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5、第三十五章

　　在遇见盛野之前，夏凝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对于她来说还太遥远——

　　她只是一名中学生，每天最大的苦恼莫过于：
　　作业怎么那么多？
　　老师讲的题好像没听懂。
　　校运会快到了，不想报名参加项目怎么办？

　　诸如此类。

　　但未曾设想过会喜欢上谁。

　　直至盛野出现。

　　夏凝对盛野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好。

　　可随着点滴相处，她对他逐渐改观。

　　那种感觉她很难形容。
　　大概就是——

　　从此喜欢的人有了明确而清晰的影像。

　　一笔一划呈现在心里。

　　不再是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的影子。

　　夏凝想起那天看见盛野跟副班长说话的情景，盛野给副班长钱，应该就是多订一件班服的钱。

　　他有时候真的细心到令她感动。

　　夏凝平时几乎都穿S码的衣服。
　　在写下“3”这个数字时，她其实有过一瞬间迟疑。

　　3XL对她来说会不会太大？

　　心中的渴望战胜了理智。

　　最终落定3XL。

　　夏凝不太记得当时的感觉了。
　　可她现在忽然想回到写下“3”的那一天，重新再写一遍。

　　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迟疑。

　　因为他值得。

　　或许他对她的照顾仅仅是因为她救了他弟弟。

　　但她依旧不后悔喜欢上他。

　　如果人一辈子一定要喜欢上某个人。
　　她希望那个人可以一直是他。

　　夏凝把两件衣服塞进书桌抽屉，没跟盛野道谢。
　　她知道自己应该跟他道谢，但她想换种方式，而不是单纯嘴上说谢谢。

　　中午放学，夏凝特意去精品店买了一条红绳。
　　随后从书包夹层口袋翻出毛硬币，上回她换了俩，取出其中一枚，打算给盛野编织一条手链。

　　夏凝不会编绳。
　　但能学。

　　凡事都有第一次。

　　她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编手链教程，跟着视频磕磕绊绊学。

　　编出来的手链有点儿丑。

　　第一次编，难免编得不好。

　　夏凝有点儿犹豫。
　　要不要再去买几条红绳重新编。

　　左思右想。
　　最终还是没去买。

　　这是她第一次给盛野编手链，哪怕再丑，也是不可替代的。

　　最起码在她心里是如此。

　　想虽是如此想，真要拿出来的时候，夏凝却踌躇不决了。

　　“怎么？”盛野看着夏凝，“你想说什么？”
　　夏凝来到教室后，同盛野说有事想跟他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他问她。

　　夏凝怔住。

　　需要帮忙吗？

　　盛野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话。

　　不管在什么时候，何时何地，他好像总是很乐意对她伸出援手。

　　每次当她觉得自己对他已足够了解时，他又会不经意打破她的固有印象。

　　仿若一个宝藏盒子。

　　藏有许多意料之外又合乎常理的“惊喜”。

　　夏凝喜欢这种惊喜。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出在口袋摩挲很久的红绳：“回礼，上午的班服回礼。”
　　同时也是她暗藏的小心思。

　　红绳绑着一枚五毛金色硬币。

　　湿润的红色线绳表明了送出人的紧张。

　　他没有说话。
　　像是被她所作所为惊讶到。

　　丑丑的红绳躺在手心，犹如千斤重。

　　夏凝自尊心有点儿受损。
　　可能是出于红绳的丑陋，也可能是他过于诧异的眼神。

　　好似刺猬张开了所有刺。
　　夏凝快速收回手，状若轻松地说：“不要就算啦。”

　　她才不在乎呢。

　　“没说不要。”盛野回过神，挽起袖子，朝她伸出，上面戴着一条绑着同款硬币的红绳。
　　“可以替我系上吗？”

　　夏凝颤了颤睫毛，指尖不稳地给对方系红绳，沾汗的指腹无意划过他手臂，引起若有似无痒意。

　　盛野轻轻望了她一眼。

　　很轻的一眼。

　　恍若微风，叫人难以察觉。

　　夏凝全神贯注心跳加速地给他系完，好似跑完一千米，浑身卸去力气，手脚发软，脚底虚浮。

　　两条红绳彼此相依，丑丑那条很好认，是她亲自编的。

　　“是不是很丑？”夏凝抿抿唇，越看越觉得它丑陋不堪。
　　“不，很独特。”盛野说。

　　“你就安慰我吧。”夏凝有自知之明，到底编得怎么样，她心里有数。
　　不过，他哄她，还是会让她按捺不住开心。

　　“我说真的。”盛野表情认真。

　　认真到她误以为他有那么一瞬间是喜欢她的。

　　夏凝避开盛野视线，随意翻开一本书：“它同样可以许愿。算上之前的，一共是两个愿望。”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盛野眼神温柔：“我会好好保管。”

　　夏凝脸颊微微泛红，翻了一页书，佯装要看书：“随你。”

　　秋季是个凉爽的季节。
　　此时却像闷热潮湿的夏季，酝酿了少女的心动，以及她不敢承认的暧昧情愫。

　　时间一晃而过，校运会在学生不用上课的期待中如愿所至。

　　夏凝没报任何运动项目。
　　一个是因为她腿脚受伤未痊愈，更多是因为她本身并不爱运动。

　　盛野倒是报了不少项目。

　　张佳佳得知此事，茫无头绪说了句：“我记得他初中的时候没那么热衷参加校运会啊。”

　　盛野可是他们初中的大名人。
　　多少女生想看他的赛场上挥洒汗水，多少男生摩拳擦掌等着在比赛中将他摁在地上摩擦。

　　结果他本人一句：“没兴趣。”
　　导致整个初中三年，无人见过他参加校运会项目。

　　唯一能看见他挥洒汗水的地方，除了篮球场，再也没有别的场合可以瞧见。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夏凝心跳漏了一拍。

　　她扼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尽管她知道他不一定是为了她。
　　但那种难以掩藏的喜悦还是溢满心尖。

　　这大概就是喜欢上某个人时无法自控的浮想联翩。

　　会忍不住幻想，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所做的一切，会不会跟自己有关系。

　　那种驰思遐想会让少女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凝凝，作业多，你那么高兴吗？”张佳佳迷惑不解。
　　校运会不用上课，该布置的作业，各科老师一份没少布。

　　张佳佳望着眉眼弯弯的夏凝，唇角跟着弯起：“明天校运会，确实令人开心。”
　　夏凝不好意思告诉她真实原因，只好跟着笑。

　　“真是让人有点迫不及待啊，”张佳佳眼底全是期待，“我爱校运会，爱各种帅哥在赛场上驰骋——”

　　“不然还能爱每天写不完的作业，以及秃头的教导主任吗？”张佳佳调皮地眨眨眼。
　　夏凝这回是真笑出声：“你这话小心被教导主任听见，抓你去写检讨。“

　　“我不怕。”张佳佳理直气壮，“他秃头是事实，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教导主任好。”夏凝突然出声。

　　“卧槽，”张佳佳神速站直身子，“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教导主任......咦，人呢？”

　　“好哇，你居然耍我！”张佳佳当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挠夏凝腰，“看我的佛山无影手。”
　　夏凝笑着躲开。

　　两人互相追逐打闹下楼梯。
　　结果在一楼大厅楼梯处碰见教导主任。

　　“你们怎么回事？下楼梯时不能追逐打闹，不知道吗？”教导主任板着脸说，“再有下次，写一千字检讨交上来。”

　　“老师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犯了。”两人立马道歉。

　　孺子可教也。
　　教导主任背着手，满意点头：“下不为例。”
　　随后转身潇洒离去。

　　两人乖如鹌鹑目送教导主任背影。
　　在对方没入拐角的时候，彼此忍不住互相对视而笑。

　　张佳佳家里人来接，她先走了。
　　夏凝低头边找蓝牙耳机边过马路。

　　身后衣领忽然被人扯住。

　　夏凝下意识回头。
　　一张经常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面孔映入眼帘。

　　“笨蛋公主，你过马路都不看路的吗？”盛野语气无奈，“或许应该叫你不看路公主？”

　　夏凝干巴巴解释：“这不是没到机动车道吗？”
　　她刚踏上斑马线，还处在人行道范围。

　　盛野挑眉：“得，您哪天要是不小心被车撞着，千万不要打电话通知我。毕竟我没法合法继承您财产。”

　　对于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夏凝翻了个白眼：“神经。”
　　盛野笑得露出八颗白齿：“谬赞了。”

　　夏凝无语凝噎。
　　她之前怎么没看出盛野脸皮那么厚？
　　万里长城长度都比不上他脸皮厚度。

　　夏凝不想搭理他。

　　盛野拉着自行车走在她身侧：“我给你微信发了时间表。”

　　“时间表？什么时间表？”夏凝满头雾水，“班上有活动吗？”
　　“比赛时间表。”盛野说。
　　夏凝困惑：“可是我没有比赛呀。”

　　说完，猛然反应过来些什么。
　　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盛野吊儿郎当且漫不经心开口：“我的比赛。”
　　夏凝视线望向别处，没吭声。

　　“去嘛？”他问她。
　　夏凝不得不做出回应：“我才不去看呢。”
　　谁要去看他比赛。

　　“请你喝饮料。”他说。
　　夏凝眨了眨睫毛，不出声，脚步放缓。

　　“外加旺记桃花酥。”他加码。
　　“不要，会腻。”夏凝下意识接话。

　　“想吃什么，你说。”
　　“不知道，没想好。”
　　“先欠着，想吃什么，到时候跟我说。”

　　“好......不对！”夏凝清醒过来，“我没答应。”
　　“晚了。”盛野吊儿郎当地勾起唇角，“你说了‘好’。”

　　“你下套！”夏凝轻跺了下脚，“卑鄙！无耻！”

　　盛野无所谓耸肩：“兵不厌诈。方法不在黑白，管用就行。”

　　夏凝气呼呼打他手臂。

　　盛野大笑着骑上自行车，快速跑路。
　　风扬起了他的衣角，他背对着她挥手：“记得准时去看比赛。”

　　夏凝大喊：“才不要。”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笑声。

　　夏凝抱紧怀里的书，控制不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