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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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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大学毕业典礼那天,白枝校坐在一旁的花坛看着他们,作为低能量人群陪着他们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已经累麻了。
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精力后,白枝校实在觉得有些无聊,走到他们身旁说:“你们拍着,我自己逛逛。”
“行,一会儿仪式别错过了。”林昭昭说道。
“没问题。”说完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就离开了。
盛安大学这两天林昭昭他们都带着白枝校逛的差不多了,自己逛了逛她比较感兴趣的地方,随后走出了校门。
一路上走走看看的,停在了盛安外国语大学,她驻足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着。
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在校门口拍照留念……
她幻想过无数次出现在外国语会是什么场景,现在只是作为一个路人静静地看着。
“老板,麻烦你了。”
“没事。”
白枝校听到声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是梁至野,她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背过身不去注意他们。
他们过了马路,白枝校才转回来,抬起头看他的背影。
白枝校移步走到花店门口,老板把巨大一束红玫瑰放到店门口,放好后她自己还不忘拍照留念。
走到跟前,老板看见白枝校,立马说:“这个自取,男朋友给女朋友包了199支红玫瑰,太大了拿不了,只能放这里让路人自取了。”
闻言,白枝校看了看花束上了卡片,“可自取,希望这束花能带给你片刻欢乐”。
她认得那卡片上的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是梁至野的风格——洒脱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就像他这个人。
原来这盛大到需要路人分担的浪漫,是出自他手。
老板还在旁边一直感叹:“哎哟,这小伙子特别会,他女朋友真的太幸福了。”
白枝校扯了扯嘴角,没能成功弯出一个表示赞同的弧度。
幸福?那个被他爱着的的女孩,或许正享受着梁至野的陪伴,甚至可能因为拿不下这过于庞大的花束而微微嗔怪,而梁至野,大概会带着他那惯有的、有点懒散又十足宠溺的笑,揉揉对方的头发,说:“那就把快乐分给别人一点。”
“可自取,希望这束花能带给你片刻欢乐”。
这看似慷慨的分享,于白枝校而言,却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她觊觎的,是那个能拥有他全部注意力、能让他费心准备199朵玫瑰的人;而她现在能得到的,只是这盛大爱意被随意分流出来,施舍给路人的,“片刻欢乐”。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并非朝向那些开得正艳、花瓣上还滚着水珠的玫瑰,而是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张卡片。指尖划过“梁至野”三个字可能停留的位置,冰凉的卡片边缘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真是傻。她暗骂自己。
最终,白枝校没有去取任何一支花。
她转过身,慢慢汇入人流。城市的喧嚣包裹着她,却驱不散心头的郁闷。
那199朵玫瑰代表的炽热与圆满,与她无关。她带走的,只有卡片上那句看似温柔,实则残忍的祝福,以及空气中,那抹逐渐消散的、独属于梁至野的,虚幻的香气。
路上,宋淮宴给白枝校打电话,“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她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在外面随便走走。”顿了顿,她似乎抬头看了看什么,“要喝奶茶吗?正好路过,给你们带。”
“好,”宋淮宴应下,“我去校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宋淮宴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听出了白枝校语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低落,收起手机,加快脚步往校门走去。
没多久,白枝校提着几杯奶茶出现在校门口。宋淮宴自然地接过袋子,同时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荔枝糖递到她面前。
“怎么突然给我糖?”白枝校笑了笑,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一些。”他语气随意,像是随口一提,“是你常吃的那款,荔枝味。”
白枝校微微一怔,他们刚刚并没有见面,他是怎么察觉的?
“我听出来的。”宋淮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留意她的情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话音落下,“嘎嘣”一声脆响,白枝校不自觉地用后槽牙咬碎了糖。
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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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内,姜南和林昭昭早早地坐在位置等他们,看见白枝校和宋淮宴从门口进来,姜南直接站起来挥手。
白枝校弓着腰走到他们身边,周围都是穿学士服的,“我能坐这儿吗?”
姜南回头环视了一圈,如果白枝校坐下,她属实有些突兀了。
林昭昭在一旁咳了咳嗓子,从袋子里拿出一套学士服,一脸骄傲的看着她俩。
“你哪来的学士服?”
“我室友跑了,让我给她还学士服。”林昭昭一边解释,一边帮白枝校穿学士服。
白枝校穿着学士服坐在了最外边,也算是又毕业了一次。
他们上台领奖,白枝校就给他们拍照,就这一会儿比上午拍的还多。
毕业典礼结束后第二天下午回的临泉。
火车上,白枝校刷朋友圈,意外的看到了梁至野的订婚照。
班级群里也一直在弹出同学们的消息,有的惊讶梁至野订婚之早,有的认为没什么可意外的……
白枝校按下静音后把手机扣下,不再去看手机有关他的信息,但大脑却忍不住去想。就像他官宣那会儿,那句话她也一直记着。
白枝校靠在窗边,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景色似乎并没能映入她的眼帘。一声极轻、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叹息,从她唇边逸出。
突然的叹气,坐在她旁边的林昭昭敏锐的捕捉到了,凑到白枝校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突然叹气。”
白枝校没有立刻回答。她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在数着那些一闪而过的电线杆。
许久,她才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火车上噪音淹没:“他要结婚了。”
仅仅隔着一条过道,坐在相邻另一排靠走廊位置的宋淮宴,拿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
车厢内并不嘈杂,她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就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白枝校喜欢梁至野,这件事,宋淮宴都知道。
他看着白枝校此刻强装平静却难掩苍白的侧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白枝校喜欢梁至野喜欢了多久,宋淮宴就喜欢白枝校多久,或许,比那还要更早、更漫长。
林昭昭显然被这个消息砸蒙了,一时语塞,半晌才讷讷地问:“……梁至野?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看到了他的订婚照。”白枝校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失败,只余下满满的苦涩。
“结婚也应该不远了吧。”她轻声说道。
宋淮宴几乎能想象到,几分钟前,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样子。
一定是瞬间僵住,然后默默锁屏,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抑在这片看似平静的车厢里,直到情绪满溢,才泄露出那一声叹息。
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知道她高中时出现在梁至野打篮球的篮球场旁;知道她偶尔在朋友圈分享的歌,歌词里都藏着晦涩的心事;知道她提起那个名字时,眼里会闪过星光,又迅速归于沉寂。
她的暗恋是一条隐秘的河流,在地下蜿蜒流淌,而他是岸边那个孤独的、知晓一切的守河人。
就像他自己。他的目光总会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白枝校身上。记得她因为成绩会趴到栏杆上伤心难受,记得她班会课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记得她的照片每次都会出现在公告栏上,照片上她游刃有余的自信,记得她开心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构成了他青春里最盛大而无望的风景。
“那你……”林昭昭的声音带着迟疑和心疼,“会去吗?”
白枝校深吸一口气,重新望向窗外,飞逝的景物在她清澈的瞳孔中拉成模糊的线条。“去啊。”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总要亲眼看看的。”
看看他身着礼服的模样,看看他身边站着的新娘,为自己这场长达数年的无声爱恋,画上一个句号。
就在这时,车厢广播响起,提示前方即将到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一阵轻微的骚动在车厢里蔓延,有人开始收拾行李。白枝校像是被这广播惊醒,猛地低下头,快速用手指抹过眼角。
林昭昭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宋淮宴看着白枝校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一种从未有过的勇气突然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趁着车厢内人们因即将到站而略微起身、走动造成的短暂混乱,迅速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小条纸,飞快地写下几个字。
当白枝校随着人流,准备往车门方向移动时,宋淮宴站起身,看似无意地靠近。在两人衣袖交错的刹那,他将那张紧紧攥在掌心、已带了些许体温的纸条,迅速塞进了她的手里。
白枝校猛地一怔,愕然回头。
宋淮宴却已侧身从她旁边走过,径直朝着车厢连接处走去,背影挺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他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白枝校愣在原地,在熙攘准备下车的人群中,下意识地低头,摊开了掌心。
那张小小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力透纸背、略显潦草的字:“他不值得你的叹息。”
她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这张纸条的主人是谁,姜南从她的位置里出来拍了拍白枝校的肩膀,郑重地说:“向前看。”
一旁的林昭昭也说:“向前看。”
她捏着那张纸条,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抬头向前看去,宋淮宴一点一点走出车厢。
望向宋淮宴消失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充满了清晰的、巨大的困惑和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