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兰祈

36、第三十六章

　　夏凝拿出手机，盛野果不其然给她发有微信消息。
　　她下意识顶置对话框。

　　犹豫两秒，点击取消顶置。

　　可转念一想，既然盛野邀请她去看比赛，她又“答应”下来，那肯定得去。
　　不然岂不显得理亏？

　　顶置不过是担心错过时间，没什么大不了。

　　她才不会失约呢。

　　她不是那种人。

　　夏凝理直气壮地想，她去赴约，还能敲他竹杠，多划算。

　　简直一举两得。

　　夏凝给自己找到顶置聊天对话框的理由。
　　真正原因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她想顶置跟他的聊天对话框很久了。

　　只是担心会被人发现。
　　又找不到借口解释。

　　但，其实最怕的是被他发现吧。

　　这是属于少女喜欢上某个人时的别扭心思。

　　夏凝没法抑制这种心思，只好努力去跟它和解，哪怕仅仅只是扯上一块遮羞布，也足以使她的喜欢，在不能明目张胆的暗地里发聋振聩。

　　翌日，校运会到来。
　　夏凝穿上S码班服，在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

　　她提前看过天气预报，最近几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气温适宜，不会太冷，可以适当穿少点。
　　于是打开衣柜，舍弃掉长裤，找了条浅米白裙裤穿上。
　　再搭配一双白球鞋，背上挎包出门。

　　锦高不要求学生一定要穿校服，夏凝偶尔会穿校服，大多数时候喜欢穿自己的衣服。

　　校服和校运会应景。
　　她就穿了。

　　当夏凝看见盛野穿着跟她相似时，不禁有些暗暗的欣喜。

　　他们不仅上装搭配一模一样。
　　连裤子颜色都类似。

　　盛野今天有掷标枪和推铅球比赛，只有掷标枪需要助跑。

　　他穿着浅米白休闲长裤，窄裤脚。
　　裤脚挽起，露出一小截脚踝，冷白的皮肤，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欲。

　　夏凝不好意思看。
　　却又忍不住悄然偷觑一眼。

　　视线被他捕捉。

　　夏凝有着被抓包的心虚，眼神不自然躲避。

　　“想看就看，又不收你钱。”盛野懒散声音中透着几分逗弄的恶劣，“如果公主要给的话——”

　　“牛马也不是不乐意收。”

　　“不用太多，给个一百，任你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说着，盛野单手插兜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摊开，似乎在说：给钱。
　　夏凝不可置信，瞪着圆溜溜的双眼望他。

　　这个人脸皮怎么那么厚！

　　夏凝一直知道盛野长得好看，但有他的恶劣和厚脸皮，真让她觉得白费这张脸。

　　凭啥上天对他如此厚待。

　　夏凝气呼呼拍开盛野的手：“越南币要不要？”

　　“击掌为誓。”盛野无所谓点头，“记得给钱。不给也行，欠着给利息。”

　　神TM击掌为誓！

　　夏凝再一次刷新对盛野厚脸皮的认知。
　　她还小瞧他了。

　　区区一个长城长度怎么够，怕是银河系半径才及得上他脸皮厚度。

　　不，是银河系直径。

　　“你走，地球有多远，你滚多远。”夏凝不想搭理他。

　　盛野挑刺：“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要我滚？”

　　夏凝语塞。
　　多少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欠。

　　洪荒之力要控制不住了。

　　她狠狠收拳，在他面前凶巴巴示威：“别逼我揍你。”

　　“你右腿好了吗？”盛野突然问。
　　夏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依旧诚实作答：“好了。”
　　“跑起来会痛吗？”
　　“不长时间跑不会。”

　　盛野隔着衣物，一把抓住她手腕，带着她朝前跑：“走，牛马请你喝饮料。”

　　夏凝有点懵。
　　眨了眨眼，感到被他箍住的手腕，在衣料磨擦下，滚滚发烫。

　　周遭学生来来往往，有人吃惊望向他们，他却没管没顾。
　　胆大到令人心动。

　　嘈杂背景，如同虚幻世界，模糊了光影。
　　夏凝能感受到微风拂面的暖和，秋日光线的金白，以及心跳加速的澎湃。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跟随这个人到天涯海角也无所谓。

　　心动的一秒。

　　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感情里最使人不理智的悸动。

　　夏凝当久了乖孩子、乖学生，有时也会想尝试一下打破规则的感觉。
　　但如果让她去抽烟、打架、泡吧，她是不敢也不乐意的。

　　早恋，她亦没有胆量去尝试。

　　她做过最胆大妄为的事，就是暗恋盛野。

　　如今，他扯着她手腕，带着她在校园奔跑，随时有可能会碰上老师。
　　大概是比暗恋还要更疯狂的事。

　　两人一路跑到小卖铺门口。
　　停下来后，夏凝双手撑住膝盖，弯腰喘气，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在校园里奔跑是这种感觉。”

　　“开心了？”盛野笑着望向她。
　　对上他视线与笑容，夏凝耳尖有点热，微微撇过脸：“你怎么会想到带我在学校里跑？”

　　“不是你在书上写的吗？”盛野说。

　　夏凝物理课本上有一句铅笔写的话：【要疯了，想要不管不顾在校园里奔跑一次。】

　　那完全是发泄之举。

　　是她对枯燥学习生活的微小反抗。

　　就跟在课本上涂鸦是一样道理。

　　“你看见了啊？”夏凝不好意思挠脑袋，“啥时候看见的？我咋不知道。”
　　“第一次自习课，你来学校第一次上自习课那天。”盛野提醒。

　　夏凝想起来了。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她被物理题折磨得崩溃，无意识写下这一句话。

　　后来盛野抽走她手肘底下垫着的物理课本，帮她翻找例题。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看见的。

　　“我瞎写的，当时伤到腿，在医院和家自学课程，物理搞不懂，去了学校，看到物理作业，还是不懂，两眼昏黑，忍不住写了一句发泄的话。”

　　“你可以问我。”盛野说。
　　“不用，”夏凝摆摆手，“我问佳佳就好。”
　　她哪好意思问他。

　　等会他觉得她太笨怎么办？

　　面对喜欢的人，夏凝想要展现稍稍“完美”的一面。
　　最起码不要让对方觉得她愚笨。

　　夏凝不得不承认：她物理确实没天分。

　　盛野盯着她眼睛看：“我不是说了么，需要帮忙喊我。“

　　他的眼睛很漂亮。

　　漆黑如黑曜石。
　　明亮得似火焰燃烧。

　　夏凝承受不住这种灼热，那会给她一种他喜欢她的错觉。
　　她害怕产生这种错觉。

　　夏凝略微撇过眼，慌张转身朝小卖铺走：“我渴了，我去买水。”

　　货架上放着橘子汽水。
　　夏凝伸手想拿，盛野拿了两瓶下来。

　　“我不要橘子味，”夏凝故意唱反调，“我要桃子味。”
　　桃子汽水在更上面的一层，她刚踮脚，盛野帮她取。

　　夏凝放下手，哼唧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献殷勤。”

　　盛野没生气，调侃道：“为公主殿下服务，是牛马的荣幸。”
　　夏凝紧张兮兮左顾右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要死啊你！小卖铺那么多人，我可不想明天跟你传出什么公主跟牛马的流言蜚语。”
　　夏凝夺过桃子汽水：“等会老师误会我们谈恋爱怎么办？”

　　“晚了，”盛野挑眉，“刚刚奔跑的时候说不定就有老师看见。”

　　夏凝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佯装着急：“不会吧！我不想写检讨，不想在升旗台上丢脸。”
　　“完蛋，不会当真要上去丢脸吧？”

　　“跟我一起很丢脸？”盛野舌尖顶了顶右边脸颊。

　　“对啊。”夏凝笑嘻嘻，“毕竟你是牛马，我是公主。”
　　盛野用饮料瓶细的那头，戳了戳她若隐若现的酒窝：“是笨蛋公主。”
　　夏凝后仰避开饮料瓶：“大胆牛马，竟敢以下犯上！”

　　盛野唇角扬起浅淡弧度：“再不走，明天就真要传点什么了。”
　　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们。

　　夏凝赶紧抱着饮料离他三米远。
　　盛野眼底含笑跟在她身后。

　　结完账，两人走出小卖铺。

　　夏凝不爱运动，刚跑了会，有点累。
　　干脆找到偏僻角落的休闲椅坐下休息。

　　她拧开汽水灌了口。
　　“唔，桃子味好像比橘子味好喝。”

　　“是吗？”盛野问。

　　“对呀，你要不要尝尝看？”
　　“好。”

　　话音落，盛野径直拿过她手里的桃子汽水，仰头倒了一口。

　　他虽没触碰到嘴，但她刚刚喝饮料是含着的。

　　夏凝大脑空白掉。
　　“我的意思是你去买一瓶尝一下......”

　　盛野把桃子汽水还给她：“我没碰到瓶口。”
　　“我知道，可是......”夏凝捏住瓶子，想说她碰到了，然而这话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盛野拧开橘子汽水，递给她：“赔给你？”
　　夏凝败阵下来。

　　算了，算了。
　　指不定男生就是如此大大咧咧不在乎。

　　夏凝将橘子汽水推回去：“不用。一口饮料而已，我没那么小气。”

　　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没法停止。

　　燥热从脚底板蔓延上脸颊，再窜上脖颈，钻到耳尖。

　　夏凝愧赧得放下桃子汽水，想拿出手机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解锁屏幕，不曾料到界面停留在微信——

　　跟他的聊天对话框顶置清晰可见。

　　夏凝慌乱想切出页面。
　　结果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

　　盛野弯腰去帮她捡。

　　夏凝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有血液涌上大脑，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我、我是怕错过你比赛时间才顶置的聊天对话框。”
　　“毕竟答应了你要去看比赛。”
　　夏凝磕磕绊绊解释。

　　盛野捡起手机，在他裤子上擦掉灰尘，才把手机递给她。
　　而后淡淡说了句：“不是也没关系。”

　　夏凝垂头接过手机，根本不敢看他，轻“哦”一声。

　　蓦地。
　　脑海里闪过些什么。
　　她猛然抬起头。

　　不是也没关系。

　　不是害怕错过他比赛才顶置的聊天对话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