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14、最好的老师

　　夜雾还未完全散去，天幕一片乌蓝，只东方隐约现出一团鱼白。

　　清玄宫内院的空地上，褚清卿手持银剑，锋利的剑刃横空飞掠，发出唰唰的声响，招式虽没有半点杀气，但却凌厉无比，霜白剑气卷起尘埃震落树叶。

　　“有些日子没见着主子练剑了。”九歌在收招的时候走了过来。

　　褚清卿没有说话，只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她，随即便坐到了茶亭里面，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主子一会有何安排？”将长剑放到兵器库中，九歌走回到亭中。

　　做什么？褚清卿闻言垂目思量起来，今日小天孙随她母妃回巨野探亲了，因此他这个老师便得了一整天的空闲时间。想了一想，他开口道：“去把昨日从昆仑带回来的佛书拿来。”

　　“是。”九歌应下。

　　褚清卿静静坐着，此时天色逐渐变得明亮透蓝，晨光熹微，一片柔和的淡金色笼罩在茶亭上。

　　“主子，书。”不一会，九歌返回，她将书本轻轻搁到桌上。

　　听见声音，褚清卿转回头，他的视线落在书上面，随即伸出右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翻开扉页浏览了一会，他放下再翻开第二本，如此将五本书都大致扫了一眼，他最终挑定了第三本。

　　“剩下的拿回书房吧。”他说，并没有抬头。

　　只是，话说完了却发现周围毫无动静，这才略显奇怪地将头抬起，然而却没有发现九歌的身影，去哪了？

　　算了，就放这吧，他不甚在意地低下头，然后便从首页认真看起来。

　　将第一页的内容过目完了，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知道是九歌回来了，便随口问：“去哪了？”

　　“我去外面瞧了一眼。”九歌回答。

　　褚清卿不解道：“外面？”

　　“哦，我就是去看看青玉神君有没有在扶光台。”九歌解释，“我担心她一直在外面等着。”

　　听见这话褚清卿将手中的书本轻轻放下，他发觉自己的近侍似乎对那小丫头颇有好感，刚准备斥责两句，却听见九歌说：“神君今天没来。”

　　“是吗？”褚清卿的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是不是因为修炼？”九歌兀自猜测着。

　　修炼？是了，褚清卿想起昨天傍晚她特意来他这里告知了他这件事。只是，他不知道这所谓的修炼是不是一时兴起。

　　要是真修炼也好，那样的话那小丫头大概就没闲工夫再来烦他了，这么想着，他不禁觉得身上轻松了几分。

　　抬起琉璃盏正欲喝茶，他忽然听见一串连绵不绝的细微声音正在靠近，那似乎是脚步声。

　　当他侧头望过去时，他一眼便瞧见了抱着满满一摞书迎面走来的姜落桐，怎么还是来了，他在心底叹气。

　　尤其看着那张泛着热切笑容的脸，和那数目可观的书册，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胸腔中蔓延开来。

　　“啊！这是我昨日送你的茶器！”少女的目光注意到了桌面摆着的金器，旋即回移到他脸上，朗声道，“果然很适合你！”

　　褚清卿想说这不过是九歌准备的，与他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淡声问道：“找我何事？”

　　“哦，昨日我不是同你说了我打算闯通天幻境嘛，可是我法力一般，又对幻境不甚了解，需要一位老师……”

　　老师！褚清卿眼皮一跳，听出了她这话里的隐藏含义，遂委婉地拒绝道：“这个你该去找商瑞上神。”

　　“我找了，回百鸟宫时便找了。”少女连忙接话，“商瑞姐姐说想顺利通过幻境需要具备足够的六界知识，所以我今早便去天书阁借书了。”

　　“原来姑娘是去借书了今早才没来。”九歌突然插话进来。

　　“嗯。”少女对她点头，接着又转向褚清卿这边，“我就是想让真君帮我参考参考，我到底该如何下手？”

　　“为什么找我？”褚清卿不答反问。

　　“通天幻境乃是我凤凰始祖长离所设，你是她的儿子，其中奥妙我想你肯定比我清楚。”

　　“幻境内地负海涵，我从未进入过，又怎会清楚。”他婉言拒绝。

　　“那找你更没错了，毕竟可你是天孙的老师，才学渊博非常。”

　　褚清卿一时无言，他居然被这句恭维话搞得下不来台。

　　“再说了，你身上可是有一半凤凰族血脉的，如今咱们这一整个族群到我们这一辈还未有人前去历劫，你不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帮帮忙吗？”

　　听完这话，褚清卿的脸色不由一沉，昨天差不多的话他才刚同九歌说过，没想到现在就应验了。

　　瞧了一眼正期盼地望着他的鬼马少女，褚清卿涌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沉默半晌他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真是一语成谶，刚才他还以为自己终于重获自由了，结果身上的负担反而更重了，实在令人头疼。

　　“书。”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淡淡吐出这个字。

　　少女闻言眉梢带喜，晶亮的眼睛瞬间从圆形变了扇形，手中的书被她放到了桌上。

　　褚清卿并未马上翻阅，而是先看了看几本书的封皮，看名字都是一些史书，“书是商瑞上神为你挑的？”

　　“不是。”少女摇头，然后眼底现出一抹亮色，“我今早去天书阁时遇到了太极真人，是他给挑的！”

　　“是不合适吗？”回答完，她补充道。

　　看她那小心翼翼询问的目光，褚清卿平静答道：“很适合。”

　　“那我该从哪本看起？”少女追问。

　　听见她的话，褚清卿低头思索起来，少顷后他道：“《六界全书》概括性最强，最后再看。”

　　说着，他把《万妖录》和《魔史》拿出来放到旁边，一面解释道：“问道修炼多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虽然通天幻境变化无穷，但基本都与降妖除魔脱不开，你先把这两本看了。”

　　“好！”少女很是乖巧地点了一下头，虚心的模样倒是和小天孙有几分相似。

　　“那个……”哪知心里头刚涌现出欣慰的想法来，对面的少女便用一脸有求于他的表情望着他。

　　“说。”他淡淡道。

　　“我以后可以在你这里看书吗？”

　　嗯？这请求听得褚清卿直蹙眉，这小丫头的行为举止近来越发大胆了，他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她对他却总是没大没小的。

　　面对少女央求般的神色，他无一丝一毫的动容，只简短地回了四个字：“得寸进尺。”

　　“我在百鸟宫里看不进书去，你这里比较合适……”少女没有放弃，支支吾吾解释道。

　　听见这话，褚清卿盯着那粉白小脸多看了两眼，这丫头的个性的确比较散漫，分外需要外力的督促，既然自己都应下了助她修炼了，那么帮忙也是应该的。

　　但是，每日来清玄宫，这不可能，那样做的话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沉吟半晌，他找了个折中的法子，便道：“以后每月十五来我这里，我会查验你的学习进度。”

　　“啊？”少女先是一脸愕然，最后到底点头妥协了。

　　他满意地颔首，“那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少女语调上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想做？”他抬眼轻轻瞥过去。

　　“不是——”少女慌忙解释，“可这也太快了……”

　　这逃避功课的模样竟然也和小天孙一模一样，褚清卿在心底深深叹气，随即便换了一个更容易接受的，“那不如先测试一下你的法力。”

　　“虽然我们就差着六百岁，可是我和你的修为绝对不是只差六百岁……”少女满脸退缩，声音越发微弱。

　　见状，褚清卿只好出言安抚：“只不过是试一下你的深浅罢了。”

　　“好吧。”少女终是同意了，然后追问说，“那要怎么试？”

　　褚清卿想了想，旋即他拿起适才喝茶的琉璃盏，将其放在桌子中央后，宣布道：“半柱香内只要你能将这只琉璃盏拿到手，就算你赢。”

　　茶盏磕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脆响，里面的大半碗茶水因振动漾起了几圈波纹。

　　姜落桐将目光移到茶盏上面，她并没有马上就展开行动，直到茶水归于平静了她依旧没出手，她在寻找适合出手的时机。

　　凉亭一时安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迅疾地伸出右手，本以为自己这招足够出其不意的了，然而她的指尖还未碰到琉璃盏的外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闪电般出现在眼前，它阻拦了自己的手的去路。

　　姜落桐没躲，她选择直攻，于是施加了手上的力道，可对面的那只大手宛若钢筋铁骨，她根本突破不得，面对如此情况，姜落桐只好改变策略。

　　她连忙将手往左挪，哪知那大手几乎与她同一瞬间一同移朝左边，她不甘心地咬牙往右边挪，然而那手跟膏药似的，马上跟着移了过来。

　　一粗一细的两只手就这么样在那桌上分庭抗礼着，起初还只是一攻一守，后来场面变得胶着了，两人手上招式变化多端，一大一小的两只手逐渐纠缠在一起。

　　姜落桐有些着急，她眼、脑、手同时行动，努力寻找着突破口，可每当她找见了，刚一动作，出手的瞬间招式立马被真君轻松化解了，几番下来她气得嘟起了嘴。

　　规定的半柱香已经到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正稳稳地端在真君的右手中，石桌上没有一点被水打湿的痕迹。

　　虽然早知道会惨败，但是得到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分外气馁。

　　“马马虎虎。”

　　当听到真君如此评价，她便更加灰心丧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