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神》神千晓

12、她的抉择

　　将近一月未归，南禺山的山色变浓了几分，从青黄色变了橙红色。

　　姜落桐飞身下地，然后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踏上层层向上的木阶，她行至树屋门口，然而还未曾踏进去，便听到了房内她爹爹的抱怨声。

　　“真是愁死我了，你说她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谁胆子大啊？”姜落桐神色自然地走进屋，脸上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的出现让二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阿娘忙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我刚去昆仑山参加法会，就想着顺便回来看看。”答完了，她刨根问底道，“谁胆子大啊？”

　　“当然是你啊！”只见她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她。

　　姜落桐茫然极了，“我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了。”看她一副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想不起来的模样，她爹明显更生气了，敲着双手质问道，“升仙宴上你做了什么好事你不记得了？”

　　一提到升仙宴，姜落桐瞬间了然，因此她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乖巧如一只鹌鹑。

　　见此情形，她爹爹态度强硬起来，问：“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在宴上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了？”

　　“也没有大逆不道吧……”她用如同蚊子般微弱的声音辩驳。

　　“还没有大逆不道！”她爹爹用食指指着她，“虽然穆清真君年纪尚轻，但是你知不知道按辈分来说，那是你该叫祖宗的人！”

　　“我知道。”

　　“我还听说你最近天天去打扰人家，是不是？”

　　“我哪有。”看她爹正在气头上，姜落桐果断说了假话。

　　“最好没有。”

　　说到这，房屋里终于陷入安静，姜落桐不由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便算到此为止了。

　　哪知，她爹爹在一阵沉默过后，突然又朝她看了过来，脸上神情严肃，“记住我说的话，别去打扰人家。”

　　“可我已经夸下海口了！”她不情不愿道。

　　“大家不过是看热闹罢了，过不久就会忘的。”

　　“可是——”

　　“别可是了，穆清真君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看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

　　姜落桐被这话给激着了，于是便大声反驳道：“等我试过了还是不行，再说放弃也不迟。”

　　“你还想再试？”她爹不可置信地将手扶上额头，语重心长地说，“喜欢穆清真君的女神仙那么多，比你身份高贵比你漂亮的多多了，你看他领情了吗？”

　　“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她娘亲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听见斥责，她爹语气放软了些，忙解释说：“我不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嘛。”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时，玉功长老走了进来。

　　闻言，她爹不再看她，像看救兵一般地看着长老，解释完了所有之后，便用手指着她道：“你帮我劝劝！”

　　姜落桐已经做好了接受唠叨的准备，然而她却听见长老说：“丫头眼光不错。”

　　“我让你帮忙劝，你怎么还帮倒忙！”她爹气极。

　　长老直接忽略了她爹的叨叨，转而看向她道：“穆清真君乃是男仙之首，身份尊贵非常，你觉得如今的自己配得上他吗？”

　　姜落桐不答，本来她从没想过这一层的，可今日被九歌一提，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与真君身份上的差距。

　　长老又说：“不论是人还是神，都喜欢优秀的对象，你要让他另眼相待，你自己必须得出色是不是？”

　　姜落桐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若是你勤加修炼，历劫之后跻身上神阶品，这样你们之间的差距就小了很多。”

　　好吧……听到这里姜落桐控制不住地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果真就不该对这老头子抱有期待，合着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鼓动她继续修炼。

　　不想再听下去，她指了指厨房道：“我肚子有些饿。”

　　说完便遁了。

　　姜落桐只在南禺待了两日，原本她是想多待些时候的，奈何她爹爹时常在她耳畔喋喋不休，她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因为实在不胜其烦，所以将零食瓜果席卷一空后，她便偷偷离开了。

　　她并未马上回天界，而是先去了人间一趟。

　　北国皇城繁华无比，酒馆、茶楼、食肆沿街星罗棋布，不少小摊贩顺道而摆。姜落桐边走边逛，享受着人间的烟火气，逛到一半看见一间书铺她便进去了。

　　以往因为有出入禁制，所以她很少有机会亲自采买，通常都是姬芊羽买好后给她送过去的，眼下手头的她全都看过了，便想着挑些新的，最终灵怪、烟粉、传奇等各种类型的书她都挑了。

　　从书铺出来，她继续沿着街市悠哉地逛着，大道上人流如织，耳边充斥着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

　　又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了一段路，突然一家门面金漆雅洁的茶坊映入眼帘，姜落桐脑海里登时蹦出穆清真君姿态优雅品茗的画面，于是便顿住脚步，转身进店了。

　　茶坊正堂很大，淡淡的茶香萦绕其中，左边是烹茶区，中间是选茶区，右边是泡茶用具区，姜落桐在右边徘徊良久，最终购下一套做工精致的金银茶具。

　　此时她已经逛够，出店之后她将视线上移，盯着那些飘飞的招牌旗帜有目的地寻找着，她打算先饱餐一顿然后再回天上。

　　挑定一家以辣著称的饭馆，她进店后豪气地让店小二把招牌菜都上了，最后端上桌的是口水鸡、宫保鸡丁、红油猪耳和一碗白米饭。

　　火红的色泽，还有诱人的香气，她拿起筷子大块吃肉，大口喝茶，别提又多惬意了。喂饱自己，付了钱，她心满意足地离开饭馆。

　　由于吃得稍多了点，她的肚子有些胀胀的，于是便打算先散会步。

　　走着走着，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动静，走近一看原来一个摊子上正在上演一出皮影戏，一些个半大孩子扎堆站在前面，看得津津有味，她被挑起兴趣，便迈步走过去，成了其中的一名观众。

　　故事讲的是一个贫穷少年因家里没钱，天黑了便没法继续看书，所以他想了个办法，他将捕捉到的萤火虫放入布袋，用其充当照明工具，实现夜读的愿望。

　　看完皮影戏，姜落桐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戏里的少年缺吃少穿却刻苦努力，而她呢，她明明有优良的条件却好逸恶劳。

　　她是鹓雏族的王女，身上背负着鹓雏族的未来，可是她却成天只想着得过且过，术法修炼得一般，她反省自己，是否太自私了？

　　走到僻静无人的小巷，她抬手施法，然后踏上祥云，启程回天界。

　　“青玉神君有没有想过继续提升神阶……”

　　“你要让他另眼相待，你自己必须得出色是不是？”

　　九歌和长老的提议在耳畔回荡，她要那么做吗？

　　身为一只凤凰，她自然渴望成为凤中翘楚的火凤，只是那并不容易，尽管凤族乃先天神祇，可若想要再进一步，便也是逆天而行了，这意味着她需要渡劫，凤凰渡劫是要经历涅槃之火的淬炼，那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事。

　　自从明白了那条道路的艰险之后，姜落桐便为自己选择了另一条安稳的路，她已拥有长生不老的神体，生活也算得上自由安逸，完全没必要继续遭受那份苦，所以近些年尽管爹爹和长老时常提起，她却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

　　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脚下的祥云已经载着她到了南天门，她踏上天庭的地界。

　　巍峨的大门两边，天将正兢兢业业地守着，在她过门时他们向她问好，她笑着回应，随即拎着手上的东西直朝清玄宫去了。

　　虽然她在南禺待了两天，但是因为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所以实际上她也只不过离开了几柱香的时间。

　　当她到清玄宫时，九歌轻易地便放她进去，然后带着她到了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她看见了正在装裱画作的穆清真君。

　　“何事？”穆清真君抬头看她。

　　“我看到一套不错的品茗器具，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了。”

　　“我不需要。”

　　姜落桐早就习惯了他冷冰冰的态度，没太在意，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可是买都买了，我自己泡茶没那么多讲究，你就收下呗？”

　　“兄台，可否借东皇钟一用？”这时灵曜真君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在发现了自己时，他随口问道：“法会结束就不见踪影了，你去哪了？”

　　“回南禺了一趟。”

　　“想家了？”

　　姜落桐想在真君面前表现得成熟点，便答：“我就是顺道回去看看。”

　　灵曜真君浑不在意地点点头，眼神瞥到了她并不空闲的手，问：“又来送礼？”

　　“嗯。”

　　“何时要有女子这么待我，我肯定非她不娶。”灵曜真君说着向穆清真君看去。

　　姜落桐被这话弄得万分不好意思，她其实没想太多，就是单纯看到适合真君的东西就想买给他罢了。

　　“拿着。”真君并未加入他们的谈话，而是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然后轻轻放到了桌上。

　　看着面前那个无论大小和外观都与铜铃差不太多的东西，姜落桐难以置信，这就是东皇钟吗？那个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的上古神器，她惊讶真君竟然不问缘由就轻易地将法宝借出去了。

　　“谢了。”灵曜真君从桌上拿起东皇钟。

　　穆清真君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句话听着似没头没尾，不过姜落桐知道他的意思是如果灵曜真君有难，他愿主动相助，毕竟都借东皇钟了，应该不算小事。

　　“不用，我自己可以，先走了！”灵曜真君借到东西便往外走去。

　　真君则继续低头裱画，见他看不见自己，姜落桐便大胆地看他，她的目光在真君的指节分明的双手和起伏有致的侧脸上游移着。

　　虽然眼前这人远离世俗，性格淡漠，但他其实胸怀大爱心系苍生，无论从外貌到品行再到家世皆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是值得拼尽全力一试的，姜落桐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一刻，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听从九歌和长老的提议，毕竟那么做既满足了自己追求真君的需要，也满足了长辈渴望她振兴鹓雏的愿望，这样一箭双雕的计策，她没道理不尝试一下。

　　从沉思中回神，她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诶，你觉得我去闯通天幻境怎么样？”

　　许是这句话过于震撼了，连一向处变不惊的穆清真君听后都不由身体一顿，见他抬头看着自己，姜落桐笑着重复：“你觉得怎么样？”

　　“你真想这么做？”真君问道。

　　“嗯。”她点头。

　　“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话毕，她不再多待，把茶具递给九歌后便急忙朝外面跑去，因为她不想听见真君的好意提醒，劝她不要白费力气，她怕自己心智不坚就答应了。

　　“主子，东西我放哪？”九歌低头看着姜落桐刚送的那套精致的品茗器具。

　　褚清卿抬头，目光随意地一扫，然后道：“放条桌上吧。”

　　“青玉神君真是用心。”九歌放下茶具，顿了顿又说，“主子，刚刚神君说她要闯通天幻境你居然没有劝她。”

　　褚清卿闻言侧头，最后他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一脸怅然道：“毕竟我身上有一半凤凰族的血脉，能帮一点是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