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六折：夺魁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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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随着一声惊锣再度敲响，上半场结束。
又到了现场投票的环节，四个班子的主要演出成员在台上依次排开，投票开始。
可寿长生这次学聪明了，他并没有再与别人一码加一码的争锋压票，也懒得去做那个出头鸟，累得慌！于是在这前半段的投票过程中，他就一直冷眼旁观的坐着，事不关己的喝茶，就好像真是两手空空的来似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全然坐成了一尊请不动的活佛！
没了寿长生的参与，场上的角逐明显不如上一次的激烈了。可各家坐镇的头号金主依然牵动着全局的走向，那大手笔的做派让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先是史耀来大手一挥，一开局就用一连五颗每场必赠的南海大珍珠给红门铺开排面，而后就有王玉川的玛瑙游仙枕追平，双喜与鸿福亦后来居上，四方赏金齐头并进，你追我赶。打得那叫一个难分难舍，十分焦灼！
然而半柱香过去了，依然没有一家拉开明显的差距。大致看去，红门与庆喜略高些，两家一直交错在第一与第二等位置之间徘徊，每回有别家反超，他们就会立即补上追平。然而追平也只是多出那么一点点，根本就没有上次寿长生参与时那一骑绝尘的景象，也没有哪个班子从一开始就可以大比分甩开别家的。他们似乎都在等，可是在等什么呢？在最后一刻忽然反超吗？
寿长生有些看不懂了。
贺钰一直在四处打量：“咦？今晚那蒙面人怎么又没来？”
温夷也发现了：“是啊，怎么自从百戏擂台开始后，他反倒来的越来越少了呢？”
寿长生哼笑一声：“别蒙面人啦，如今大半烛香都要烧完啦~那人不会来了。”
的确。
眼看着时间已过大半，这四家的赏额却依旧难舍难分。场子内被带动起来打赏的散客上是多，可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真没意思！”以至于寿长生看着都有些犯困了，大张着嘴打了个吞天吐地的哈欠，“他们到底在磨叽什么？一点看头都没有！”
温夷也是纳闷，“或许……都在保留实力吧？毕竟一会儿还有第二场呢。”
保留实力？
寿长生心想有理，姑且就信了这个说法。
再看台上的百乐笙，他倒是平静的很，任台下如何焦灼，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仿佛已然胜券在握，对这场上的局势毫不关心。
然而在此期间，领赏小厮再次不传自来。又俯在寿长生耳边传了那一句话：“百老板托我跟你说，他需要您，希望您能帮帮他。”
戏耍谁呢？
“你丫可真能装！”
寿长生心中暗骂，看着台上那个淡定自若的百乐笙，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心想你清高什么？早干嘛去了？不是没把我当回事吗？总是这么忽冷忽热的钓着别人算什么本事！如今见行情不好，又想故技重施是吗？
没门！
寿长生暗自发誓绝不能再中他的计。
贺钰在旁边却一再追问：“你真的什么都没带？你真的就这么看着那个史耀来在眼前撒野？咱不能输给他！不能输！”
寿长生听着他在耳边唠唠叨叨，愈发心烦意乱了，不耐烦的让他“闭嘴！”，然而眼瞧着时间越来越少，王玉川开始发力，鸿福与双喜也越来越猛，可那史耀来却始终没有大动静，寿长生一忍再忍，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五百两！”
在线香燃尽的最后一刻，寿长生脱口而出。没错，他这次来是没带任何奇珍异宝。可出门前，还是让王富贵带上了一大沓厚厚的银票。
然而戏剧性的是，就在他喊赏的同时，北楼的那位几乎异口同声：“五百两！”，喊罢，二人隔空相视，神色中皆有惊诧。电光火石之间，这场比赛才像是真正拉开了帷幕。
五百两，这是截至目前为止本场出现的最高赏金。而且还是两个五百两！虽然这个金额相对于上次的打赏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却让红门一下子与其它戏班拉开很大的差距，竟足足超出次位的庆喜三倍有余，最终稳夺首席。
这些家伙……果然都是想在最后一刻反超啊。无论是史耀来还是王玉川，这些撑大梁的金主果然都在最后一刻直接用大额银票保证自家的胜出。其实就算没有自己这五百两，结局都一样。
寿长生有些后悔了。
“寿公子赏！红门戏班，五百两！”
“史公子赏！红门戏班，五百两！”
这时双方的领赏小厮都已将银票送上戏台，报礼人确认金额后将赏金高声宣读了出来。
就在大家伙以为寿长生与史耀来又要开始为了百乐笙争得个面红耳赤的时候，寿长生却侧头对身旁的王富贵说了一句什么。王富贵听罢，直起身就声如洪钟地冲着那报礼人喊了一声：“错了！”并且字正腔圆的更正道：“听好了！这五百两，是我们老爷赏给庆喜班的！”
全场静滞片刻后，又是一片哗然。
寿长生这口气才算是顺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反正他刚刚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这是赏给红门的。谁规定的他寿长生的赏银就必须是给他百乐笙的？
没这个道理！
于是报礼人站在台上颇有些尴尬的将金额改了回来。然而当将寿长生的这五百两调整至庆喜班这边之后，原本排名首位的红门却掉至了第二，庆喜反而成了第一。
上半场最终排名一经宣布，庆喜那边一片欢呼。台上的金九伶更是热泪盈眶的大声感谢着寿长生，那真真儿是热泪盈眶！连带着他们那边的票友一起齐齐喊着寿长生的名号高呼感谢，倒是把寿长生都给整的不太好意思了。
接受感谢的时候，寿长生直勾勾的盯着百乐笙那边。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怒气，然而很可惜……什么都没有。他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态度，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简直平静的让人生气！下台的时候，依然冲着史耀来那边招了招手，二人隔空问候，十分亲厚。
寿长生双拳攥的生疼。
忽然“啪”地一声，他一掌拍在桌面上，把旁边的温夷与贺钰吓了一跳。
温夷：“你又怎么了？”
寿长生不吭声，又开始生闷气。
贺钰见状，却没有眼力见的数落道：“好哇！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什么都不带！可你怎么能投给庆喜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知不知道上半场的排位不仅决定了是否能进入决赛，还决定了下半场登场顺序的优先选择权啊！真不知道你在抽什么风！”
“谁先谁后重要吗？”寿长生闻言却反问一句，“反正该投谁的，就只会投给谁，你当他们都能像我一样公允，真讲究个孰优孰劣？得了吧！”
贺钰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刚才庆喜的长生殿更好？你眼睛没问题吧！”
寿长生点点头，朗声道：“没错啊，我就是觉得庆喜的更好。你眼睛才有问题吧？”
贺钰白了他一眼，“依我看呐，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胡扯八道！”
寿长生冷哼一声，“我胡扯？你看过几台好戏？一个不懂戏的人来说我胡扯，我都懒得与你掰扯！”
贺钰：“你……”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吵起来，温夷连忙喊停：“得得得！你俩有完没完？我说老贺啊，你非要在他气头上招他干嘛？这么多人呢，别戏场上较量不过，戏场下又让别人看了笑话！”
“谁敢笑话爷？！”
谁知寿长生一听这话更来劲了。
贺钰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还能有谁？你不看对楼的史耀来现在正瞅着我们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呢！”
“谁笑话谁啊？”寿长生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就他那点破事！我都不稀得说！一边借着‘羊羔利’，一边在这打赏逞能！自己都欠了一屁股的债了，还有心思在这耀武扬威呢！爷都还没笑话他呢！他还好意思笑话爷？”
温夷：“什么！！！！！！”
贺钰：“什么！！！！！！”
此话一出，那两人的震惊在耳边炸开。
寿长生心呐糟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原先可是答应了江炎枫不拿这事去羞辱别人的。毕竟这种事情……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个天大的笑料。可笑归笑，他这般打肿脸充胖子硬装有钱人摆阔的行为，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违法乱纪，人家无非就是想花钱买个体面。寿长生虽看他不太顺眼，但也不至于恨到用这种事情让他颜面扫尽的地步。如此小人行径，他可不屑做。
可贺钰就不管那么许多了。
他心中耿耿于怀那人许久，早就盼着有那么一天可以把这个曾让自己当着燕芙的面下不来台的史耀来推下神坛。
“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钰的笑声瞬间响彻整个擂台上空。
寿长生连忙扯他，“老贺！别这样！”
可贺钰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听他一边大笑一边大声感叹道：“苍天啊！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可笑之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话毕，他一扭头，俩眼就直直地看向北楼的那个史耀来，“我说史大公子啊！你怎么能坐得住的啊？听说，你是借了‘羊羔利’来打赏的？债务还清了没有啊？该不会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也要来这里充大头蒜吧！要不要这么爱啊！你这是打掉了牙往肚子咽也要让你的百乐笙吃饱喝足啊！但不知道这百乐笙要是知道了你是这种情况会作何感想？拿着你要命的钱，还会不会冲你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钰狂笑不止。
全场唏嘘一片。
寿长生看到正在退场的百乐笙的背影忽然顿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目光直指寿长生这边。好不容易啊，此时此刻，寿长生终于在他从容不迫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期待已久的怒气。一闪而过的，还有一道冷冷的眸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六折：夺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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