！”

　　“四口？”姜落桐疑惑出声，刚刚听着不是三口的吗？

　　“嗯，就是四口，”店小二忙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宫家二儿子三年前在外出办公的路上被仇家给杀死了。”

　　“那还真是倒霉。”姜落桐嘴上如此附和着，心下却知这事多半有蹊跷，要么是这宫家祖上做了什么损阴德之事，投胎时被判官判罚在今生赎罪了，要么就真如传闻所说沾染了邪祟。

　　待店小二离开后姜落桐开始吃饭，因想去宫家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只得提了速度。

　　半个时辰后，囫囵吞枣地吃了饭，结过账后姜落桐匆匆离开了客栈。

　　走在路上，她时不时听见行人议论，大家伙谈的正是宫家二老离奇死亡的事情。

　　姜落桐打开了神识，透过路人之口，她又听到了更新的消息，譬如说贵为王妃的宫家大女儿刚刚状告戚家人杀人行凶，县令已经带着衙役去戚家抓了人，眼下正要升堂审案呢。

　　靠着向行人打听，姜落桐走走停停，一刻钟后她终于到了县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