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辞职开始的大冒险》羽邱

38、狼狈

　　没走两个小时，南希像个漏气的热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都快到中午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南希无力地搭着布莱克小姐的肩膀，后者一脸阴霾，抱着胳膊，周身散发着冷气，像一具坐着的木乃伊。

　　小黑已经被转移到了斯黛拉的怀里，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布莱克小姐忽然就不开心了。

　　它猜想布莱克小姐大概是对独眼巨人先生家里的巧克力小饼干或是奶油蘑菇汤感到不舍，所以在布莱克小姐头也不回地把它往后座斯黛拉的怀里一塞之后，它也善解人意地没有抱怨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粗暴。

　　今天也在为成为一只体贴的小狗而努力奋斗，汪汪。

　　“仙女教母，我们刚刚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塔利亚抖了抖缰绳催独角兽快走。

　　现在独角兽在塔利亚的心目中已经从“高贵的神兽”变成了“懒散且头上长角的东西”。

　　它太懒了，如果不是在拉车，其它时间它不是睡觉就是吃饭，绝对不会站起来多走一步路。

　　而即使是在拉车的时候，它的步子也是那么的慵懒，连古堡里最最有钱头衔最高、最无事可做的贵族都难以望其项背。

　　这种慵懒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并非是出于对拉车的不满，而是因为这种慵懒从远古时期就已经流淌在它家族的血液中，代代相传。

　　也许在这传递的过程中，有的独角兽会获得诸如“勇敢”、“智慧”等的优点或是“胆小”、“愚笨”等不便，但“慵懒”的基因顽强地遗传了下来，并体现在家族中每一匹独角兽的身上，无一例外，比古希腊神话里主宰一切的命运还要不可抵抗。

　　“天哪，虽然我们不赶时间——等等，可我的确赶时间啊！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走快一点？”

　　塔利亚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缰绳，和懒散且头上长角的东西生气实在太耗费精力了，才刚刚出发两个小时，她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塔利亚没想到独角兽会如此不配合，她不禁想起之前由汉斯来驾车的时候，那时独角兽的速度——其实和现在她驾车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显然驾驶是件辛苦活儿，但汉斯竟然没有抱怨一句，这着实有些出乎塔利亚的预料。

　　如果说独角兽是他们一行生物中最懒的，那么根据塔利亚的理解，南希大概可以在“懒榜”上排第二，第三名则是非汉斯莫属。

　　不对劲，汉斯似乎太勤快、太吃苦耐劳了。

　　难不成汉斯从一开始就被掉包了？

　　南希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同时，一阵几乎要将她击昏的饥饿感袭来，这名为饥饿的猛兽在南希的胃里横冲直撞，让南希备受折磨，并逐渐恼怒起来。

　　“就是嘛，你早上吃了那么多，现在又嚷嚷饿，难不成你比别人多四个胃？”斯黛拉在后座抱着胳膊嘲讽道。

　　说实在的，她其实也饿了，但既然南希先说了饿，她怎么可能和这种家伙达成共识？

　　所以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反驳的话便已脱口而出。

　　南希的愤怒就这样到达了临界值。

　　她从头发里抽出魔杖，一个丝滑的转身将魔杖对准斯黛拉。

　　“我要把你这个家伙变成一个腐烂的苹果！”

　　“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儿！”

　　“尊重不了！我永远不会尊重你，而且我饿了，心情很糟糕！”

　　“你这个老巫婆！”

　　“蠢星星！”

　　“好了请你们不要吵了，前面有一条小溪，我们就在那里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塔利亚握着缰绳，赶在斯黛拉和南希像往常一样互骂之前抢先说。

　　感谢小溪。

　　小溪的水十分清澈，水中还有几条蹦跳的小鱼。

　　大家下了车依次在小溪边坐了下来，独角兽趴在溪水边，造成的动静如一座建筑物轰然倾塌，然后它沉沉睡去了。

　　“一秒入睡？哇，这可真了不起，连南希这家伙都需要五秒钟才能睡着。”

　　斯黛拉抚着裙子坐了下来，轻轻拍拍独角兽的脑袋，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瞧不起谁呢？我明明三秒钟内就能睡着。”南希不满地说。

　　她坐在汉斯身边，汉斯旁边是布莱克小姐，布莱克小姐旁边则是塔利亚，塔利亚旁边是斯黛拉。

　　斯黛拉和南希默契地离对方远远的，并且默契地盯着水里的鱼咽口水。

　　小黑欢快地在溪边跑来跑去，一个猛冲扎进汉斯怀里，又汪汪叫着冲向塔利亚，然后跑到布莱克小姐身边，熟练地躺倒，露出了肚皮。

　　对此，布拉克小姐只是瞥了它一眼，努力压抑住心中“天哪它好可爱”的想法，站起身说道：

　　“我有点困，去那边树底下睡一会儿。”

　　布莱克小姐已经打定主意要冷暴力小黑一天。

　　刚才和独眼巨人道别时，就因为小黑的一句话，她不是最后一个向独眼巨人道谢的了，而且搞不好独眼巨人先生还以为她是因为巧克力小饼干才对他道谢。

　　想到这一点，布莱克小姐就生气。

　　“布莱克小姐，您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呀，是不是中暑了？我告诉你一个散热的好方法，像这样吐舌头，热量就会被带走啦。”

　　小黑爬起来摇尾巴，跟着布莱克向大树走去。

　　没了布莱克小姐和小黑挡在他和塔利亚中间，汉斯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说要去喂独角兽，硬是把睡得正香的独角兽叫醒拽走了。

　　塔利亚装作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汉斯拽着独角兽去吃草的时候回过头去，用怀疑地目光把汉斯的背影扫视了两遍。

　　他竟然主动喂独角兽，可疑，太可疑了。

　　“塔利亚，”斯黛拉指着小溪说，“你想吃鱼吗？我给你抓两条？”

　　“啊？哦，”塔利亚回过神来，看看水里的鱼，“您饿了是不是？我给您抓几条鱼吧。”

　　“不不不，我不饿，我只是担心你饿了而已。”

　　斯黛拉摆着手，笑得十分心虚，而因为心虚，她笑得十分大声。

　　“啊哈！我就知道你饿了！”南希嚣张地指着斯黛拉，她的嚣张仿佛就要通过指尖溢出来，“刚才你还嘲笑我，你自己不也饿得想吃鱼！”

　　“我才不饿！我一点儿都不想吃这水里的鱼！我最讨厌吃鱼了！”

　　“不，我才最讨厌吃鱼！你不要连这都跟我争好不好，蠢星星！”

　　“我说的是事实，老巫婆！鱼是这个宇宙中我最讨厌的食物！我就算掉进虫洞里也绝对不要吃鱼！而且我根本不饿！”

　　“既然如此，这鱼我们就都别吃了！蠢星星！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不吃就不吃，老巫婆！”

　　塔利亚叹了一口气：“何必这样呢，仙女教母，斯黛拉女士，我想我们可以——”

　　“不不不，塔利亚，蠢星星已经说她不饿了，所以你好好坐着，不用为她去抓鱼。”南希气呼呼地说。

　　“呵，我看塔利亚是看你饿得不行，所以要给你抓鱼。但是，塔利亚，亲爱的，你也听见刚才这家伙说的了，她最讨厌吃鱼，所以安心坐着休息吧，孩子，别去管她。”

　　“坐吧，塔利亚。”
　　“坐吧，亲爱的。”

　　塔利亚只好又坐下了，像一个荒凉的小村庄，而斯黛拉和南希则是小村庄两侧正在爆发的火山。

　　中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布莱克小姐因为生小黑的气，气到不饿。

　　独角兽吃饱喝足后就睡觉去了，睡醒之后完全不神清气爽，耷拉着眼皮，像工作过度一样。

　　塔利亚和汉斯各有心事，再加上有南希和斯黛拉在小溪边守着，不让他们下水抓鱼，所以他们只是喝了些溪水，什么也没有吃。

　　南希和斯黛拉两个人则是连水都没喝，上车之后仍在较劲。

　　他们又走了几个小时，就有一大片森林映入眼帘。森林里树木茂密，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撒下，照射在衣服上，产生了斑驳的影子。

　　但是没有一个人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树上结的苹果上。

　　又大又红的苹果，漂亮的苹果，诱人的苹果。

　　这里的树都长得十分高大，每棵树上结了许多苹果，就像挂满了装饰物的圣诞树一样。

　　“我说，”斯黛拉咽了咽口水，“这地方可真漂亮啊。”

　　南希飞速地瞟了她一眼。

　　“是啊，”小黑激动地说，“看这光影，看这色彩，简直太美了！”

　　还有苹果，斯黛拉想，主要是苹果。

　　“你说得对，是很美，美到我情不自禁想下车去近距离地观赏了。塔利亚，我们能不能在此处稍作停留？”斯黛拉说。

　　“啊哈！图穷匕见了吧！我就知道你想吃树上的苹果！”

　　南希一个流畅的转身，手臂划过天空，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指向斯黛拉。

　　“不过那苹果的确很诱人。”

　　布莱克小姐忽然开口说。

　　走了这么久，她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愤怒平息之后，饥饿感就像融化的巧克力脆皮下的香草冰激凌一样显现出来。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比喻句，布莱克小姐想，简直不知所云，自己怎么会想出这种句子。

　　但这足以证明，她是真的饿了。

　　“是的，我承认，我是想吃苹果，”斯黛拉低声说，紧接着她的声音又洪亮起来，“但难道你就不想来几个脆脆甜甜的苹果吗，南希？别告诉我你不想，因为那不可能。”

　　南希花了很大的功夫，想把目光从苹果上面移开，但失败了。

　　“好吧，我也饿了。”

　　一个人类、一个仙女和一个精灵达成了共识。

　　小黑摇了摇尾巴。

　　“哦，可是苹果是有毒的呀！难道你们的主人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一点吗？”

　　“谢谢你的关心，小黑，但是苹果只有核是有毒的，它的果肉既清甜又爽脆，难道你的主人没有告诉过你这一点吗？”斯黛拉挑了挑眉。

　　“而且，顺带一提，我们没有主人，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宰。”布莱克小姐忍不住说道。

　　“好的布莱克小姐，请控制一下你自己，这种情况下就不要加一句自我意识过剩的话了，而且顺便纠正一下，我们不是自己的主宰，从来都不是。”斯黛拉又扭头问：“那汉斯——”

　　汉斯点点头。

　　“塔利亚！”除汉斯和小黑以外的其他人、仙女和精灵同时喊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停车。”

　　塔利亚也饿了，所以对于停车她没有异议。

　　大家下了车，在附近挑了一棵苹果最多的树。

　　塔利亚脱下了自己的斗篷，和斯黛拉撑着斗篷在树下面等着接苹果。

　　汉斯爬到树上去摘苹果，南希、布莱克小姐则努力地当起了啦啦队，并逼迫小黑加入。她们喊加油的声音吓跑了许多小鸟。

　　苹果一个接一个地落了下来，很快就装满了一斗篷。

　　“这些够了吗？”汉斯抓着树枝问道。

　　“再摘几个！”斯黛拉和南希异口同声。

　　“好吧，那就再摘两个。”

　　汉斯说着又摘了两个苹果，想往下面扔的时候犹豫了，因为斗篷已经满了，他再往斗篷的方向扔苹果，苹果可能会弹起来，误伤到人。

　　汉斯正在犹豫，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站住”。

　　“天哪，这片森林是私人的吗？不会是森林的主人来了吧？我们可没有钱给他！”斯黛拉惊慌地说。

　　“仙女教母，麻烦您用魔法拖住那边的人，我们快走，等我们从皇宫回来后我会赔偿他的损失的！”塔利亚扭头对南希说。

　　“好！”

　　南希立刻抽出魔杖，然后愣住了。

　　“呃，不好，我忘记口令了。”

　　“什么口令？”

　　南希从金丝雀生活的岛屿回到巨人村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她在能说话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嘲讽为什么待在巨人村无所事事的布莱克小姐还会犯困，第二件事就是给自己的魔杖上锁，魔杖只有听见她亲口说出口令，才会解锁。

　　想要不让塔利亚再用她的宝贝杖杖，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如果南希现在没有忘记口令的话。

　　“快想想！你自己的生日，你喜欢的人的生日，你喜欢的人的名字缩写，或者是你银行账户的密码，都试一试！”布莱克小姐大声说。

　　“不，这些都不是！我特地想了个极其复杂的口令，为的就是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或狗解开！”

　　“你这个笨蛋！如果你设定魔杖只有听你亲口说出口令才会解锁，哪怕我们知道口令也解不开呀！干嘛要想那么复杂的口令！”斯黛拉忍不住说道。

　　“别跑！”

　　不远处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塔利亚来不及细想，急忙说：“先不要管魔杖了，我们快跑吧！”

　　几个人争论的功夫，汉斯已经从树上下来了，他刚才把手里的两个苹果放在了树枝上没有带下来。

　　“站住！你们不能吃那些苹果！”

　　这下塔利亚看清了，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为首的那一个穿了件水蓝色的丝绸睡衣，正挥舞着拳头往这边狂奔。

　　“可我们都还没跑啊，他为什么让我们别跑？”小黑不解地问。

　　“因为他知道我们会跑！”

　　布莱克小姐说着，抱起小黑，撒腿就跑。

　　“嘿，我们为什么要跑而不是坐车？”

　　小黑一脸茫然，它的耳朵随着布莱克小姐跑步的颠簸而上下抖动。

　　“因为那匹独角兽跑得还不如我快！”

　　汉斯三步两步跑到车前，动作熟练地跳上车，扯住缰绳，对塔利亚她们说道：“大家上车！我来驾驶！”

　　塔利亚和斯黛拉把苹果一股脑搬进了车后座，两个人顺势坐在了苹果上。

　　“仙女教母，快上车！”塔利亚扭头大喊。

　　“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堂堂仙女吃你们几个苹果怎么了！”

　　南希挥舞着魔杖冲了过来，她精确地把自己投射到了前座，一个丝滑的一百八十度翻转恢复了正常的脑袋在上脚在下的状态，还有富余的心思继续挥舞魔杖，想要记起自己设定的那过于复杂的口令。

　　汉斯立刻催独角兽拉车去追已经跑远的布莱克小姐。

　　独角兽还算听话，前蹄离地嘶鸣一声，就掉头冲出了森林。

　　塔利亚他们带着一斗篷赃物往回跑，在他们身后，“站住别跑”的喊声持续了很久。