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万蝶迁徙 ...
-
太宰什么东西都没多带，与侍者打了声招呼、拜托他转告尾世川麻美之后就带着两人离开了地下城。
他们换好潜水服，循着原路回到曾经的地铁站，回到了漆黑一片的水中。
地下沉着许多腐烂的伥尸，太宰看都没有多看它们一眼，领着友香和织田在水底行走。
太宰对这片土地很熟悉，记得这里曾经是花园，那里曾经是图书馆，但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波动。
他知道这一切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亲手毁掉，对此他既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多余的绝望，也不再有什么嘲讽的心情——对于主管那样曾经他颇为看好的年轻人，他不并不吝啬于给他一些较为温和的好脸色；但对于这些沉没于水中，再也无法象征与代表任何事物的建筑物，他已经再也无法产生任何感情。
友香一边走，一边神游天外。显然这个甚至算得上年幼的少女，此刻并无法保持平静。虽然已经顺利完成了两个世界的任务，但她因为自身年龄的特殊性，前两个任务都是领的单纯的探索。被太宰用特殊的手段带入这个世界的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直面世界崩解的前夕，看上去与以往似乎也并无不同。
十三年前曾经抚摸着她的头、给她吃糖的年轻单纯的研究员哥哥，好像没有过太久时间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圆滑老态的模样。和尾世川麻美所不一样的大部分人，都相信太宰一行人能给他们带来转机与新生，就连对他们疑心最重的尾世川，也不知道他们本就是奔着要将他们的世界毁灭而来。谎言与真相的巨大反差，记忆与现实的不同与重叠，这一切都让年仅八岁的友香感到错乱与迷茫。
在水里，说出口的话也传不进太宰与织田的耳朵，更何况这种心情，说出来也不一定能够被理解。
虽然说了类似愿意为山石美津枝去死这样的傻话，但实际上美津枝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不如说，即使有什么特殊的，甚至干脆让美津枝成为她的第二个母亲，要在美津枝与太宰间选择，友香也不见得就会选择美津枝了。
只是……
友香想，希望自己死得更加有意义一点，最好不要像妈妈那样，死得狼狈又绝望。
昨晚她原先前半夜都辗转无眠，直到太宰带着书过来敲她的门，说答应她给她念书。
她一边听一边发呆，不知怎的，就向青年坦白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与纷乱思绪。
实际上，并不需要她坦白。太宰温和地笑着，知道面前这个少女的心思如同白纸上的涂鸦一般显眼到一眼就可以看穿。
“我明白你的想法……”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友香小小年纪就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得这么清楚，比很多大人都更厉害。”
他伸手抚摸友香的头，少女的发丝细软而有光泽，神情里带着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质疑与复杂心思。
“我明白小友香的意思了，”太宰笑着重复了一遍。“没关系，无论是幸福地活着，还是有意义的死去，包括美津枝在内，只要是友香的愿望，我都会帮友香达成的。”
“……”
太宰拍了拍友香的肩，友香回神，放眼望去，他们已经不知道来到了何处的黑暗中。
太宰摸了摸这片土壁，领着两人开始往上游，只多往上了一段，他就摸到了曾经千级阶梯那如同白玉的质感。太宰拉了一下友香，利用水的浮力，几乎是轻轻飘起来了一般。织田紧随其后。
三人半是上浮半是行走地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一片的水中终于渐渐有了些许微光。
随着离菌层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友香见到菌丝缠绕之间那微微透光、令人作呕的浮尸与废物，皱起了眉。
走到不能再往上、被菌层所拦住了去路之后，太宰轻轻拍了拍友香的肩膀。
友香伸出手：——昨日海棠。
光芒大亮，织田一眼就望见了水面上蔚蓝澄澈的天空，与成千上万在空中飞行、如同白日碎金的金色蝴蝶……
太宰循着阶梯走上水面，毫不介意菌丝之下浮肿腐烂的尸层，转身拉友香上来。
太宰摘下面罩笑：“真是美景啊。”
织田只看了一会便低头开始换衣服，太宰遮住友香的眼睛。
太宰重新换上自己鼠灰色的长风衣，友香换了一身适合运动的短打，两人手牵着手，几乎是有些失神地望着面前的景色。
太宰轻轻叹了口气，示意织田把已经融入腰后成为两枚纹身的两把手×枪取出来。
“接下来的一路，你就用这两把枪练练手吧，”太宰有些疲惫地说，此刻微风拂过，吹得他的发丝飞进了眼睛里。他揉了揉眼睛。“还是说，先休息一会再过去？”
“先休息一会吧，”织田说，显然此刻真正需要休息的是太宰治和友香，而不是他。“我们先吃点什么再过去。”
于是三人在巨大的空洞旁就这样席地坐下，在色泽如烟如雾的通体淡粉色、淡蓝色、淡紫色、淡青色与淡黄色的花丛间，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望着蓝得惊人的无云的天空。
万蝶迁徙，微风轻起，水中鱼群般翩翩浮游的蝶群如同日光洒落下的万千碎金，太宰倒也不介意菌层地下是什么恶心的东西，自然而然地躺了下去，手臂枕在脑后，在菌层模拟出的花丛中呼吸着这种真菌特有的淡淡馨香。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万蝶迁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