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花师》之堂

6、第六章 别过

　　无意将手中的签子把玩了一会儿，梅著未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对了，阿宋既玩遍了陵城，是否很快就要离开这儿？”
　　“是。就这几日的事了。”宋六出确认，“或许是明日或后日？”
　　这样啊……那今日一别后，岂不是很难再见了？
　　街边店铺内的烟火时不时飘忽而来，模糊眼前的人群，沾染上她们的发端。
　　一缕一缕的白烟从中流过，时而让宋六出看起来显得很缥缈。
　　梅著未在热腾腾的烟火中想，若是知晓宋六出在世间的一些联系，说不定以后还有那么一点可能遇到……
　　“阿宋可有兄弟姊妹？”梅著未便望向她的眉眼，问道。
　　“不曾有，我是家中独女。”宋六出回看过来。
　　“那你家原在何处？”
　　“在西洛。不过……我家里人都早已去了。”
　　梅著未怔怔：“抱歉。”
　　“没事的。”宋六出只是淡然笑笑，竟没有显露出丝毫提起往事的黯然，“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样的她给梅著未的感觉是，她像阵最自由的风，世间任何事都无法牵绊她、束缚住她。她从前必定经历了许多，故而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了。
　　梅著未原本想说她其实也是孤女，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先前已道出她久居阁中，当然她所说的“阁”与宋六出理解的“阁”应该并非同一事物。而现在若再说她无亲无友，六出怕是很快就能猜到她从前是何种人。
　　她不是很想让她知道这些过去。尽管她们再见的机会渺茫，但还是尽量给她留下好印象吧。
　　随即梅著未就抛开一些无故的怅然，转了个话题：“我还想问问，阿宋可曾听说过竹眠居？”
　　“听过，是一处茶室，风雅之地，满鲜楼过去几步就是。”
　　梅著未若有所思，点点头：“多谢。”
　　“为何问到竹眠居？可是想去？”宋六出看着她问。
　　梅著未摇头：“不，只是从前听过，好奇问问。”
　　“那就是不曾去过？我也没去过，不如我们现在去瞧瞧？”
　　她拒绝了：“还是算了，今日且就这样逛逛吧。”
　　那可是间茶室，水汽蒸腾的，还是能少去则少去。更何况她等会儿还要……
　　“我觉得在街上这样走走很舒服。”她怕扫了她的兴，又补上一句。
　　“确实如此。未未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个糖画一定不够。”宋六出看了看四周，摊贩满目，沿街的叫卖声不绝。环视了一会儿，她指了指其中的一间糕点铺道：“不如尝尝这个？”
　　待梅著未颔颔首，宋六出便上前去与铺子主人问价了。
　　看着她走去的脚步，梅著未蓦地细想起了刚刚差点被她忽略的地名，便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西洛……”
　　它有些耳熟，但似乎又不怎么常听到。
　　她一定曾在哪儿听过或看过……
　　没等梅著未回忆起来，宋六出就已折身回来。
　　“我一样买了一块。”宋六出拿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整齐摆着两排不同样式的点心，“尝尝鲜。”
　　“那我便……不客气了。”梅著未一手挽挽袖子，一手从篮子中拿起一块梅花样式的，“这些糕点做得都好生精致。”
　　“我也甚是喜欢。”宋六出垂垂眸子，却并没有动手，“啊，快巳时中了。”
　　梅著未抿了抿口中糕点的清甜，犹豫了一下：“阿宋可是有事？”
　　“也……不算吧。”
　　那就是有了。梅著未知趣地开口：“阿宋去忙吧。”
　　然后她想了想，还是许了一个大概不会达成的约：“下次若还能遇见，换我请你吃。”
　　“好，一言为定。”宋六出把手上挎着的糕点篮子递给她，“这些你拿着罢。”
　　“你今日……已经给了我许多东西了。”梅著未先是拒绝，“而且，你不吃么？”
　　“其实我还不是很饿。”宋六出牵起她一只手，执意将篮子挂上去，“这样多我吃不完，怕浪费了。”
　　“好罢。谢谢六出。”今日她也不知说了几个谢谢了。
　　“那便，有缘再会？”
　　“嗯。”梅著未先退后了几步，看着她也转过身去。
　　宋六出没有问她家居何处，梅著未自然也不会开口。
　　她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嘴上说着下次见，其实心里都知道，再见的机会渺小。
　　就这样别过了啊……
　　她心中有些不舍，六出就是那种她一直渴望成为的人，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宋六出的身上还有许多她看不清的事物。
　　她对她好奇又向往。
　　梅著未看着她将要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可宋六出走出几步后却忽地顿了顿，转过身来，冲她扬声道：“我来时……路过陵城边上的那座小满镇，觉得它很是合我意，未来或许会留在那儿。日后未未若得了空闲，可要到那寻我！”
　　梅著未先是怔了怔，而后笑着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她不知道宋六出可有听到。
　　宋六出只是很灿烂地冲梅著未留下一个笑，然后回身离开了。
　　这回是真的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