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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陵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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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且正吃着糖画,梅著未于这甘甜的间隙里问:“姑娘可是从别处来,并非本地中人?”
连这话语都带上了刚刚那抹柔和的笑意,明显对宋六出亲近了许多。
“确是如此,我不在此居住。”宋六出回道。
“我猜对了。”她说。
她今日出来时用的是另一张脸,而方才这位宋姑娘听得梅著未之名时却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也似乎没有听过这花魁名号,一举一动间又不像是深居闺阁之人,故而梅著未猜她或许不是这里人。
“我此行打北边来,从前常年四海游荡。”
“姑娘是游侠?”
“或许吧,总之就是随便走走逛逛。”
“真羡慕你,多自由啊。”梅著未握着糖画,低低眉。
“漂泊久了,我倒想找一处地方定下来。”宋六出笑笑。
“那你可是想,定在此处?”
“再看看吧。”她顿了顿,道,“对了,不必再叫我姑娘,叫我阿宋就好。”
“阿宋?”梅著未试探着叫了。
“嗯。那我可以叫你未未么?”
“当然。”梅著未对称呼倒是无所谓,“不过我久居阁中,对此地可能还不如你熟悉,怕是不能为你介绍游玩的去处了。”
“无妨,自己发现好去处也不错。”宋六出又在手中摘一口梅花,手中的那一剪梅便只剩下了两朵。
“阿宋是何时到陵城来的?”梅著未闲聊般道。
“大概有十几日了。”她答。
“那你可在此发现什么好去处了?”
“很多啊。”
“比如?”
“比如……此日正值夏季,租一画舫,晨时入离心湖乘凉,暮时方归。泛湖一日,凉身清心,偷得半日闲。夜晚又有灯舫琉璃展,恍若白昼,观游者如织。”她停了停,继续道,“长短亭旁有九弯流觞曲水。缓缓水流载酒过弯时,与瓷共击石,发出细小叮呤声,以乐入酒。有乐有酒,亦有诗画之景。”
“凝云坊的‘兴作’,琵琶女即兴奏曲,旁置小桌,有画师凭乐调作画,曲毕画即毕,赏曲亦赏曲成画。还有十日前刚来这儿时赶上的‘送春宴’,以花为食,寻花问花,猜花对花,送春花、迎夏花……”
她谈起这些事时驾轻就熟,仿佛这样有趣的生活对她来说司空见惯。
“原来……陵城竟是这样精彩。”梅著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听你这样说,我也想将它们一一尝试一番,可这些事物有些我甚至未曾听说。”
明明是发生在身边的趣玩,只因困于一阁,这些事物便都离自己遥不可及,就连那些已然听过的玩法也是不时从畅聊的客人们口中得来。
她在此生活了十九年,对这儿却还不如一个刚来十几天的人熟悉。
宋六出感觉她变得低落了些许,可能还带着一丝对那种潇洒生活的向往。
这一微弱的情绪实际上无法染上她的面容,因为那张脸是画出来的,它无法如此细致地将它们显现出来。再加上她本来就不常将喜怒哀乐轻易地展现,故而她外在表现的情绪变化很微弱。
她的低落是由她的情态传达的,这与容貌无关,是由内的气质,不论她换怎样的皮相,都能够显现。
宋六出正是这样感知到。
和先前或疏离或愉悦的姿态都不同,她这时的情态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垂垂眼睑,将眼神放低了。虽没什么表情,可此时她身姿的每一丝弧度都似要诉说什么,却又含蓄无言,两相融合出的俱是低愁。
宋六出本想安慰几句,但见她这样,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停住。
无论是怎样的情绪,她都叫人移不开眼啊。
不过这点不经意间泄露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梅著未再抬眼时,已将那股微弱的低落掩盖了大半。
宋六出也回过神来,轻轻道:“以后总是可以去的。”
是啊,没听过没见过又如何,她现在自由了,以后总有的是机会去畅玩。听着六出此言,她心中闷闷的感觉减轻许多。
她现下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更何况她还吃上了糖画。
看看手中的糖画,她想到它带来的甜,低落渐渐褪去了。
“多谢你。”梅著未咬下了最后一口糖画,将它吃完,把签子拿在手中轻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