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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五折:偷香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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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落荒而逃。
寿长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还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托他的福,寿长生那夜是在一群看家猎犬的狂吠追逐下从墙头翻出去的,幸亏有阿贵在墙外接应,要不然定会被他的家丁逮住不可。
“百乐笙!你确定你要这么对我!”
寿长生一口恶气难平,逃出来后直接绕到那红门戏班门前哐哐砸门,一边砸一边喊:“百乐笙你个白眼狼!爷这几天为了给你捧场,是又出钱又出力!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给我出来!”
可人家根本不给他开门。
他没完没了,又卯着嗓门喊:“好你个百乐笙啊!我原以为,你我会是一出《西厢记》,没想到如今竟是一出《铡美案》!你确定,你真的要做那抛夫弃子的陈世美吗?”
人家依旧闭门不见。
“好好好!你真要如此是吧?”
最终他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在人家门前大声叫嚣道:“百乐笙!你给爷等着!你看我明天还帮不帮你打擂台?没了我给你打赏,你就等着输吧!还想去京城?你做梦去吧!”
然而叫嚣无用。
人家依旧无动于衷。
他也只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回府后。
寿长生气得是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晨起第一句话就是:“阿贵!你今夜给爷好好准备!要是再输了那姓史的,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王富贵闻讯赶来,一脸疑惑道:“什么?咱还要准备吗?可昨晚那百乐笙这样对您……”
寿长生:“准备,当然要准备,只不过今夜爷要站的是金九伶的台。快去!把咱账上可以调用的银两先清点一下,将礼单拿来我看。”
“可是……”王富贵却是一脸难色。
寿长生皱眉,“可是什么可是?还不快去!”
王富贵却依旧不挪窝,站在那一脸为难道:“可是……爷,咱账上可调用的银两其实没多少了,前天晚上已经用去大半了……”
“你说什么?”寿长生气得想削他,“就昨晚那些子能有多少啊?你扯什么犊子!你当爷这两年在外头是白混的?少啰嗦!快去取来!”
王富贵摇摇头:“哎呦喂我的爷!您这两年在外头是没少赚,可那大部头不还存在江南那边的钱庄呢嘛?您这才回来没几天,咱在那边的账目都还没有转回来呢,您忘了?”
“噢,也是啊,”寿长生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那就先把城西绸缎庄的挪来用用,等咱的转过来了再补进去不就成了吗?”
王富贵:“可是那城西的铺子是新开的铺面,咱都还没有开始盈利呢……哪里有多余的银钱可调用啊?”
寿长生:“昨天老头子不是才刚转过来一笔吗?”
王富贵一听,更是吓得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啊少爷,那笔款项咱可不能动啊!那些银子是老爷给您上下疏通打点新铺面用的,那路段一个月的租金可不少啊!外加还有铺面的装潢维修费、货源疏通费……日后咱店里要使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寿长生不耐烦道:“也就四五天的事儿!等过了这四五天,那银庄互通的也就差不多了,我就不信你说的那些子开销就非得紧着这四五天缴?”
王富贵听后却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不成,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要是您未经申请突然调用,老爷一定会发现的!”
寿长生:“那你不要说出去不就成了吗?账目上你先活络点,日后再改回来,谁能发现啊?”
王富贵:“可是……”
寿长生烦了:“别再可是了,就这么几百两银子的事,你跟我在这磨叽什么?反正太阳下山之前爷就要见到银子,快去办吧!”
王富贵死活拗不过,也只能照办。
待他离开后,寿长生慢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或许是良心发现,他准备一会儿用过了午餐之后去城西的新铺面看一看。
其实他这次被寿老爷从江南叫回来,就是为了接手这家新铺面的。依照老爷的意思,他要先在这家新铺面练练手,日后才能顺利的把绸缎庄所有的事务都接过来。
可算算日子,他也回灵州大半个月了。可真正去店里的次数,也就只有两次而已,竟还没有去红门的次数多!寿长生明面上说是全权负责,但实际上就是个不闻不问的翘脚掌柜。
打从心里讲……
他对做生意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寿长生自认没什么经商的天赋。
人嘛,就贵在有自知之明。就这点来说,寿长生觉得自己心里很有杆秤。
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嘛!让他成日钻在钱眼里打转转,每日为了一毫一厘盈收亏损斤斤计较,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所以为了做个翘脚掌柜,他在江南的时候就偷偷寻摸了一个精通其中门道的副手,让他常伴左右。平日里店里有什么事情都让那人去处理,他自己也就必要时出现露个脸,拿拿大方向。于是这些年来,他这翘脚掌柜做的是游刃有余,手下经营的大小生意不说赚了多少,但至少都是在有条不紊的运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纰漏。
可寿长生这厮虽不善经商,对金钱也没有任何野心,但在赚钱这件事上……确实有些别人学不来的野路子。这些年他在江南钱庄存下的不菲资产,也就是靠着这些野路子攒下的。
贺钰之前说的没错。
他都揭了那么多悬赏令了,能没有钱吗?
说实话在遇到百乐笙之前,银钱对于寿长生来说从来都是一种唾手可得的东西。以至于他对所谓的入不敷出向来没什么概念,花钱大手大脚,从来没想过未来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唯一能让他“忧”的,就只有那小戏子!
“哟,咱们人傻钱多的大少爷今夜又要一掷千金了不是?”
寿长生刚下楼,就听到一人取笑自己。他抬眼一瞧,竟是江炎枫。只见他此时正坐在一楼的茶几旁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眼神中颇多戏虐。看样子,他刚刚肯定是都听到了。
寿长生可不觉得他说的这傻人是自己,于是就明知故问道:“哟,江兄这是说谁呢?”
江炎枫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你说呢?还能有谁?”
寿长生不想搭话,悻悻在他对面坐下,满脸不悦的说道:“江兄此话何意?”
江炎枫笑笑:“看样子,某人是又在那小戏子那里吃瘪了?”
寿长生愈发烦了,“江兄!你这大中午的过来,不会就是来取笑我的吧?”
江炎枫:“不然呢?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最近这种种行径十分可笑吗?”
寿长生不以为然,“你要笑就笑,倒也不必专程来告诉我。”
江炎枫皱着眉头瞅着他,轻叹一声:“哎,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非要为了这么一个小戏子与别人较这劲呢?这些天我看着你情绪这大起大落的样子,就好像是在为了争抢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似的。”
“什么争风吃醋啊!”寿长生立即矢口否认,“我就是……我就是拿他当朋友,想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罢了。谁会料到他竟如此不知好歹!哎,如今这世道,还真是好人难做……”
“呵,”江炎枫轻笑道:“朋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会为了我这么‘力所能及’的一掷千金吗?”
寿长生一愣,立即道:“当、当然啊!”
江炎枫白了他一眼,“你得了吧你!你看看你如今是力所能及吗?我刚刚可都听到了,你现在是打肿脸充胖子,力所不及!”
寿长生依旧不以为然,“江兄多虑了。没错,我如今的资金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周转,但何至于打肿脸充胖子的地步?只不过是提前预支一下罢了,等周转的资金到位了,再补上不就行了?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江炎枫:“不是我大惊小怪,是你这么做实在是没有必要!你仔细想想,这个钱你就必须得花吗?这口气你就必须得争吗?你图什么呢?就算是最后争赢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寿长生沉默了。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世界里,货币这种东西并不一定非要等值交换,有时候花出去就是为图一个乐子。
可江炎枫却还是喋喋不休的再三劝告:“你啊,就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你一开始可能觉得无关痛痒,可时间久了就积重难返了。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提前预支的念头!毕竟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拆了东墙补西墙,这就是恶性循环的开始!”
寿长生稍有震慑,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虽然打从心底里……他还是觉得江炎枫有些小题大做、不知变通。
“你最好是真明白了。”江炎枫苦口婆心,唠叨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多管闲事,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吐不快:“我之所以和你讲这些,是因为我小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些催债的成天堵在家门口赶都赶不走,那种心慌的感觉你根本无法体会!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体会到。还是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如今虽是个少爷,但你就真的如此肯定,自己将来就可以这么一直安安稳稳的做一辈子少爷吗?”
寿长生再度沉默。
事实上他讲的这些大道理寿长生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愿去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信奉那句“及时行乐”的真理,身体力行的做了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纨绔子弟。他讨厌别人把话说的太明白,也不想自己太明白。人有时候糊涂一点不是坏事,何必非要保持清醒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我只不过是去看个戏、打个赏……”
寿长生有些疲惫了。
“是啊,只不过是看个戏、打个赏,”谁知这次江炎枫竟应和道,然而话毕他又附加了一句:“我猜啊……那史耀来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寿长生瞬间清醒了,“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查他嘛,”江炎枫笑笑,然后将一沓信笺抛到他面前,“喏,看看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若要论起荒唐,你们俩还真是不相上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