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无论如何都死不掉的太宰酱》德巴金女士

3、水底捞月

　　如果作为一篇文艺作品，也许彼时彼刻应对水上的风景大书特书。
　　太宰随着巨石，像一片依附在岸边的水藻那样飘飘荡荡地落到了湖底——不像此时此刻，黑黝黝一片的水下洞天怎么描述都只觉得乏味。
　　友香倒也不指望太宰这个友人一遇到危险就顺手把自己丢开的家伙会多关怀自己，独自一个人感受着身后两人的水流，像一只小小的青蛙一样在水里游泳，与自己的塑料队友勉强挨在一起。
　　太宰从胸口——鬼知道他是怎么从连成一片的潜水服当中摸出一道可以取物的缝来的——摸出一支水下照明灯，轻轻一挑，巨大的光芒就在这片黑压压的空间里炸开了。
　　手提灯照亮了四周，织田于是意识到自己正悬浮在一具颜色青红交织形状如同巨瘤的异形上，而四周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五月日友香瞟了一眼那东西，没有说话，只是在巨石上逐个摸过去，石头就和对应的绳子一起消失在了水里，三人一下子失去了向下的力，一时间姿态各异地上浮了一阵。
　　太宰无声地笑了笑，一只手牵住她，一只手打着灯，示意织田牵住五月日友香的右手。
　　他打着灯，游在前面，明显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目标。
　　织田不吭声，感受得到太宰游动带起的水流，感觉到友香小小的手正被他包在他的手心里，他们像一队迁徙的候鸟牵着手低低地飞过漆黑的天空。
　　他们游过乱石滩，游过显而易见的房屋倒塌后的废墟，游过水底渐渐腐坏的紫藤花长廊与过去的公园广场，游过喷泉的残骸与东倒西歪的路灯，又在空空荡荡鬼城一般的街道当中手牵着手前行，在空旷幽深的水底，似乎除了腐坏的建筑物以外一切空无一物。
　　太宰在心里想：“再游过这一段路，就到地方了。”
　　一个个对照上了记忆中的标志物，寻路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太宰带着两人来到了水底城市过去的某个地铁站——她长期完全浸泡在水里，与许多年前相比已经腐坏得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幽幽地屹立在水泥森林与空旷湖海的中央。
　　湖底的水压让友香稍微有点难受，但因为有潜水服的存在，倒也还好。
　　太宰拉着她沿着坏掉的电扶梯慢慢往下潜，票也不买就仗着自己能飞（游）飞过检票口上方进了候车区。太宰很快就找到一个缺口，快得就像那个缺口是他砸的——太宰带着织田和友香从那个缺口里钻进去，游了一段路，水位渐渐下降——准确地说是地面慢慢上升，到最后他们可以不用游泳而是可以走路了。
　　织田感觉到自己又开始满头问号，或许就像安吾说的那样现在有很多需要吐槽的点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空气了不意味着就可以呼吸了，太宰带着他们七绕八拐的，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前方渐渐出现了光，又走了一会，他们在光下见到了一扇铁门与数枚毫不掩饰但被保护得很好的监控器。太宰这才停了下来摘下面罩，说：“可以了。”
　　空气里传来机械组装的声音，顷刻间，灯光下便有数十架共同启动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打成一滩烂肉的重火器组装好，直指这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太宰很镇定，织田很平静，就连小友香都保持着冷静。
　　太宰从胸口摸出一枚在冷光灯的照射下莹白如玉的珠子，在监控器下晃了晃。
　　“告诉水渡，”太宰在这时候微笑起来。“我是太宰，太宰治，前来履行与他的约定。”
　　从没做过这样的梦。织田想。感觉像是被通关过了很多次的老玩家带飞一周目。
　　“衣服可以脱掉了。”友香摘下面罩，像个小大人那样成熟持重地说道。
　　四周沉默了半响，只有友香和织田窸窸窣窣脱潜水服的声音。
　　太宰收敛起笑容，没有动作，既不开口阻止也不打算跟着一起，只是抱臂站着，身体微微后倾。
　　又过了一会，四周的重火器终于整齐划一地收起，那扇漆黑的铁门往两侧打开，一名黑衣黑裤的黑色长发男子领着两名黑衣随从前来欢迎。
　　黑色长发的男人显然并不欢迎太宰的到来，又不精于对自己的情绪的掩饰——“有失远迎。”他有点干巴巴地对太宰说道。
　　太宰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的失礼。
　　“我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抉择的时刻已经来临了。”太宰平静地陈述道。“如果你们觉得还需要几天时间拖一拖，来留恋你们的美好生活的话，随便你们，我最多等三天。”
　　“哪里的话。”黑衣随从眼观鼻鼻观心，长发男子笑得有点僵硬。“还请太宰先生随我来，您的同伴还需要先检查一遍身体——”
　　“啊，这个不需要，我们每个人都比你们安全。”太宰示意织田和友香跟上他。“我反而要问呢，梳洗的房间在哪里？接待的侍女在哪里？接风洗尘的宴会又在哪里？”
　　“有求于人的话就摆出有求于人的态度吧？不要一副屈居人下了好痛苦哦好难受呀等你逮到机会一定让我们死无全尸的表情嘛。”他拉长了声音：“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应该恭恭敬敬地在地上铺满天鹅绒的地毯和新鲜花卉的花瓣然后走一步磕一个头地迎接吗？”
　　“我要用最好的木材雕刻成的梳子给我的小妹妹梳头，用最好的香薰让我的朋友放松，我要最好的水，最好的衣服，最好的侍女和最大的排场，每一个尖角都要包上三层布料，每一块地板都要铺最柔软的毯子，每走三步就要有一瓶不同的香薰但是加起来都香味不能刺鼻——”太宰伸了个懒腰，大跨步地自顾自走到了三人身后，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大餐里面十道菜要有八道是螃蟹，还有两道要加味精，记得给我的朋友放最辣的咖喱，给我的妹妹做最酸的鸡爪——”
　　这样胡乱地吩咐着，太宰穿过重重防御来到最里面的侍者面前：“所以说，房间呢？你不会让你们尊贵的客人就这么去参加宴会吧？”
　　即使是站在最里面久经风浪的侍者也一时半会被太宰这把别人地盘当自己家的嚣张派头震住，支支吾吾了一会才陪笑道：“里面，就在里面，这就送各位过去。”
　　友香轻轻地笑起来。
　　“那一会儿见，太宰哥哥，织田作叔叔。”
　　织田向小友香点点头，分别被侍者领入了不同的甬道。
　　甬道七转八拐，共同点是都漆得漆黑，在两侧点着冷光的照明灯。走一阵，甬道墙壁上便会出现一扇门。
　　到了给他们准备的房间，在他们行走的这段时间里侍从居然就真的给地面铺满了毛毯，给每个尖角包上了布料，还每走三步就放了一瓶味道淡雅各不相同的香薰。
　　太宰无比自然的挥退所有人，一边脱一边趿拉着一身黑黝黝的潜水服，走到了浴池旁故意发出很大的类似“这个味道也太难闻了——”的声音，然后大声笑起来。
　　“来洗澡吧织田作，”太宰现在表情好看了不止一点，似乎刁难侍者让他心情很好。“一边洗一边聊，反正不急。”
　　“今天下午的伤，”太宰凑过去看织田的右手，“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小伤，好一点了。”这个梦还挺能和现实相互对照的。织田想。
　　太宰微笑起来，顺手将一枚隔绝电磁信号的微型装置和另一枚消音装置放在一旁，保证他们的谈话不会被不讲武德的黑衣男人监听。
　　“说实话，刚刚发现你和那东西扯上关系的时候，我可是吓坏了。”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吓坏了的样子。“不过你看，直到现在都很顺利，我能把你保护得很好。”
　　“啊，当然。”织田解开衣扣，脱掉裤子，泡进浴池里，一边理所当然地说：“太宰想做什么肯定都是能做到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事超出预期，但是以防万一，你可以听我给你讲清楚目前的状况——”太宰在浴池里放松了身体，舒展了眉眼。“你应该还记得，从绑定“那玩意”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身家小命全都被捏在祂手里的任务者了。”
　　“我们这些任务者的任务以侦测，生存，战斗和削弱原生鬼域为主，主要目的是获取和记录不同世界鬼域的结构，组成，和习性和战斗数据，如果可以的话，毁灭原生鬼域会有超级大奖哟。”太宰语气很轻快，表情却很冷。“当然，有原生鬼域那当然就会有外来鬼域，也就是由恐怖意志的手下行伥形成和占领的区域，我们这些任务者和行伥鬼域的目的就是侵略。观察、记录原生鬼域，然后指派同一批人削弱甚至毁灭它，最后再由行伥占领这片土地。”
　　听上去是什么故事后期才会揭晓的惊天秘密。
　　“告诉我没关系吗？”织田问道。
　　于是太宰又笑了。“当然没关系，什么关系都不会有，行伥入侵前的任务世界是恐怖意志掌握力最弱的地方，就算你在这里大骂恐怖意志祂也听不见。”
　　“很抱歉我一开始就破坏了你逐步解谜的乐趣，”太宰有点轻佻地说，“但假如你仅仅因为信息差就死在这里的话，我会心碎致死的，织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